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光芒刺入地心,交換裝置連接的一瞬間,李無傷的心臟就開始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身處的黑暗之中突然亮起了兩輪閃光,浸泡在培養池之中的巨人呼吸突然急促的起來,蒼青色的眸子之中放出了絢麗的光亮,就算是空白的軀殼也能察覺到的預感令它產生了最直接的反應。
當絢麗的光流通過九道交換機的連接裝置之後,終會匯聚在了一起,沿着粗大的纜線,攜帶着複雜的諮詢在資訊管道衝涌前進,如同電流在迴路之中蔓延,沿着管道前進衝擊着,終於達到了盡頭。
管道的盡頭,是整個循環的最重點,也是重新開始的地方,那裡有着整個計劃最重要的東西。
【休止符】最關鍵,最重要的一環:赤極書試做型v—06—zf990。
當無盡的光流沿着資訊管道衝進巨人頸椎中的一瞬間,巨人雙眼之中的絢麗光芒驟然提升了亮度,在黑暗之中如同兩個小型的太陽,照亮了沒有光線的房間,將一切的陰暗都驅逐了開來。
但是對於李無傷來說,那卻是兩個黑洞,無盡的吸力從其中傳來,不斷的向着李無傷的方向吞噬着,想要將什麼東西從李無傷的身體之中拖曳出去,卻沒有影響那些近在咫尺的事物,彷彿這一切只是李無傷的幻覺。
儘管早已經有了準備,但是李無傷依舊產生了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那個東西,想要的是自己的靈魂,它想把自己的靈魂吞掉!
他明白,這是計劃中的一環,但是在這一刻,他卻像是忘掉了一切,篆刻在靈魂深處的本能產生了巨大的恐懼,讓他抗拒着那種吸力,徒勞的想要在那種吸力之下保持平穩。
終究是不可能的,如同星辰閃耀的半透明身形驚恐的被巨大的吸力從身體之中拉扯了出來,李無傷的靈魂驚恐的被吸入了那兩道絢麗而閃亮的光芒之中。
當李無傷的靈魂消失了之後,一切都停止了下來,失去了靈魂的身體跌倒在了懸空的走道之上,毫無知覺。
而巨人的身體之中卻傳來了如同甦醒一般的悠長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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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又重新變成了慘白色,無窮無盡。
在睜開眼睛的一瞬間,李無傷重新落入了那一片熟悉的慘白之中,不同的是,原本充滿世界的立方體都變成了殘缺的碎塊,像是被什麼東西撕碎,齊聲的呼喊也變成了殘缺不全的噪音,在這個世界之中,縱使已經變得巨大的身體也顯得無比渺小。
渺小的只有微小的一個點。
憑藉着本能,巨人或者說是李無傷撕裂了空間,重新來到了這個世界,漂浮在空間之中。
他嘗試着想要落下,然後腳尖變觸碰到了大地,小心翼翼的在慘白的空間之中踩踏着,他分不清哪裡是陸地,哪裡是天空,同一種顏色之下,一切都物體都是去了得以分辨形體的輪廓,融爲一體。
怎麼說呢?李無傷的感覺。
就像是飛鳥躍上天空,游魚回到了水中一樣,在這個陌生但是卻本能感覺無比熟悉的地方,小心翼翼的踏出了一步。
慘白的虛空之中蔓延起了微微的波紋,向着四周播散着。
“這裡是……”李無傷的思緒終於穩固了下來,站立在慘白的空間之中,看着四周出了殘缺的立方體什麼都沒有的世界。
他終於想起了自己的任務,也是整個計劃之中最重要的一環。
因爲自身能力的來源,他獲得了參與這個計劃的資格,並得以執行最重要的一環。
他需要找到整個封印之門的中樞控制系統,在死徒尋找到之前。
在這個空間之中,死徒是絕對不會被承認的生命,所以每前進一步都要復出巨大的代價,但是李無傷不同,憑藉着自己的能力,還有這一副身軀,他在這裡簡直如魚得水一樣的輕鬆愜意,甚至感覺到整個空間運動都在和自己的能量回路的脈動重合着,同一個節奏的跳動着。
沒有空氣,但是能夠呼吸。
李無傷低下頭,看着現在這一具身體的手掌,有些陌生,雖然靈魂深處的能量模塊感覺到了異樣的熟悉,但是畢竟不是那一具已經使用了二十餘年的身體,一切都要從頭開始。
雖然如此,但是跑步跳躍這些簡單的動作還是沒有問題的。
他嘗試着擡起腳步,然後再次踏下,虛空之中再次盪漾起了波紋,如同踩踏在水面上一般,腳下明明空無一物,但是卻有着踩着實體的感覺,真的是很奇妙的體驗。
他突然發現,這具身體到現在還是赤身裸體,雖然周圍沒有人,但是還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尷尬,他的手掌無意的在身上比劃了兩下,嘆了一口氣,找衣服這種事情還是不急着去做了,當務之急是先找到封印之門的控制模塊,爲了拯救全人類,裸奔一次也是值得了。
就在他比劃完成的瞬間,空無一物的空間像是突然察覺到了他的想法,白色的濃厚霧氣從不知名的地方誕生了,然後聚集在一起,裹住了赤裸的身體。
嘖,如果能變成衣服就好了。
這次的想法不知道爲什麼不靈了,空間再也沒有響應,李無傷尷尬的撓了撓臉,這算是得寸進尺麼?
算了,不想這些東西了。
明明知道沒有空氣,但是李無傷還是深吸了一口氣,胸部鼓脹,然後雙腿邁開,開始飛速的奔跑。
按照最本能的指引,他向着這個空間的最中心飛奔而去,和另一羣前進者完全不同的位置令他選擇了另一個方向,也從而避免了兩方的線路突然在某個點上交匯,然後李無傷被衆多死徒外加一個大BOSS傲慢剁成碎塊。
飛奔,飛奔,如同夸父一樣,李無傷在飛速的奔跑,和死徒舉步維艱的緩慢前進不同,他的速度在空間的幫助之下逐漸的加快,到最後在無盡的空間之中拉出了一道黑影,如果有空氣的話,恐怕還會掀起一場疾風。
就這麼奔跑着,感覺手臂揮動,軀體在意志的控制之下做出了動作,緩緩的熟悉着這一具肉體的操作。
李無傷不清楚這具身體的脈搏跳動究竟每分鐘是多少次,在這個失去時間感的空間裡面也沒有什麼參照物,他摸摸的數着自己的脈搏,當數到一千多次的時候,終於看到了極遠處的方向出現的渺小黑點。
這一片慘白之中唯一的顏色。
原本速度在緩慢降低的李無傷在看到之後,精神一振,像是突然打了雞血一樣的加快的速度。
黑點不斷的隨着他的前進而放大,到最後,變成了一扇巨大的門。
哪怕是現在這一具巨大的身體和它相比起來也渺小的如同微塵,整個空間之中最大的東西,就是那一扇岩石所建立而成的大門。
只有門,沒有牆,也沒有其他的任何東西。
已經無法用巨大去形容的石門就像是最簡陋的門板一樣,沒有任何的花紋,也沒有任何的裝飾,簡直就像是剛剛在哪個地方被拆下來的普通門變成石頭再放大,被什麼東西放在了這裡一樣。
當李無傷停下了腳步的時候,終於達到了大門的底步,看着面前高聳到視線盡頭也看不全的大門,他發現了最大的問題。
子規不棄說讓他拿控制中樞,可是他沒說控制中樞在哪裡啊!
“所以說,我最討厭解密遊戲了……”
李無傷的嘴脣蠕動着,自言自語,卻發不出聲音,像是一場默片。
沒辦法,只有找了,在死徒找到這裡之前,一定要找到控制中樞才行。
花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他終於……繞大門跑了一圈……
可惜,一無所獲。
他撓着腦袋,正準備找個方法把大門打開的時候,背後傳來了聲音、
“你在找什麼?”
李無傷的身體僵硬住了,這裡根本沒有任何的空氣,又怎麼能發出聲音?況且,李無傷現在這具身體的靈敏性可比以前強了好幾百倍,空間的細微運動都能夠感覺的清清楚楚,就算是如此,都沒有發現背後什麼時候有人接近。
他猛然轉過身,蓄勢待發。
空間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面鏡子,鏡子之中,和他一摸一樣的巨人在微笑。
那種神采,好像天生就是爲了這一副身體而生的,和他相比較,李無傷突然感覺到自己變成山寨貨的錯覺。
“你在找什麼?”
鏡中的巨人盤腿坐在地上,手肘撐在膝蓋上,手掌扶着下頜,帶着微笑問道:“說不定我可以幫忙。”
看着鏡中微笑的巨人,李無傷突然產生了一種非常荒謬的想法,但是直覺卻告訴他,這種想法也未必不可能。
有些驚詫的向後退了一步,李無傷謹慎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你……不是早死了麼?”
原本不應該有的聲音出現在了沒有空氣的空間之中,出人意料,但是李無傷卻沒有注意到,他所有的心神全都被面前的突然出現的人所吸引。
你應該是早死了的啊,你應該死了好幾百年了……
鏡中的倒影擡起了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是啊,我應該是早死了。”
像是認同了李無傷的話,他看着自己的身體說道:“突然要接受這個事實,真的很不甘心啊。”
李無傷沉默,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無數次想象過這個男人的外表,可是卻沒想到是這副樣子。
想了半天,他纔開口說道:“人總是要接受現實的,赤極書。”
赤極書。
應該是死了好幾百年的傢伙,爲什麼還會出現在這裡麼?這麼眷戀這個世界麼?以你的能力,原本能夠避免死亡的吧?那又爲什麼要在接受死亡的結果之後依舊固執的不肯離開呢?
“是啊,現實。”‘赤極書’點頭:“所以赤極書死了啊,而我也僅僅是他留下來的一個倒影而已。”
“明明自身已經超越了這個世界,但是還是以人類自居,明明已經能夠被稱爲神,但是卻甘願接受本能避免的死亡結局,僅僅是投影在時光之中的倒影就能夠產生我,赤極書,爲什麼爲死了呢……”
李無傷真的很想說:你問我,我問誰?
但是想了半天之後還是沒有打斷他的自言自語,而是安安靜靜的聽他把話說完。
“哈,在年輕人面前失態了呢。”突然醒悟了過來的赤極書停止了自言自語,蒼青色的眼瞳看着李無傷:“你們來這裡,想要幹什麼呢?”
他突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李無傷愣了一下,問道:“你是說‘你們’?”
鏡中的倒影笑了起來,手掌伸出,就在即將跨越了鏡面邊緣的時候,伸出一根手指畫了一個圈,細微的輪廓隨着手掌的轉動誕生了,在圓圈完成的瞬間,就像是什麼奇妙的法術一樣,倒影出了千萬裡之外的情景。
在無窮無盡的慘白之中,簡約的黑色輪廓形成了人形,在緩緩的向前前進,四周空間對於他的排斥統統被無形的東西撕裂,他走過的地方留下了一條漆黑的焦痕,就像是被火焰灼傷的印記一樣,形成了黑色的軌跡。
“傲慢……”李無傷忍不住抓緊了手掌,融匯在靈魂之中的長刀憑依在了凝結起來的能量之上,顯現出了形體,黑色的火焰開始在刀鋒上燃燒。
像是突然察覺到了什麼,人形的簡約輪廓擡起頭,看向了這個方向,然後圓形的軌跡破碎了開來,跨越了漫長距離的窺視被打斷了。
“僅僅是感覺到死徒接近,沒有想到居然是他呢。”赤極書倒影優哉遊哉的換了一個姿勢,笑了起來:“今天是什麼好日子麼?一千多年了,突然造訪了兩個客人。”
“本體傳承的記憶之中,有句話叫做‘無事不登三寶殿’……”赤極書的倒影從開始就一直在微笑着,看着李無傷,蒼青色的雙瞳就像是能夠看到隱藏在軀殼之中的靈魂:“你們來這裡,想要找什麼呢?”
李無傷沉默了一下,過了半天之後發現這事也沒什麼好隱瞞的,開口說道:“封印之門的控制中樞。”
“是嗎?”赤極書的倒影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他:“你有持有他的資格,但是,你有使用它的魄力麼?或者說,覺悟?”
“赤極書用一輩子打造了這麼一個東西,用了一次之後就像是死了爹孃一樣,灰心喪氣之下自尋死路,扔下一大堆爛攤子丟給後人……”
“你知道那個東西是幹什麼用的麼?用了之後會出現什麼後果?如果搞砸了怎麼辦?就算沒有搞砸,你又怎麼去面對你所造成的後果?”
赤極書的倒影在微笑,可是語氣卻像是在質問,眼神凌厲:“你擁有使用它的資格,但是你要清楚,使用它可不僅僅只要有資格就行的。”
倒影在鏡中伸出了手掌,然後手掌上方的那一塊空間碎裂了,一個不斷轉動的立方體從碎裂的空間之中出現,漂浮在掌心之上,發出了晶瑩而閃亮的光。
巴掌大小的立方體像是一個魔方一樣,在倒影的兩雙手掌之上拋弄着,吸引着李無傷的目光。
“我誕生的意義就是親手將這個東西交給出現在這裡的人類,但是我必須要確定,你有使用它的覺悟纔可以。”
赤極書的倒影端起了手中的立方體,湊在了李無傷的眼前,聲音低沉而冷酷、
“否則,後悔的,將是你自己。”
李無傷擡起眼睛看着它手掌之中的立方體,又扭過頭看它的眼睛:“這個東西使用的後果究竟是什麼?你又怎麼能確定,我會後悔。”
“不知道。”倒影乾脆利落的回答道:“赤極書沒有給我這一段的記憶,我只知道,他用過一次,就死了。”
“不是死於外界原因,而是因爲他後悔。”
“至於你,你能夠出現在這裡,就證明你是被模塊選中的人,被模塊承認的候選者。”倒影的眼瞳突然擴散,眼瞳之中濃郁的蒼青色驟然化爲了斑斕的色彩,就像是包含着世界之上的一切顏色,在眼神的照射之下,李無傷被包裹在身軀之中的靈魂顯露了出來。
“這就說明,你的性格,你的選擇,你的結果,也會跟他一摸一樣。”
李無傷突然有一種荒謬的榮幸感,你看,我跟赤極書還有這麼多相似的地方呢。
緊接着是一種強烈的拒絕感,拒絕這種被安排好的命運,拒絕這種早已經被規定好的軌跡。
不論任何時候,主宰自己命運的,也只能是他自己。
“我想你搞錯了。”李無傷看着他凌厲的眼神,沒有絲毫的畏懼:“我是李無傷,從頭到尾都是,你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不要緊,有很多人聽說過,有我愛的人,有恨我的人,但是他們愛的我或者恨的我,都不是赤極書的替代品。”
“赤極書只有一個,李無傷也只有一個。”李無傷眼神桀驁的伸出了手掌,穿透了鏡子的阻攔,抓緊了倒影手掌之中的立方體:“別把他的命運,套在我的身上啊!”
就在握緊了立方體的瞬間,鏡面掀起了細微的波瀾,隨着李無傷手臂的抽出,波瀾開始擴大,到最後,鏡中的景象已經模糊不清了。
在手臂抽出的剎那,無形的吸引從頭頂之上傳來,讓巨大的身體騰空而起,就像是在飛翔一樣的向着天空之中飛去。
李無傷看着手掌之中不斷在旋轉的立方體,端到了眼睛前面,但是卻什麼都沒有發現,只能察覺到其中包含的異種能量,隨着身體的升起,頭頂之上的吸引越來越大了,令巨大的身體再次提升的速度。
極遠處突然傳來了熟悉的氣息,李無傷扭過頭,緊接着,視線的盡頭出現了一個渺小的黑點。
黑點在急速的擴散,到最後,簡約的人形已經清晰可辨,下意識的,李無傷握緊了手掌之中的立方體。
雖然在圓形的軌跡之中曾經窺探過它的來臨,但是卻沒有想到,就算是被整個空間所排斥,它的速度依然這麼快……
崩壞的黑色焦痕在他的腳下不斷蔓延,飛速的拉長,瞬間在李無傷的視線之中劃出了一道漫長的直線,緊接着,黑色的人影沖天而起。
簡約輪廓形成的形體朝着李無傷的方向衝擊而來,傲慢臉上簡約的輪廓表現出了一絲憤怒和驚詫,手掌在身體急速飛行的時候開始劇烈伸長,如同箭矢一樣的射向了李無傷的方向,低沉的聲音在空間之中迴盪着。
“留下控制中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