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和先是爲我處理了手臂上的鞭傷,塗抹了藥膏之後,細心地替我用紗布包紮起來。將手臂上的傷口處理完之後,纔開始替我查看右肩上的傷。他略微一沉吟,說道:“這傷的確是有很長時間了,原本得用冷敷,可是時間久了,淤血都聚集在了一起,必須用熱水敷,才能散開。”說罷,他又用熱毛巾爲我在肩膀上敷了許久,之後又上了一些藥膏。這一切纔算是完畢了。
爲我治完傷之後,他在水盆中洗了洗手,又對春兒交代了一些事情,起身就要離開。想着他辛苦這麼久,連歇都未曾歇一下就要離開,心中難免充滿了愧疚,便要留下他喝茶,豈料他執意不肯。臨走前,他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微笑着說道:“以後要小心一些,不要總搞的自己渾身是傷!另外,二皇子那邊我也會親自過去一趟,你就放心!”
他的笑容總是那樣溫和,我甚至在想,胡氏一定很幸福,能有這樣一個溫潤的人陪在她的身邊。我很想開口對他說聲謝謝,可是我又覺得這是多餘的。在我還未曾開口之前,他再一次猜到了我的想法,也在我提出請求前先爲我做到。這樣的情誼,也值得我一直尊稱他爲大哥。
望着湯和離去的背影我的嘴角微微上揚,回過神來看向春兒,她也呆呆的侍立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或許,她也是在爲湯和這樣的性格所感染,只是,他們有緣無分。我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春兒回過神來,尷尬的衝着我笑了笑,用手指向耳後捋了捋自己的頭髮,說道:“娘娘,還是好好休息一下,春兒爲你把被子蓋上!”
我點了點頭,她便扶着我躺下,爲我掖好被角。我看到她神思恍惚,便問道:“春兒,你一直跟了我這麼多年,都未曾出閣,真的不打算嫁了嗎?只要你一句話,憑着你如今的身份,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和你結親。”
春兒淡然一笑,說道:“娘娘,春兒說了,這輩子只跟隨在您身邊,不會再嫁了!”
“春兒……”我還欲將說些什麼,春兒卻事先打斷了我的話,“娘娘,我們不說這些了好嗎?”
看來春兒確實不願意再提及此事,想必,那一場無果的戀情終是傷了她,忽然之間又想起匕首的事情,心中很是好奇,便問道:“春兒,我還記得以前湯大哥他那麼執意要要回匕首,那時候他沒說原因,卻着實讓我很好奇,你可以告訴我事情的原委嗎?”
春兒一聽到匕首兩個字,忽然之間臉色突變,她抓着被子的手緊了又緊,艱難的開口說道:“匕首,匕首……”
就在這最關鍵的時刻,卻聽到春蘭急急忙忙的跑進來,喊道:“娘娘,娘娘,藍將軍求見!”
藍玉?他怎麼也來了?正要回話,卻見藍玉已經徑直闖了進來,自顧自的拉開了遮擋的帷幔。春蘭與春兒皆是一怔,我更是氣憤交加,怒道:“藍玉,你這成何體統?本宮還未曾宣你覲見!”
藍玉雙手抱臂,自鼻子中哼了一聲,滿不在乎道:“你是我姐,進來還需要通報嗎?”
看此情形,我是不能再和他正面衝突了,只得先將春蘭和春兒屏退,這內室中就剩下了我們二人。我對他蠻橫的態度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你也不小了,該懂得道理道理都懂,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就這樣蠻橫的直闖進來,就不怕這事情傳到陛下那裡嗎?”
藍玉聽到這話之後,才微瀲神色,說道:“姐,我也是擔心你。我若是不強行進來,怎會看到你的傷勢?你定然又要隱瞞於我。”
“我原本也就沒有什麼大礙,方纔陛下又拍了信國公前來爲我診治。這不,他才走,你就火急火燎的來了!”
聽了此話,藍玉頗爲不屑道:“還說呢,若不是他把你傷了,還用得找大夫診治嗎?先給上一巴掌,後來又塞塊糖吃,這樣哄小孩子的把戲我也會!”
“胡鬧!”我怒斥道:“這些話還輪不到你來評論。陛下他只是誤傷我而已。對了,你是如何得知這件事情的,還來得這樣快。”
藍玉被我訓斥,也頗爲惱怒,卻伸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將心中的火氣平息下來,說道:“其實我本要進宮看望太子的,卻在進宮的路上遇到了信國公,是他告訴我的,所以我纔會在他走後就立刻進來了!”
“可曾還有其他人知道?”
“應該沒有,他告訴我的時候,只有我們兩個人在場。”藍玉回憶了一下說道。
聽到這話,我微微鬆了口氣,還好沒有將這個消息擴大。於是我又問道:“你平日裡不是都在教太子騎射嗎?怎的會今日好端端的進宮?莫非是太子哪裡又做的不好了?”
藍玉撇了撇嘴,說道:“姐你還不知道,我已經不教太子騎射了。皇上他換了個人教太子!”
“哦?”我吃驚道:“換了誰?爲何我沒有聽說?什麼時候的事?”
“是徐達,徐大將軍。也沒多久,就兩天前的事情!”說完這句話之後,他一臉落寞,又繼續說道:“皇上果然很看重太子,不僅設立了東宮,更是讓這麼多名儒名將教太子。說到底,我終究是比不過徐達將軍!”
其實藍玉也是一個難得的將才,只不過在徐達將軍這樣威名赫赫將領的光環下,有些黯然失色。想到這裡,我便安慰他道:“幾個月前太子和陛下的意見相左,陛下才將太子訓斥了一頓。那時候他就說過要爲太子另擇良師,實際上並不是你教的不好,而是因爲陛下想讓太子像他一樣,成爲人中的佼佼者。他定然以爲太子難馴,纔會讓徐將軍這樣的猛將去教他,和你的能力無關!陛下他一直都有在我面前誇你!”
“真的嗎?”藍玉的眼睛這才亮了亮,自信心又恢復了不少,“我就知道,自己其實很優秀的,只不過有了徐達將軍這樣的名將在前,我無論多努力,都不曾超過他。想來也是生不逢時!不過,能夠得到皇上的認可,那說明我還是可以與徐達將軍平分秋色的!”
我也隨着他笑道:“那是自然啊!”
話音才落,他的眼神又看向了我,在落到我臉上的傷疤時,他的眉頭蹙了起來,“這臉上也捱了鞭子嗎?”
我一怔,隨即問道:“信國公竟然和你說的這樣詳細嗎?就連是鞭傷都說了!”
藍玉搖搖頭,說道:“沒有了,我常年征戰沙場,難道連是什麼造成的傷痕都分辨不出嗎?”他又嘆了口氣,從懷中拿出一個用紙包裹的異常嚴密的一個東西,他小心的將包裹拆開,露出了兩個黃澄澄的梨子,放到我面前,接着對我說道:“姐,你看,這是我特意爲你準備的!”
看到這兩個梨子,我不禁眼前一亮,又想起了過往,那個時候,還是在初秋,燥熱的季節中,他爲我送來了梨子,只不過那個時候我是腳受了傷,而這個時候傷痕卻在臉上。不由得眼眶溫熱,兩股清淚在眼眶中打轉,隨時都有落下的可能。
藍玉沒有看到我眼中的感動,而是自顧自的說道:“姐,你做了皇后,什麼樣的山珍海味沒吃過,可是我還是依着我的性子給你送來了兩個梨子。想着多年前,你受傷了,很喜歡吃梨子,我不像信國公那樣有着妙手回春的醫術,卻也想讓你高興高興!”
說完之後,他起身轉頭欲離去,卻又忽然間返了回來,多我說道:“姐,這個梨子因着是早春所產,會和你以前吃的那個口味不太一樣。不過,時隔了這麼多年,怕是你早就忘了那梨子的味道了!”說罷,他的嘴角噙起一絲苦笑,說道:“我走了,姐,怕是不能時常來看你,不合禮數。你好好養傷!”
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頭一直低垂着,眼眸也低垂着不看我,或許是怕看到我他也會忍不住傷感。其實禮數什麼的,他都懂,他不顧一切,只是爲了給我兩個梨子,讓我高興高興,而我卻責怪他不懂禮數。心,無端的感到愧疚,想要爲我方纔指責他的話道歉,又想爲他精心準備的東西說聲感謝,卻終究是凝結成哽咽,堵在喉嚨中,不曾發出,眼睜睜的看着他蕭瑟的背影從寢殿中走出。
已經摺騰了一天,也有些累了,便不自覺間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覺醒來,已經是華燈初上,寢殿內冷冷清清,忽然覺得有些寂靜得可怕,伸手揮過去,牀塌邊空蕩蕩一片,心中有種落寞的感覺,夫君他是還在批閱奏摺沒有回來,還是他不願意回來?只覺得頭腦依舊是昏昏沉沉,喉嚨中火燒火燎,便起身下牀去桌上找水喝。
哪知道才下了牀,站起身,一陣暈眩感傳來,我就要跌倒。這時,一雙溫暖而有力的大手將我的後背托住,我微微定了定神,看到那雙熟悉的霸氣眸子,此刻,他的眼中帶着關切與擔憂,“秀英,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