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父汗!”走到努爾哈赤的大帳前,皇太極與顏元跪下,餘光一掃見到努爾哈赤那紅潤的臉色時,之前就猜測努爾哈赤裝病,如今是得到證實了。
大妃阿巴亥坐在努爾哈赤的身旁,努爾哈赤坐着半俯身,“我以爲你們不會回來了呢。”
“父汗傳信病重,縱是爬孩兒也要爬回來的。”皇太極如實而說,努爾哈赤卻是輕笑了,“你還知道我是你的父汗,你做的事,哪一件把我當作你的父汗了?”
皇太極聽這話擡起了頭,“孩兒做了哪一件事讓父汗覺得,孩兒不當您是父汗了?”
“你當我是父汗,寧遠城攻下之後,你不讓我插手?你當我是父汗,她敢拿你二哥跟五哥攔着不讓我屠城,放走了遼東的所有人,你還護着她?你當我是父汗,若不是我病重,你是不會回到盛京的吧。”
話不怕攤開了說,就怕憋在心裡使壞,聽到努爾哈赤的話,皇太極道:“父汗,早前我就告訴過父汗,我有本事,父汗的的汗位想給誰就能誰,我能憑自己打下江山,父汗願意將汗位給我,我也會要。寧遠城開始,大明半壁江山已經落入我手,縱論父子情份,時至今日您不願意將後金交給別人,包括我,那我不願將寧遠城給父汗又錯在哪裡?”
“寧遠城是福晉拿下的,與後金並無半點關係。沖虛二日,國無二君,父汗要寧遠城我就說過,入寧遠城的人只能聽我的號令,就如同在盛京,所有人都必須聽父汗的調令一樣的道理,易地而處,我又有何錯?”
“至於福晉阻攔二哥跟五哥屠遼東城,父汗,天下的漢人是我們滿人的十倍百倍千倍。如果父汗只是想要小小的遼東,用不着殺他們,直接將他們趕出遼東就是了。父汗莫要忘了,昔日父汗想要尋大明報仇皆因大明殺了我們的瑪法,漢人同樣是人,我們把他們屠盡了,他們不在遼東的親人會不找我們報仇嗎?福晉阻止屠殺遼東百姓,是爲我,因我要的不僅是小小的後金汗位,而是那大明的萬里江山,福晉爲我不惜冒犯父汗,我不護她那要護誰?”
一條條的反駁,更是坦白地說出了自己的野心,努爾哈赤,努爾哈赤聽他說完後大聲地道:“好,好,有野心,有本事,不愧是我努爾哈赤的種!”
皇太極等着努爾哈赤笑完,“父汗要我回盛京,究竟是想要做什麼?”
重頭戲來了,多爾痛已經走到了努爾哈赤的身旁,努爾哈赤聽到皇太極這一問卻不說話了,沉靜了許久,皇太極道:“父汗想清楚了,您希望愛新覺羅這姓氏只能覆蓋區區的女真部,還是那一片錦繡江山,我已經拿下了大明的半壁江山,剩下的一半,我也能拿到。”
男人都是有野心的,努爾哈赤更有,他從家破人亡到建立大金國稱汗,這麼多年他費盡了心思,他要的當然不是區區的女真部。
“漢人有句話說,青出於藍於藍而勝於藍,我不知父汗高不高興我做到了父汗想做而做不到的事,站在我的立場,我很高興我不負父汗的盛名。”
“父汗!”多爾袞能感覺到努爾哈赤的鬆動,趕緊的喚了一聲,努爾哈赤揚手讓多爾袞噤聲,顏元開口道:“大汗想趁我們離開寧遠之際,派兵拿下寧遠,父汗是否想過,我們內亂若起,得利的將會是誰?”
多爾袞瞪了顏元,顏元道:“給大汗出這個主意的是想幫大汗出一口惡氣不錯。惡氣出了,我們打下的江山再被漢人奪了回去,天下還是大明的,愛新覺羅氏依然只能留在這裡遼東,這樣的結果是大汗想要的?”
努爾哈赤此時擡頭看了顏元,“如果你們不是趕回盛京,或許我會這麼做。”
皇太極磕頭道:“多謝父汗。”
引得努爾哈赤一笑,“用不着謝我,寧遠城你們守得如同鐵桶,就算你們不在,比起明軍的防守都要好得多了,我是不會輕易讓人動手的。”
努爾哈赤是個傑出的軍事家,這麼多年所向披靡,他知道什麼仗能打,什麼仗不能打。
“汗位我就不傳你了,你有你自己的打算,往後,我不會再拖你的後腿。”努爾哈赤英雄一世,讓他跟人認輸那是萬萬不可能,此時此刻他卻不得不認輸,輸給自己的兒子,那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父汗放心,我定不會讓父汗失望的。”皇太極再拜,多爾袞卻喊道:“父汗,我也能爲你打下大明的江山,只要你給我一個機會。”
“多爾袞的本事父汗並不懷疑,不過,你生得晚了,你能做的,你八哥已經做到了,再讓你去做一回,那算怎麼回事呢。你們都是我的兒子,誰做成了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努爾哈赤想要他們兄弟相殘嗎?當然不的,這點心思,顏元想得到,皇太極想得到,只有多爾袞不懂,他不懂,那就註定了他這一局會輸。
顏元不用問就能猜到多爾袞攛掇努爾哈赤召皇太極回京用的理由,不外乎是皇太極的翅膀硬了,不把父汗放在眼裡了,您裝着病將他召回盛京,然後,我們趁機奪了寧遠城,收攏皇太極攻下的城池,握在父汗的手裡。
沒錯,但凡是蠢一點的人都會聽進多爾袞的話,江山嘛,握在自己手上可比握在別人手上要好的,沒有男人不喜歡權勢的。但是,男人同樣會喜歡看到他的兒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除非這兒子不孝順他,非要置他於死,不然在明顯這兒子很出息,做到了他想做而不到的事情,他會欣慰,而斷不會要這兒子的命。
這也是爲什麼一開始皇太極跟顏元還拿不準,在見了多爾袞之後,顏元問了一句多爾袞的話後,同時都鬆了一口氣。
“父汗!”明明努爾哈赤已經動了心,也已經調動了兵馬去做這些事,爲什麼他會突然改變了主意,爲什麼,爲什麼?
多爾袞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而他想不明白的事,顯然皇太極跟顏元都很清楚。這就更讓他不憤極了。
“父汗,北京城剛拿下,父汗身子無恙,我這就回北京城。”皇太極一點也不想爲多樂袞解釋,多爾袞生得晚,讓他佔了大便宜,他要做的是繼續將優勢發展下去。
努爾哈赤一聽皇太極的話,拿眼看了他,“如此急着回去。”
“父汗,那裡是漢人的天下,如果有人在這個時候使壞,讓我們的兵馬跟漢人進了衝突,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將付之東流。”說完這話,皇太極還看了多爾袞一眼,多爾袞眼中流露出懊悔,他只想到讓努爾哈赤動手摺了皇太極的翼,全然忘了應該要趁機讓皇太極後院起火,失策,真是失策。
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一子錯,滿盤皆輸。以皇太極跟顏元對努爾哈赤的兇殘的瞭解,倒很是擔心努爾哈赤不顧一切,就在後麪點火。
努爾哈赤沒有發瘋,他們是鬆了一口氣,那同樣有聰明人想到了一點。
皇太極這話剛落,已經有人前來稟告,“大汗,寧遠來報,急尋四貝勒跟福晉。”
皇太極跟顏元這心都提起來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啊!
“讓人進來!”若不是急事,寧遠的急報不會遞進來,努爾哈赤這令一下,很快一個人急切地跑了上來,“報,貝勒爺,福晉,北京城暴亂,有人殺了明朝的宗親王爺,眼下,眼下北京城大亂,負責守城的將軍急讓貝勒爺速速回京。”
真是最怕什麼來什麼,皇太極狠咬了咬牙,衝着努爾哈赤道:“父汗!”
“去吧去吧,你去理你的,她留下。”努爾哈赤這樣指着顏元說話,皇太極道:“父汗是有什麼吩咐嗎?兒聽着!”
努爾哈赤半側着身子道:“怎麼,你去忙你的大事,你媳婦爲你盡孝,這也不行。”
“父汗何必拿這話來塘塞我,寧遠城是福晉爲我守的,我三軍糧草亦是福晉爲我調譴。父汗若是差人伺候,回寧遠之後,我讓福晉給父汗送百八十個的人都不成問題。”皇太極怎麼可能信努爾哈赤這讓顏元留下盡孝的話,尤其還有個多爾袞在。
努爾哈赤道:“如果江山和美人你只要取其一,你要哪個?”
“我要取這江山是爲她,若沒有她,這江山不要也罷。”皇太極沒有一絲猶豫地開口,阿巴亥難掩驚愣地捂住臉看向顏元,羨慕……
萬萬沒想到皇太極竟是這樣的回答,努爾哈赤深吸了一口氣,“至少,你該留個後。”
“父汗,我若無子,兄死弟及,江山依然是我們愛新覺羅氏的,你擔心什麼。”果然努爾哈赤要留下顏元不懷好意,皇太極這話一拋出去,阿巴亥就先是心動了。
“大汗,他們夫妻同心,我們又何必做那惡人呢。聽八爺的意思,福晉幫他許多,眼下既不太平,留了福晉在盛京又有什麼用,以前八爺沒娶福晉的時候是什麼樣,別人不記得,你還不知道。”阿巴亥這一句提醒很到位,努爾哈赤本爲皇太極那一句爲顏元奪的江山而動氣的心,這一會兒是氣完了理智回籠,當然就想起來了皇太極曾經不沾女色的事兒來。
他這個兒子一輩子就只想着眼前這個女人了是嗎?無後不在乎,江山後續之人不是他也不在乎。
多爾袞嘲諷地道:“八哥對八嫂可真是情深意重呢?”
“一生得遇心愛之人,只盼和和美美,一生不負,十四弟還小,不懂夫妻之情,將來若是遇到了喜愛的人,也望十四弟能珍之重之。”
趁機教訓,顏元低下頭偷笑,多爾袞的臉色非常不好。
他喜歡的人,不管他做什麼都不肯看他一眼,他追了他幾生幾世,亦曾將她捧在手上,可她原先念着別人,眼下更不屬於他。這個不知所謂的凡人竟然還敢教訓他,氣死了。
氣死了多爾袞現在也不能妄動啊,努爾哈赤還在一旁呢。他這回來的時候真的太不巧了,成了顏元的丈夫的弟弟,顏元的丈夫又是個有本事的,眼看天下就要落在他手裡了。
但得天下,他再想動顏元就更難了,所以必須要阻攔皇太極再強大下去。
借努爾哈赤的手,除了皇太極,明明努爾哈赤已經動手了,爲什麼突然又收手了呢?多爾袞到現在都想不明白這一點。
“罷了,罷了,你們走吧!”
皇太極都說到這份上了,努爾哈赤還能再攔着顏元留下,好給皇太極送別的女人。
這個死心眼的兒子根本就不肯碰別的女人,努而哈赤對這事記得一清二楚,對皇太極的心性,那更是心裡有數。
“父汗,我們告退!”皇太極牽着顏元的手告退,這就快馬加鞭的趕往京城,多爾袞往前一步,“八哥八嫂,我想跟你們一起,也想給你們出出力。”
畫風轉變太快,顏元跟皇太極都同時頓住了腳步,不過,阿巴亥已經出聲道:“多爾袞有心想跟四貝勒學習,我看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四貝勒……”
肯不肯呢?未盡之意,顏元看了一眼阿巴亥,這位是不是忘了多爾袞這剛設計了皇太極呢,難道這事能當沒發生過?
阿巴亥吧,確實想把那事當然沒有發生過,尤其是在皇太極說了兄死弟及之後,她更是想讓兒子跟皇太極打好關係啊!
就算皇太極在意,多爾袞是她兒子,他既然自動開口要追隨皇太極,定有法子解了他們之間隔閡,阿巴亥豈有不幫兒子的道理。
努爾哈赤也開口道:“多爾袞是你弟弟,你教教他也好!”
一個個都同意了,皇太極拒絕了努爾哈赤那麼多事,一而再,再而三,那就不好了。
“父汗,十四弟要跟我沒問題,不過十四弟得聽我的,若是不聽我的話,我就把十四弟給父汗送回來!”醜話說在前頭,多爾袞落他手上,趁機教訓,再好不過了。
“你怎麼說!”努爾哈赤問的多爾袞,多爾袞道:“但聽八哥吩咐,莫敢不從!”
正主都這麼說了,努爾哈赤更沒意見了,是以在回北京城的路上,夾帶了多爾袞這一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