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的手下留情給了那霓裳無限的喘息之機,同時也給大秦留下了延續生命的可能。
那霓裳遍體鱗傷的被丟在了荒郊野外,沒有食物,身無分文,炙熱的天氣蒸烤這具嬌弱的軀體。她鼓氣勇氣,堅強的站起,一步一步開始向北方走去。
她知道,蒙毅此行必死無疑,她更加知道,在蒙毅被害的同時,扶蘇和蒙恬的生命也面臨着巨大的威脅。
她不能坐以待斃,必須趕往九原向他們通風報信,雖然政權中心已被趙高控制,但她相信,蒙恬的三十萬大軍必然讓所有的人都忌憚。
那霓裳努力的思索着歷史記憶,有的時候,她不願相信司馬遷的歷史記載。因爲她不願相信一代帝王就在旅途中死去,但是她算了算時間,嬴政該走了,這是更改不了的事實。
可是,她不願認命,嬴政的死去她沒有感到難過,畢竟她心中的憤懣是無法化解的。姬隳的慘死歷歷在目,自己的侮辱猶如昨天,她恨不得這個霸道的皇帝早點死去,方能解心頭之恨。
但她不願看見嬴政就這樣死去,因爲在沒有安排好後事就離開會帶來一系列危及扶蘇和大秦社稷的問題。現如今,趙高掌權,蒙毅慘死。她必須將自己的作用發揮到極致,方可改變所謂的歷史。
那霓裳拖着疲憊的身軀,開始了漫長的征程。長路漫漫,只靠一雙腳何年何月才能到達九原?她仰望天空,陽光刺的睜不開雙眸,體力的透支,讓她漫遊在荒涼的雜草叢生。只覺得眼前一黑,終於昏死過去。
恍恍惚惚,眼前一片模糊,腦海中一片白晝,最後的意識裡彷彿聽見了一輛馬車經過。
“大哥,快看這裡有個姑娘。”
馬車緊急剎住,車窗簾子一掀開,對趕車的人說:“快,快看看還有救嗎?”
看着一身是傷的那霓裳,襤褸的衣裙帶着泥土,頭髮紛亂,一臉的疲憊痛苦。儘管如此,兩人看見她的面容是還是倒吸了口涼氣,這個姑娘的容顏當真讓天下女子汗顏。
“別看了。”車裡的人趕車的人說,“快快擡上車駕回去救治吧!”
“哦,遵命,大哥!”
一間小小的政府衙門,房內擺設中規中矩,沒有過多的奢華,但顯得輕快爽朗。那霓裳緩緩的睜開眼睛,看見眼前一個滿臉胡茬的彪形大漢正傻笑着看着她,不由的身子向後一躲,輕聲的叫了一聲。
這一躲,身上還未癒合的傷口又開始疼痛,她眉頭緊蹙,強忍着疼痛,儘量不讓自己喊出來。
這一蹙眉,帶給男人無限憐香惜玉的衝動,不斷撞擊着男人內心的保護欲的那根微弱的弦。那霓裳沒有理會衆人的目光,低着頭沉思着,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
“姑娘,你別哭啊!我們不是壞人,我們……”大漢轉身向身後喊着,“大哥,快過來,姑娘醒了。”
此時來了兩個人,他們帶着同情問候的目光看着那霓裳,只見中間的一人關切的問:“姑娘,你醒了。”
那霓裳見眼前之人四十多歲,一臉的滄桑,身上衣服樸實,但雙眸中帶着睿智。這個時候她纔回想起自己昏倒前的事情,趕忙坐起身來,對眼前的人施禮說:“感謝各位恩公搭救……”
“快快,快躺下。”那霓裳被輕輕的扶着睡下,“敢問姑娘尊姓大名,爲何會在這荒郊野外獨行啊?”
在場幾位都看出那霓裳的身份非同凡響,光是看身上的絲綢衣裙就知道這不是普通人家可以穿的起的。雖然這絲綢脫絲殘舊,但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出此乃出自皇家鉅商之家。
那霓裳想了想還是沒有立刻回答,他要確定眼前的人是否值得信任。雖然自己的性命是他們救的,但終究沒有完全放心,多年的宮廷歷練讓她變的警惕敏感,想着想着,她自己都感到悲哀。
那人似乎看出那霓裳的疑慮,率先拱手道:“姑娘勿要多疑,在下乃此地亭長劉邦,身後這位是蕭何,你眼前的這位大漢叫樊噲。我們都是朝廷命官,還望姑娘放心。”
“你就是劉邦!”那霓裳頓時大驚,他定睛看了看眼前這位中年人,心中的興奮之情讓在場的人感到莫名其妙。
劉邦心想,我一個小小的亭長難不成名聲這麼大嗎?
可是那霓裳在短暫的意外之後心情又陷入低潮,眼前這位未來取秦而代之的漢高祖,她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她看着劉邦一臉的迷茫,心中不由的覺得可笑,此時的那霓裳怎麼也聯想不到這樣一個傻乎乎憨乎乎的人怎麼會取得天下的。
轉念一想,那霓裳歸於理智。如今的大秦已不是嬴政的大秦,而是閹人控制下的大秦。這樣的秦國即便推倒又有何遺憾?只是遠在九原的扶蘇和蒙恬,他們還忠心耿耿的保護着秦帝國的一朝一夕,而自己依然還要爲拯救他們而行動。
“亭長大人,本宮就是大秦皇妃那霓裳,從咸陽而來。”
“啊!”劉邦蕭何等人一陣驚歎。
他們何嘗不知這個經天緯地的女子,整個秦國都知道,在權力的中樞,有一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女子在爲嬴政出謀劃策。很多內情人都知道,她名爲秦國皇妃,卻和嬴政沒有任何關係。劉邦仔細打量着眼前的那霓裳,讓他想不通的事情層出不窮。
那霓裳看出劉邦的疑慮,也接受了他的坦誠,便將自己如何入獄,如何被蒙毅帶出,如何被釋放,如何獨自走到這裡的經過講訴了一遍。他看着眼前三人目瞪口呆的神情忍不住的問道:“怎麼?很不可思議嗎?”
蕭何點了點頭說:“何止不可思議,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那霓裳微笑着看着這位未來大漢朝的第一功臣說:“蕭大人,那我如果再告訴你一件事情,可能你會覺得更加匪夷所思。”
“姑娘,哦不,皇妃請講。”蕭何一本正經的拱手說。
那霓裳笑了笑,“還是叫名字吧,在咸陽宮裡都沒有人這樣叫過。”
蕭何一拱手,洗耳恭聽着。
“皇上死了。”
那霓裳說的輕描淡寫,好像不是在宣佈一件驚天動地事情,而是告訴別人東西掉了一般。
看着那霓裳複雜的神情,劉邦知道此事不是信口開河,他急忙問道:“霓裳姑娘,敢問你是從何而得的消息?”
“你不信我?”
“不不不,我只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我告訴過你,會有更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
“那麼還請姑娘再給點驚喜,皇上死後是否留有遺詔,是哪位公子繼承皇位?”
那霓裳聽此一問,心中傷感之情驟升,頭髮披散,眼淚止不住的涌出眼眶。
這可讓男人受不了,俠骨柔情,英雄不能見到美人的眼淚。只見樊噲在一旁着急的問:“姑娘不要哭了,到底何事讓姑娘牽掛至深啊?”
“如果我算的沒錯,蒙毅將軍現在已經身首異處了。”那霓裳傷心的說,“蒙毅將軍俠肝義膽,違背皇命將我釋放,而自己卻深入虎穴了。”
劉邦有些不明白:“蒙毅將軍即便是沒有完成皇命,那麼回去之後皇上已死,爲何還會身首異處呢?”
“這正是問題的重點之處。”那霓裳艱難的起身,跪在牀上哭訴,“請各位一定要幫幫我。”
三人面面相覷,這才發現那霓裳有傷在身,立刻將她扶着躺下。劉邦感動的說:“霓裳姑娘,有什麼事情你就直說吧。”
那霓裳知道此人英雄豪傑敢作敢當,便放心的說:“皇上死後,趙高篡改遺詔,將本應該是公子扶蘇的皇位改成胡亥。蒙毅此去定興師問罪,但趙高手裡有數千精兵,蒙將軍定然戰死了。”
他們三人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他們都知道那霓裳的料事如神。劉邦感嘆的說:“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難道丞相大人不阻止嗎?”
那霓裳搖了搖頭,心中痛苦,不願直面這個問題。
樊噲看着淚流滿面的那霓裳安慰聲中帶着堅定說:“姑娘不要傷心,我等爲你去報仇勤王!”
“樊噲!”蕭何一聲呵斥,“我等手無束雞之力,如何勤王?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那霓裳帶着感激的眼神看來看樊噲,接着說:“當務之急,需保住公子扶蘇的性命。趙高矯詔,必然不會放過扶蘇。皇上秘不發喪,遠在九原的扶蘇等人並不知道皇上死了。如果趙高再擬假詔,賜死他們可就真的要天下大亂了啊!”
“這還了得!”劉邦破口大罵,“一個閹人敢亂我大秦天下,簡直是奇恥大辱。姑娘如今有傷在身,不便長途跋涉,還望請姑娘手書一封,我派可靠之人趕往九原送去,叫他們預先提防,再從長計議。”
那霓裳心中一亮,默默的佩服着劉邦的臨危不亂與當機立斷,於是她艱難坐起,在樊噲的幫助下含淚寫下一封價值連城的書信交於劉邦。劉邦認真接過,轉手交給樊噲,告訴他,務必將此信交於公子扶蘇與蒙恬將軍之手。
樊噲領命,立刻轉身離開,只聽一聲急促的馬嘶聲,漸漸的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