大太太站在房門口眼瞅着二老爺腳步不停的往她和徐氏的院子的方向走,心裡忽然有些羨慕。
徐氏出了那樣的事情,二老爺沒有一點的埋怨和嫌棄,反倒比從前更加憐惜,聽說這幾日除非必要的事情,輕易都不離開他們的小院子,每日裡就陪在妻子身邊。
她家的大老爺何曾有過這樣的時候,即便年輕夫妻剛剛成親那會兒也沒有這樣的柔情蜜意過,她這個二弟妹可真是個有福氣的。
成親這麼些年,即便徐氏只生了一個女兒,也不見二老爺身邊有過別的女人,可見夫妻情深,這女人啊,真正圖的也不過是那個知冷知熱的枕邊人。。。可惜,世上有幾個男人能做到這樣的。
顧大老爺這幾日因着亂民之事忙的焦頭爛額,即便弟弟回來了,也沒空理會,今日在衙門裡聽到有述職的的官員已經拿到了新的任命,這纔想起自家的弟弟目前新的官職還在待定中。。。
大太太進了屋瞧見老爺坐在一旁沉思的模樣也沒敢打擾,只輕輕的端了茶放在他旁邊的桌子上。
大老爺被輕輕的茶杯和桌子的撞擊聲驚醒,擡頭一看是大太太,少不得埋怨一聲:
“回來了也不作個聲。”
大太太笑道:
“不是瞧着你正在想事情,不敢打擾嘛。”
大老爺點點頭。
外頭的事情基本上已經解決的差不多了,顧府因着亂民有一段時間的闖入也算有所損失,大太太這幾日叫人從頭到尾的查驗了一遍,正等着大老爺有空閒的時間好好的跟他彙報一下。
“那些亂民雖然進來了,各屋各院倒是也沒丟什麼東西,只有些院門損壞了,園子裡的院牆和花草有損失。不過,還有一件事有些蹊蹺,老太太那邊的院子的後腳門處,似乎有人進來過的痕跡。。。”
大老爺眉頭一皺。
“你說有人可能進了老太太的院子?”
大太太點點頭。
“可是丟了什麼東西?前一日過去請安的時候也沒覺着母親有什麼異樣啊?”
大太太道:
“這個只是府裡的家丁發現了些異樣,不過也不能完全的確定。。。”
大老爺點點頭。
“我知道了,等下就去老太太的院子周圍多派幾個人防守着。”
到底是自己的親孃,別管常日裡熱不熱絡,總歸這親情是割捨不下的。
說完了正事,大太太纔有些隱晦的開口道:
“我剛去了王府。。。”
顧大老爺一聽立刻轉頭望過來。
大太太輕嘆了口氣。
“子凝小產了。”
大老爺蹭的一下就站起了身。
“你說什麼?”
大太太似乎早就預料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只慢慢地說道:
“是真的。”
大老爺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半晌發呆。
子凝這個肚子不禁牽掛着裕親王府的香火,更是關乎着顧家以後的前途,是個慎之又慎的。
大太太似乎覺得這樣的打擊還不夠一般,轉頭繼續道:
“二姨娘最近一段時間都要住在老太太那邊,聽說。。。”
大老爺回過神來打斷道:
“這個我知道了,剛剛母親派人過來,說雅兒似乎有了,前幾日又受了點驚嚇,需要好生的靜養,她那裡清靜又自在,正適合靜養,讓雅兒就留在她那邊多住些日子。。。”
大太太想要開口,被大老爺擡手製止:
“不用多說,剛剛我已經答應了。”
大太太登時一口氣堵在了嗓子眼裡,這還沒怎麼着呢,就開始護上了。
兩人正說着話,於嬤嬤帶着人進了屋,身後還跟着兩個丫鬟,手裡具是捧着個精緻的匣子。
大太太眼神望過去,於嬤嬤苦笑道:
“是老爺讓準備的,等下給二姨娘送過去。”
大太太的眼睛都瞪圓了,大老爺卻是起身將盒子裡的東西都瞧了一眼之後,便揮手讓她們出去了。
大太太眼看着那兩個熟悉的匣子就這麼在她眼前消失了,身子僵在那裡不能動。
孩子,孩子,果然,孩子纔是最重要的。男人,什麼時候靠得住過?
二姨娘如今想要母憑子貴,她由着她就是了,若是真能一舉得男也算是她的運氣,若是將來不過還是一個女孩兒,倒是要看看她和老爺要怎麼收場。。。
大太太心裡運着氣,半晌之後才覺得身上好受了一些。
還有一件事她沒有說,不是不能說,只是還不到時候。
二姨娘大半夜的去敲三丫頭子卿的門,讓她出去救助二太太,結果自己卻先跑了。這事她已經知道了,結果後來事情平息了,她竟然躲在了老太太的院子,這事情原就透着古怪,她就不信她仔細找,不能找出一點的蛛絲馬跡來。
大老爺進屋去換衣裳,大太太跟在身後,脫了外衫,少不得將腰間繫着的荷包美玉之類的解下來,大老爺想起今日在衙門裡用飯的時候,一旁有官員瞧見他腰間的荷包很是精緻,還特意詢問了幾句。
其實他也不知道,只當是大太太服侍他的時候給他繫上的,自然就是大太太的活計。
沒想到一問之下,大太太反而笑了:
“這還真不是妾身的手藝,是子卿那孩子做的,當時送了好幾個荷包過來,都是給咱們倆的,我瞧着繡的實在不錯,便給你帶上了。”
大老爺想到那個規規矩矩的丫頭,每次見了他不是一言不發,就是老老實實的有問纔有答的模樣,於是搖了搖頭。
大太太難得爲庶女說一句話。
“那孩子是個不錯的,雖然瞧着沒有子瑩那丫頭活泛,人卻是很穩重,手上的繡活也好,這次二弟妹能平安脫險,還是子卿冒險給帶進府的,就連靖國公夫人都很是感激她,話裡話外的說着她好。”
顧大老爺聽到靖國公夫人,不禁有些驚訝的擡起頭。
“靖國公夫人真的覺得不錯?”
大太太點點頭。
“這次咱們府上可是靖國公夫人的大恩人,沒想到這一場民亂,倒是還有這樣的際遇。聽說她家的兒子,就是那個京城裡年紀最輕的侯爺,年約二十還沒娶親呢!”
顧大老爺忽然正色起來。
“你說武安侯?”
大太太點點頭。
大老爺卻是沉思了一下才道:
“武安侯的父親是前靖國公,其祖母咸陽郡主是陛下的親姑母。從前要說隆寵,京裡沒幾個能比得上靖國公府的,可惜。。。後面跟錯了人,這份隆恩已經不在趙家了。這個武安侯我專門找人問過,是個很孤僻的人,常日裡幾乎不怎麼和外臣交往,具體的底細摸不清。。。”
他這樣一說,大太太心裡也有些打鼓。
原本她見到了靖國公夫人之後心裡就有些打算。
子華的婚事一直是她的心頭想,總覺得她這麼好的女兒要嫁個正當好的人家纔算合適,俗話說低娶高嫁,有好的人家誰不希望自己的女兒飛上枝頭變鳳凰。
“那。。。這個婚事就錯過了?”
顧大老爺嘆口氣:
“也不能這麼說,不管怎麼樣,那也是一等侯府,比起咱們這樣的人家,那可是高攀了,若是真能成,自然還是尚佳的好人家的。”
大太太這才鬆了一口氣。
子卿進了徐氏的屋子,徐氏靠在牀上的軟枕上,面色較之前紅潤了許多,瞧得出來這幾日的調養頗見成效。
“二嬸嬸。”
徐氏伸出手,迎着她往牀邊坐了下來。轉頭吩咐了身邊丫鬟們,叫她們下去。
丫鬟們都退下了,徐氏卻有些靦腆的望着眼前漂亮的小姑娘道:
“這幾日我身子不好,也沒什麼精神,也就沒有好好的跟你坐在一起說說話,子卿,那日多謝你,不然。。。我們母女兩個怕是。。。。。。”
徐氏想到那一日的驚險和那個尚未謀面就離開的孩子,心裡的酸楚立刻涌上了心頭,眼角也不自覺的掛起了淚花。
子卿也少不得想起了那一晚的驚心動魄,當時她完全就是被救人的心思佔據了上風,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膽子,就那麼不管不顧的帶着幾個丫鬟婆子跟在了二姨娘的身後走了出去,其實,直到自己和立冬被衆人孤單單的留在外面的時候她才真正感覺到了危險的存在。
好在遇到了那個人,跟個天神似的就那麼突兀的降臨到她的跟前。
子卿有些出神的想着,一旁的徐氏從悲傷之中緩過神來,看着眼前有些發呆的少女,安安靜靜的低頭思索的溫柔模樣,想到自己那個過於冷硬的外甥,這兩個孩子雖然相差了六七歲的模樣,可是就那麼隨意的站在一起,卻有一種出乎意料的和諧感,一剛一柔相得益彰。
忽然想起眼前的小姑娘雖然很不錯,到底身份上差了些,父親的官職也不是很高,就算自家堂姐有那個意思,首選的姑娘也不會是子卿,最多隻能是子華這個嫡女。
“哎。。。”
徐氏輕嘆口氣,
都是造化弄人啊!
子卿被她的嘆氣聲驚醒,擡頭去瞧徐氏的模樣,以爲她是有什麼話要說。結果徐氏只是看着她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