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無傷真正困難的是,殺人之後呢?
雖然已經來到了這個大變模樣的世界,李無傷也在潛移默化之中被感染上了這個世界獨有的顏色,但是在他看來依然有的規則是沒有辦法去承認的。
LK的那些死者,從沒有讓李無傷後悔過,讓他再來一次的話,他還是會那樣做,但是羽蓉交給自己的命令卻讓李無傷第一次對拯救世界的這種近乎荒謬的任務產生了一絲實感。
拯救世界不是請客吃飯,是會死人的。
天坑戰線已經爲之流血幾近千年,那是李無傷沒有辦法去想象的血腥,其中肯定也有無辜人的鮮血,但是李無傷已經沒有機會去顧及那些僅僅是因爲運氣不好就死於非命的人了。
在整個世界都圍繞着一件事情旋轉的時候,其他的任何事情都變得渺小不堪。
殺人這種事情,李無傷已經有責任去承擔其中蘊藏的壓力了,儘管壓力的來源是自己心中那些在某種人看來虛僞可笑的規則,但是它們卻在李無傷心中早已經根深蒂固。
“我明白了。”李無傷拍了拍自己的膝蓋,不再說話,看着窗外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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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天空上面看的話,有條灰暗的軌跡從黃道的總部開始向着天坑方向延伸。
那是一條纖細的線路,由一個人所組成的軌跡,但是偏偏那種軌跡卻像是鐵絲一樣,將沿路之上所有城鎮形成的氣球盡數戳破。
就在兩天之前,子規不棄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那個名爲青恆的少年用哽咽的聲音大聲的呼喊着什麼,邏輯混亂。
然後再半個小時之後,子規不棄臉上早已經僵硬的笑容退去了,放下電話之後,他進入了天坑戰線最高指揮室之中。
五分鐘之後,機密程度已經到了天坑最頂層的消息在有限的幾個人之間傳遞了開來,他的反應無一例外,都無法去接收那種事實。
人類之間,被所有S級能力者都公認爲最強的男人,黃道的首領,出現了他們無法接受了意外。
蕭楚澤,死了。
是真的死了,完完全全的死掉了,失去了一切的生命波動,散發着近乎無人能夠抵擋的衰朽氣息,在他的身體之內積攢了數千年的死亡氣息擴散了開來,將周圍一切的環境都的荒蕪了起來。
在兩名能力者的幫助之下,一名靈魂能力者終於接近了他的屍體,然後得到確認,他的靈魂已經完全消散掉了。
然後那個傢伙也在半天之後被百密一疏之中吸入的衰朽氣息變成了一堆枯骨。
殺死蕭楚澤的並非是來自於天劫的襲擊,相反在七海厄和謝放的全力進攻之下,蕭楚澤遊刃有餘的將兩人打成重傷,在最後關頭遭到了來自於背後的襲擊。
曾經和傀儡師一起襲擊過黑槍總部的男人,惡魔樂師,穆恩。
在蕭楚澤最鬆懈的時候,突然用盡全力觸發了所有提前埋好的音符,於是在一場令人目眩的能量風暴之後,最後的人們所看到的場景是蕭楚澤全身上下被燃燒着綠色火焰的琴絃貫穿,然後璀璨如星辰一般的靈魂被琴絃拉扯而出,不知去向。
簡直聳人聽聞,幾乎全世界所有排的上號的組織在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開始緊急的對內部進行排查清洗。
當邋遢和十三死亡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幸災樂禍,或許那只是一個意外。
但是一直默默追隨在蕭楚澤背後的穆恩居然在最關鍵的時刻反水,那麼一個巨大的陰謀就徹徹底底的顯露出來了,既然納辛德勒或者說是死徒能夠在黃道和河洛的內部埋下間諜,那麼爲什麼不能再自己的背後也釘上一顆關鍵時刻致命的釘子呢?
巨大的風暴席捲開來,每一個能力者都無法置身於事外。
而風暴的源頭,蕭楚澤的遺體卻在第三天被偷走了,不,可以說是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被搶走了。
在黃道所有人都陷入混亂的時候,兩名死徒在穆恩的帶領之下從天花板上突破而下,瞬間,唯一能夠抗衡蕭楚澤屍體之上的衰朽力量的穆恩提起了屍體,然後瞬間遠遁。
這是徹徹底底的挑釁,打臉和侮辱。
攜帶着蕭楚澤的屍體,三個人在所有高級能力者幾乎都被牽制在天坑前線的時候在人類的肆無忌憚的迴歸着,一路之上,蕭楚澤屍體上發散的腐朽氣息令方圓一公里之內都變成了鬼蜮一般的世界,一條漫長的線路筆直的從黃島的總部裡延伸而出,朝着天坑的方向堅定不移的邁進着。
簡直已經囂張到了極限,一層一層的密集羅網已經佈下了,三個人將會被人類憤怒的力量撕扯成粉碎。
緊接着,第二條震撼的消息被扔了出來。
公認能夠超越蕭楚澤的能力者,秦逸雲傷勢惡化,陷入休克,於是緊隨其後,河洛也陷入了混亂之中,但是在謝元的主持之下,河洛的惡劣狀況被一點一點的扳了回來,並且有着好轉的趨勢。
這大概是所有壞消息裡唯一好一點的消息了吧。
借用了小胖的身體之後,子規不棄手持着筆,圖紙上不斷的畫着莫名其妙的圖形,建築在小胖大腦之中的模擬世界開始全力運算。
直到現在,子規不棄才明白小胖如果沒有遭受詛咒究竟會有多聰明,他的大腦已經發育到了接近人類的極限,即使是子規不棄的天縱之才也無法與之相比的完美,子規不棄所依仗的並非是自身的大腦而是嚴密到了逆天的邏輯性還有混沌運算,原本的大腦隨着身體的老化已經無法支撐他的運算,而小胖的大腦足以承受他超越自己極限的推演。
不斷的思考,腦中錯綜複雜的邏輯連鎖不斷的崩潰,到最後只剩下了虛假的僞命題,還有一個個巨大的疑問。
冥冥之中,子規不棄覺得差了一點什麼,一定在某個地方有着缺失的環節,在錯誤的理論上推演只能夠得到錯誤的結論,一定是有什麼自己不知曉的信息。
只差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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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我快不行了……”在飛奔的汽車之內,秦逸雲臉色蒼白的靠在了後座上說道。
“閉嘴,你應該裝的在像一些,比如吐血……”李危險絲毫沒有估計前方的坎坷的路面,再次提升着速度,飛速的朝着某個方向行駛着。
“吐血?比如這樣……”秦逸雲哇一下吐出了一口鮮血,臉色蒼白:“小李,我快不行了……”
“你信不信我把你的小弟弟上套上繩子然後拖在車子後面開五公里?”李無傷咬着牙,壓抑不住的混亂力量從身上傳來,但是很快被秦逸雲身上的和諧力場掩蓋消弭。
“我可是好不容易受一次傷,你居然這麼兇麼?”秦逸雲臉色更加蒼白,像是不久於人世了一樣,大口的吐着血液:“人間五十年,與天相比……”
“你他媽裝死也別跟我說那羣矮子的遺言好不好!”李危險突然踩下了剎車,然後坐在副駕駛上的矮小女孩差點撞在了玻璃上面,李危險憤怒的指着他:“你他媽裝死裝上癮了是吧?重傷了不起啊!在不閉嘴信不信我立馬弄死你!”
秦逸雲氣若遊絲的看着灰色的車頂棚,嘴裡喃喃自語着:“病重垂死驚坐起……”
李危險握緊了拳頭,絲毫不顧及的混亂力量衝涌出來,凝聚成了黑色的火焰。
“……笑問客從何處來?”秦逸雲的臉色瞬間紅潤了起來,擦着嘴上的血,乾笑着說:“開個玩笑嘛,不要介意。”
“切,重傷了不起啊。”李危險嘴裡嘟噥着什麼,不再罵人轉過去繼續開車:“還有多長時間到?”
“八小時十五分。”
在秦逸雲旁邊一直未曾說話的謝元突然說道,他說完之後豎起指頭然後輕輕的在秦逸雲身上戳了一下,如同沙堆崩潰一樣,秦逸雲無力的躺回了原位。
“重傷要有個重傷的樣子,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來,誰都不會相信的。”謝元撇了他一眼說道:“病癆鬼就好好養傷,剩下的交給我們。”
在汽車的後面,一輛巨大的卡車在緩緩的形勢着,不停着抽着煙的至序坐在駕駛座位上,跟隨者前方的汽車前行,在它的車廂裡,凌雲,濟水,石駒北……這幾個傾巢出動的河洛高端力量緊緊的看守着車廂中間那個被巨大的帆布遮蓋住的東西。
名爲【火宅】的不知名物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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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超煩……”站在鐵道旁邊的肥胖男人喋喋不休的說着什麼。
原本看起來應該很可愛的肥胖臉蛋被橫肉所覆蓋,變得令人憎惡,肥厚的嘴脣不斷的蠕動,噴吐着塗抹,讓人頓時心生惡感,嘴裡不停歇的說着垃圾話,他的手掌揮動,不斷的抽打着某個同伴的臉頰。
啪!啪!啪!啪!啪!啪……
長滿贅肉的肥厚手掌不斷的在他唯一同伴的臉上抽動着。
“爲什麼他們老是給我這種垃圾任務?爲什麼每次我都要幹最苦最累的活?我哪一點不如他們?憑什麼讓那個什麼什麼苛刻審判者七海厄的排名一直在我的上面?那個賣屁x眼的小白臉報上了七祖的大腿就了不起啊……”
嘴裡不斷的講着充滿惡意和憤怒的話語,他的手掌不停,一直在同伴的臉上抽打,狠狠的抽打,每一次都像是用盡全力一樣的抽打着。
在他的身旁像是傀儡一樣從不主動動作的同伴臉上已經變成了一片青紫,可是依舊沒有任何的表情,沒有任何的反抗,也沒有任何的順從。
簡直就像是一個植物人一樣。
“憑什麼我要跑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做任務?他們都是在嫉妒我!他們都害怕我獲得提升之後將他們壓在下面,他們全都是!”肥胖的男人因爲過於激動,脖子下面開始向上涌現慘白的液體,在風中變得堅固無比,成爲一個可笑滑稽的面具:“對不對!你一定理解我的吧!”
呆滯的同伴並沒有任何的迴應,一直在承受着他的毆打,從沒有反抗,彷彿一個除了呼吸之外就再也不會動彈的傀儡。
“說話啊!該死的東西,你也一定瞧不起我,是吧?跟他們一樣,你一定看不起我是吧?”肥胖的男人更加的用力的毆打着那個同伴,直到鐵櫃上傳來了震動的聲音。
“火車就要來了。”肥胖男人脖子下面的骨質再次蔓延,滑稽而醜陋的面具包裹住了他的腦袋,終於毫不掩飾的彰顯出了自己的身份。
“來吧,我可愛的學生們,嘿嘿,嘿嘿嘿……”死徒的面具之下發出了尖利的笑聲,鬆開了自己的手掌。
於是手中的同伴從手掌中脫離了下去,然後衰落在了鐵軌上面,等待他爬起來之後,再次無聲的站立在了肥胖死徒的背後。
“幹活啊,傻逼!”肥胖的死徒轉過身一腳揣在了傀儡一樣的死徒身上:“把那個該死的火車停下來!”
Wωω⊙ ttkan⊙ C O 得到指示之後,傀儡一樣的死徒從地上再次爬起來,站立在鐵路之上,左掌前伸。
空氣中傳來了奇怪的聲音,如同塑料薄膜被撕裂一樣的古怪聲音,凝聚到了極點的力量從死徒的手掌之中擴展而出,緋紅色的屏障像是牆壁一樣,從虛無的能量居然凝聚成了實質,然後轉變成了一種介於能量和實體之間的結構,豎立在了死徒手掌的前面,組成了一道厚厚的牆。
剎那間,緋紅的光牆沖天而起,察覺到了前方異狀的火車司機緊急的扳動了剎車,可是還有不可阻擋的帶着巨大的慣性朝着阻攔撞去。
在接觸的一瞬間,火車駕駛員雙手抱着腦袋臥倒在座位下面,等待着火車頭被巨大的力量撕扯成粉碎,或者在爆炸之中飛起。
可惜,什麼都沒有發生。
唯一發生的事情是,列車停止了。
在接近了那一層緋紅的光幕的時候,火車之上所攜帶積攢的所有動能,都被吞噬掉了。
火車駕駛員的本職是軍人,否則也不可能做出那麼標準的規避動作,這種情況突然讓他想起了一個名字。
號稱防禦無雙,吸納一切攻擊能力的,力場型能力最頂端的力量。
AT力場……
現在最重要的是,死徒已經到了眼皮子低下了。
毫不猶豫,火車駕駛員按下了警報的按鈕,影響之中令所有人都緊張起來的尖銳汽笛並沒有響起。
響起的只有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像是悠揚的鐘擺在報時一樣,充滿了安寧和靜謐的聲音。
叮叮叮咚……咚咚叮咚……
在車廂裡和羽蓉閒聊的李無傷突然坐了起來,這個聲音他認得,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之後就再也沒有聽過的聲音,他從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聽到。
這是,上課鈴的聲音?
“多麼悠揚的聲音啊,美妙的音樂,對不對?”帶着滑稽的面具,肥胖的死徒沉浸在單調的聲音之中,身體在那種美妙的聲音之中哆嗦着:“真的是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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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列車突然停止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然後每節車廂裡都有人從車廂下面抽出巨大的木頭箱子,然後用鐵釺撬開,分發着武器。
在一片接連不斷的槍栓響動的聲音之中,李無傷的氣場飛速蔓延,像是一條突然鑽出洞穴的蛇一樣向着那個方向延伸,然後不斷的分析着車頭之前沖天而起的力量,還有兩個毫不掩飾的生物氣息。
死徒!
李無傷自然下垂的雙手之中銀光閃動,像是電火花一樣的光芒在手指之間攢動着,幻化出了無堅不摧的異樣刀鋒。
“來的居然這麼快麼?”
緊接着,李無傷聽見了那一陣熟悉的旋律,彷彿瞬間回憶起了童年的經歷,那個還在學校讀書的年代,然後突然從桌子上跳了起來。
在所有人嚇了一跳的眼神之中,他的手高高舉起,朝着空無一人的過道之中狠狠劈下。
就在這個動作之前,李無傷就感覺到如同爆炸一樣擴散開來的心相世界。
毫無疑問,那個死徒想要將整座列車都拉進自己的心相世界之中,到時候自己將會徹底的陷入被動之中,雖然能夠活下來,但是那羣軍隊工程師還有技術兵在死徒的力量之下就會變得不堪一擊。
在怎麼厲害,李無傷也不可能在自己陷入被動的時候保護上千人的安全。
可惜,已經遲了,在他手高舉的瞬間,從死徒的腳下蔓延開來的心相世界就融入了火車之中,然後飛速的吞噬轉化着車廂之內的世界。
猛然揮下的手掌帶着耀眼的銀色光芒在空氣之中留下了一道暗淡的軌跡,在名爲世界之蛇的刀鋒下面,衝擊而來,如同潮汐一樣的心相世界被撕開了一道巨大的縫隙。
但是瞬間李無傷就感覺到了一種一樣的感覺。
彷彿這個車廂裡除了自己,羽蓉,還有病懨懨的趙得之外,所有的人都成爲了那個心相世界的力量源泉,縱使李無傷能夠輕易的將虛假的心相世界撕碎,但是卻會在同時殺死所有被囊括在其中的人。
限制越大,應用範圍越窄的能力,一旦發動起來,那麼其中的力量可能就越爲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