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高陽伯李文
于謙在西寧待了一個月有餘。
做成了兩件大事,第一件大事,卻是于謙在清覺寺參加法會。
其實哪裡如葛藏所言,是準備好的法會,分明是葛藏爲于謙專門準備的法會。
只是于謙也當做不知道而已。
當了法會當日,靜覺寺人山人海的,也讓于謙看到了藏傳佛教在這一帶的影響力。
在法會之後數日,于謙又分別見了其他三衛的指揮使,僉事,已經各級土司。具體怎麼說,就不細說了。自然是一番揉扁掐圓一番,讓他們驚懼之餘,又心悅誠服。讓茶法能夠順順利利的推行下去。
到了而今新茶法的所有障礙都被一一清除了。
從江南,到四川,到陝西都做好了準備,但是剩下的事情卻不是于謙要做的了。
于謙作爲三邊總督,今歲陝西又大旱,不知道多少事情要等着于謙處理,于謙註定不能將精力全部投入到茶法之上。
所以,具體辦事的人就丘浚。
于謙這一段時間之內,不論做什麼也都帶着丘浚,讓丘浚完全瞭解這裡的情況,好對症下藥。
于謙的奏摺也得到了朝廷的批准。
西寧設州,與西寧衛同城,看上去是城中多了一個衙門而已,並無什麼不同,但是實際上卻是多了一套行政體系。
將西寧衛的民戶,與李家的頂戶納入其下。
于謙親自主持了分割,新設的西寧州下面就有編戶三萬多人。十幾萬畝土地。並全部登上編練黃冊,並將西寧衛從陝西行都司劃到了陝西都司麾下。
西寧州也劃給了臨逃府。
而西寧暫時沒有知州,只有一個主事。西寧州知州自然要朝廷任命。但是這暫時主持西寧州事務的主事不是別人,卻是張文。
本來當地人一般不會在當地任職。
這是規矩。
于謙卻知道西寧與其他府縣不同,不可糾結於成法。西寧一直是大明勢力薄弱的地方,甚至在大明剛剛收復西寧的時候,設的就是西寧州,最後爲什麼取消,種種原因時代久遠,也就不細究了,無非是當地人淪入蠻夷日久,已經不習慣漢人的統治方式了。
如果貿然改變,以內地的方式統治西寧,是萬萬行不通的。
而當地人熟悉情況。以張文的才能如果在內地一輩子都不能當上一個七品官,但是他畢竟是西寧土著,又熟悉情況。
讓他暫時管理卻是可以的。
甚至於謙已經建議,讓張文一輩子在西寧當官,從主事一直到知州,能讓他當幾十年了。其他的官員自然要從中原派過來。
有這個熟悉情況的人在。應該容易管理一下。
等二三十年後,張文老病或者亡故之後。張家或許在西寧成爲望族。但是張家的人再想在西寧官府任職就不大可能,除非是胥吏。
即便如此在如此多的土官,衛所官員威脅之下,張家已經是州府的幫手。如果張家能有出息出一個進士。
那麼州衙在西寧的地位也只能更穩固。
到時候,就順利的將西寧這種,在於謙眼中不正常的地方結構,變成大明內部正常的地方結構。
當然了,他只能做如此想,而那個時候于謙已經看不到了。
于謙並且上奏朝廷,將茶馬御史的駐地放在西寧。一來加強西寧的控制,二來也是好與烏斯藏方面溝通。
最後叮囑丘浚用心辦理茶馬事務,然後帶着李家一行人,離開了西寧回蘭州去了。
來的時候萬餘人隨行,走的時候也是萬餘人隨行。
不過人員構成就不一樣,來的時候萬餘人多有茶商夥計,而去的時候,卻多了李家一行,李家真是家大業大,光隨行就有千餘人。
而且李家在西寧的產業一時間也搬不完的。還留了好些人在西寧。
對這一點于謙也沒有看的太緊。
反正李家主脈不在西寧就行了,李家在西寧有些產業,也無關緊要。
李家不會去蘭州,而是直接去北京。
因爲關於李文的聖旨,已經到了。朱祁鎮出手相當之大方。
朱祁鎮在聖旨之中歷數李文的父祖輩的功勞,又說李文協助辦理茶馬事務有功,封高陽伯,京城賜第賜田,並擔任東勝總兵官。駐守東勝,修建城池管理養馬事務,以備瓦刺。還有賞賜若干,什麼金銀珠寶,封妻廕子等等。連會寧伯家的子弟,都調入乾清宮,成爲乾清宮侍衛。
可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說朱祁鎮小氣也小氣,反正最近幾年,朱祁鎮宮中開支,呈現直線下降的趨勢。但是朱祁鎮該大方的時候也會大方。
朱祁鎮給李文的政治待遇,還有各種財產,真算起來,十幾萬兩打不住。甚至如果朝廷真賣的話,上百萬兩也有人願意討錢。
畢竟在大明錢雖然是一個好東西,有時候真不決定什麼。
不說高陽伯每年幾百石祿米的俸祿,單單說賜宅,以京城的房價,皇城根的伯爵府邸,幾萬兩打不住。北京田產,畝產產量面積上未必比得上西寧這邊田產,但是價格上卻未必了。
北京作爲兼併最嚴重的地方,成片的田產,那可是比外地高上好幾倍。甚至按糧食產量來算,幾十年產的糧食也未必抵得上田價。
但是即便如此,北京城邊的田產,也是難求的很。
更不要說,很多政治待遇,已經御賜的寶物,更是無價無市。
除卻高陽伯不是世襲的,就沒有什麼不行了。
但是這也很正常,第一次封爵,本來就是流爵居多,向世襲罔顧,還欠了些功勞。朱祁鎮即便是在正統十四年大戰之後,封得伯爵也大多是流爵。
即便是會寧伯的爵位,也僅僅能襲承三次而已。
李文不知道幸運還是不幸運,已經被朱祁鎮立爲典型了,不管是改土歸流的典型,還是衛所改革的典型。
總之。
李文這一次賣身家,得到了很好的回報,一點也不虧。
但是李文也面對很多敵人。
土司這邊就不說了,大明的土司在政治上從來沒有地位。但是勳貴之中,也未必是全部是想改革衛所的。
無非是朱祁鎮趁着成國公爲首的靖難勳貴死的死,自殺的自殺,這個空檔,完成了對京營的整合,直接控制了京營,才能將這改革在京城周圍鋪開。
但是即便在中樞,在朱祁鎮嫡系武將之中,未必沒有想維持衛所制度現狀的人,更不要說地方上了。
只不過朱祁鎮的比較強勢,大家都不敢與一個正當年的皇帝硬頂而已。
但是不敢跟皇帝硬頂,但還收拾不了一個空頭伯爵。
沒錯,李文即便如此身家,但是沒有西寧的根基之後,在勳貴眼中也不過是一空頭伯爵。
所以李文所言面對的情況,並不能說平安,這一片平靜之下的風波詭迷,不知道李文知道不知道。
這些矛盾,都被與瓦刺的戰爭遮蓋下去了。
畢竟戰爭能夠勳貴集團帶來太多太多的東西,在與瓦刺作戰之上,皇帝與勳貴之間是沒有矛盾的。
但是在打完仗之後,有些事情就不大好說了。
朱祁鎮雖然借勝仗提高了威望,但是勳貴們也會因爲勝仗擴充自己的實力。雖然看上去朱祁鎮得利最大,但是真正情況誰能說得清楚。
有時候大腿也不是那麼好抱的,因爲大腿有大腿的敵人。
等於謙回到蘭州之後,他才整理思路,將他對整個西北施政的想法,一一寫在奏摺之上,開始一封接着一封的遞給了朱祁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