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看着平日裡不消片刻就可以做好的衣服樣子如今卻只做了一半,心中不免煩悶,就這種速度何時才能做好,看來得加班了。這一夜就拿着衣服來來回回的縫着,一根線用完再用另一根線。油燈快要耗盡的時候我將衣服已經縫了大半,然而燈火也有了將滅的跡象。想來起身多有不便,還是趁着這油燈即將枯竭的時候把這件衣服做成,等天亮以後也就不必再費燈油。
即將破曉,雞鳴聲也已經響起,不知覺間竟然天都要亮了。我『揉』了『揉』發酸的肩膀與眼睛,正打算再做衣服的時候,夫君回來了。見他已經滿身疲累,我站起身,說道:“夫君該吃早飯了吧,我這就去爲你準備!”
也許是一夜沒睡,也許是站起來的時候太過於猛烈,一晃神,居然有些站不穩,頭腦一陣眩暈就要向後倒去。這時,背後一雙沉穩有力的大手適時的將我扶住,疾呼:“秀英,你怎麼了?”
我聽到喊聲,定了定心神,睜開眼睛迎上夫君關切而焦急的眸子,“我,我是怎麼了?”
“你險些暈倒,你是不是熬夜了?”
“我只是想爲守城的軍士們盡一份力,大家都在做,我也不想落後。只是……”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手好沒好,原本一會兒就做好的衣服如今才做了一多半!”
夫君看着桌上未完成的衣服,再看看我又紅腫了的手指,喉頭哽咽,久久不語,只是緊緊地握着我的手,輕輕地將我擁入他的懷中,“秀英,你,我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來形容你,我覺得你就像是救苦救難的觀士音菩薩!”
聽了他的話我“撲哧”一聲輕笑,“說的哪裡的話,我怎麼能像觀音菩薩呢?觀音菩薩神通廣大,救苦救難,普度衆生。而我,我的心很小,小到一切從夫君的利益出發!爲了你,別說是守城的將士,就算是全天下的人我也願意爲他們做棉衣!”
夫君聽後摟着我的腰的手更緊了,他的下頜抵在我的額頭上,“秀英,有你真好!”
我亦將他環住,靠在他雄厚的胸膛上,“夫君,有你纔是真的好!你好,我纔會好!”
日子過得飛快,天氣也一日比一日冷,待我們將所有守衛的衣服全都做好之時,也迎來了冬天。才一入冬,已經感受到了寒風凌冽,偶爾上次城牆,四周空曠處的風從四面八方吹來,偶爾一些體質較弱的士兵已經支持不住患了風寒。在這種情況下,人員本來就少,輪番守衛都已經變成了奢侈。作爲主帥的夫君更是深知,若是這個冬天不能過去,那麼來年春天,將士們的體力早已不支,更何談作戰。
由於夫君的威名,軍隊裡也已經有了幾位慕名而來的大夫,而在這個時候便派上了用場。原本湯和是不替人診治的,卻也在這非常時期親自與其他大夫一起爲病痛者診治。熬『藥』的事情自然就落在我們這些『婦』人的身上。在我的帶領下,張玉清,藍紫粒以及其他女眷不顧嚴寒不辭辛勞親自上陣爲患病的將士們熬『藥』,替守城的將士們送熱湯,抵禦風寒。面對着我們上下一心,如此協力,夫君緊皺的眉頭也開始舒展。
整日看到藍紫粒忙碌的身影,我纔想起原來這麼久都沒有再見到藍玉,想來因爲上次的事情他還在怨我,而我也沒辦法問清楚藍玉的事情,他是不是真的就是藍紫粒失蹤的弟弟。過了這個冬天,就要與陳友諒開戰,卻也要抓緊時間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也好爲下一步做打算。
冬日的天氣總是變幻不定,也許今天還是晴天,過了今天也許就會是陰天,一到陰天或許就會下雪,這點誰也不敢肯定。
果不其然,睡到後半夜時分,就感到渾身發冷,平日裡蓋着的被子竟然也覺得很薄。還在想爲何忽然會變得這麼冷,第二天一早起來,打開窗戶,卻發現外面飄着雪花。看着地上尚無半點腳步,夫君昨夜定然又忙了一宿。雪覆蓋在地面,厚厚的一層,沒想到才立冬,天氣就已經會下如此厚的雪。沒有來得又想起了春兒,想着那時未出閣之前,一直都是她陪着我經歷了一場又一場的雪,如今我的元兒也在拜託她照顧,今生欠她的恩情恐怕難以報答。
遠遠地看到有人向這邊走來,雪地裡,那人的身上已經被披上了一層雪衣,若不是看到他手中拿着食盒,恐怕我都認不出來他是廚房的小威。
小威的年紀也不大,看樣子和猴兒應該差不多大,猴兒已經離去,藍玉又不理我,如今我又成了孤家寡人一個。
小威走着走着,眼看就要走到我這裡,忽然腳下一個趔趄,跌倒在地上,手中的食盒也翻了。他慌忙將食盒拿起,而自己則支撐着旁邊的一棵樹緩緩站起。待他小心翼翼的走到我面前時,行禮,說道:“夫人,大帥特別交代,今天下雪了屋外特冷,您身子又不好,讓您就別出去走動了。而且還特意命小人用食盒將飯菜帶來。只是小人腿腳不利索,辦事不利,竟然把食盒打翻了。還望夫人恕罪!”
我將他扶起,從他手中接過食盒,“這怎麼能怪你呢,下了雪路滑,你也要小心呀!對了,守城的將士們把棉衣都穿上了嗎?”
“回夫人,都穿上了。”
我滿意的點點頭,忽然瞥見小威還穿着單衣,而且衣服上還破了一個口子。心中一震,問道:“怎麼你還沒有穿上棉衣?難道是棉衣不夠嗎?”
“小人在廚房,經常可以烤火,不打緊的,棉衣還是留給守城的將士們吧!”
“這怎麼可以,這樣吧!我這裡還有一件棉衣是爲大帥留的,我看你沒有棉衣,還是將這件穿上吧!”
聽了我的話,小威誠惶誠恐,“夫人,這,這怎麼可以。這是夫人特意爲大帥準備的,小人怎敢造次!”
我聽後淺淺一笑,他不知道其實夫君最在意的是他的那兩件破舊戰衣,一直拿他們當寶貝,這件新的反而還看不上眼,“穿上吧,沒關係的,大帥他不會責怪你!”
小威仍不不敢接受,“夫人,這……”
“對了,你身上的衣服怎麼會破了一個口子?”
“哦,這是小人方纔不小心在樹上劃破的。”
看到他衣服上的口子,我不禁心生一計。在我的我強烈命令下小威將棉衣穿上便離開了。我能看到他臉上帶着感激的神『色』。我在心裡默嘆,藍玉,你所希望的就要來了,希望你做好準備。
我命人去通知藍玉,就說在城內的後花園等他。自打上次鬧了彆扭,一直都沒有說話,如今我的邀約我想他一定會來的。雖說他有過人的本領,但畢竟還是小孩子心氣,總得給他找個臺階下。
說是後花園其實早已在戰中荒廢,連日打仗,哪裡還有心思去管理這些花花草草。只是今日特意選在這個地方卻也是別有深意。
臨出門前我特意披了一件單薄的披風,雖然有些冷,但想到計劃會成功也值得了。獨自一人來到後花園中,等了不大一會兒藍玉便來了。我心內大喜,看來我猜中了他的心事。我忙招呼道:“藍玉,快過來呀!”
藍玉周身只穿着一件單薄的衣服,不打仗的時候他也是隨身披了一件披風。看到我招呼他,他極不情願地避開我熱情的招呼,但是腳步卻不曾停下。來到我跟前,他行禮道:“夫人!”
我將他扶起,“你我姐弟之間還需如此客氣嗎?”
他的表情有些憤憤然,“藍玉不敢,夫人心善,誰都是夫人的弟弟,怎會缺了藍玉。”
“藍玉!”我輕輕地斥責他,“瞧你這小孩子的心『性』,那日也是形勢所『逼』,爲了從猴兒口中探聽到陳友諒與張士誠之間的事情,纔會那樣對你。你看,你認識姐這麼久了,姐何時對你發過脾氣?還是說姐虧待過你?”
藍玉想了想,似乎認同了我的話,便說道:“姐,你說的是,那日我真的很生氣,你不是就只有我這一個弟弟嗎?你只能對我好,爲何還要對另外一個人好?難道你要因爲同情就要認所有和我一般年紀的人做弟弟嗎?”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呀,我要那麼多弟弟幹嗎?要不是當初你非要讓我做你姐姐,恐怕我一個弟弟也沒有。”
聽了我的話,他的表情瞬間轉過來,欣喜道:“姐,謝謝你!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藍玉,你可有親人?”
面對我突然的問話,藍玉有些怔忪,“姐,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我們認識這麼久了,我一直不知道你的事情,所以隨便問問。”
“唉!”他突然嘆了口氣,“往事不可提呀!說到底,我都不知道我有沒有親人。自打我記事起就和姐姐在一起生活,也沒見過其他的人。後來我與姐姐失散,四處流浪,也曾有機會看了很多兵書,對行軍打仗頗有研究,再後來我聽聞大帥在招募士兵,就來了。只可惜……”說到這裡,他用錘頭重重的砸在一旁的樹幹上,樹上積累的雪花紛紛落下。
雖然他沒有說完,但是我卻知道他話裡的意思。如今又徐達,湯和,常遇春坐鎮,再怎麼有才華也輪不到他這樣的『毛』娃娃。
“藍玉,如果有一天你能夠找回你的姐姐,你可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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