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不被她發現,腳步移動中,我更是越走越快,一溜煙就走進了正殿的大門。
待我在席位中坐好之後,喜兒才慌慌張張的跟了進來。廖靜宣狐疑的眼神,將我自上到下仔仔細細的瞧了個遍,不知在猶疑些什麼。
我再遞目看向對面的姚碧笯時,她的面上已然恢復成了最初的那般模樣。臉上眼裡再也沒有了一絲的淚痕,沒有了一絲的軟弱。我便漸漸放下心來,想來終是不用再爲她憂心了。
這次宴席結束之後的兩天內,我便再也沒有見到薛皓羽他們的面。想來這兩天中肯定是在忙活着大後天,登基典禮的諸項事宜。
就從薛宮裡來來去去,忙碌的昏頭轉向的這些個太監宮女們,以及宮殿翹起的琉璃瓦檐之上,鋪展開來的大片大片的紅綢子,還有直直延伸的那些個喜氣洋洋的紅地毯,就可以完完全全看的出來。
不過,令我有些意外的卻並不是這些。而是本應該呆在行宮裡,無所事事的廖靜宣。卻也同樣忙活的如同就要登基稱帝的薛皓羽一樣,一整天都見不了一丁點兒的影子。
我實在想不明白,在薛宮裡,在南薛國,他能忙活些什麼呢?更甚至,今兒個聽說他還帶着素焰出了宮。
我剛這麼想着,絞盡腦汁的想要猜測廖靜宣此番的意圖之時,卻迎來了更爲驚訝的事情。舒子溶的親隨前來傳話,說舒子溶想要見我一面。
我驚訝於一向不喜見我的舒子溶,怎麼也會想着要見我的呢?也許,這麼長時間不見,他肯定是有些想念我了的。畢竟打小一起長大,雖然自從舒衣嬌死後,他一向對我冷淡許多的。
可總也會有些想念與牽掛的吧。這麼想着,我便覺得心裡輕快了許多,自己獨個兒去往見面的地點了。
想來也是因着心緒的原因,看着腳下的路,以及小路兩旁的花花草草,都無端覺得嬌豔新鮮了許多。
“沒想到,一年沒見,你還是以前那般呆愣的樣子,一點都不曾改變。”舒子溶站定在前方那片綠油油的藤蔓旁邊,斜斜向上翹起的眸子裡,溢出說不出的情緒與清淡。
“溶哥哥,”聽到那聲再也熟悉不過的纖細嗓音,我陡然頓住自己的身形。擡起頭來,向前望了過去。
一叢綠色掩映下的那個紫色的身影,白皙的臉龐,消瘦了一些,卻無端顯出了些許的成熟與滄桑。想來這一年中,多半年的監國生涯,自然是在他的面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跡。
前方站着的那個人,確實是舒子溶。可是,又不是舒子溶了。那些個隨身而走的隱忍,那些個單純與直白,都好像是無端消失了。
現在的他,多了幾分張揚的氣息,多了一些再也不用隱忍的威嚴霸氣,與勢在必得的一絲狠戾。也許,就是因爲淳哥哥的離去,才使得他變成了如今的這般樣子吧。
想來於他是有益的,他應該歡喜!
“聽
說你在西廖過的並不好,廖皇很是不喜歡你的嗎?怎麼,現下看着,情況顯得不一樣了。依本王看,廖皇倒是很在意你的嘛!”舒子溶一身錦袍,負手而立。颯爽的英姿,恍如當初。
“溶哥哥想是擔心我了,我很是過意不去。總的來說,在西廖倒是還好。畢竟再怎麼說,我也是皇后嘛,想要吃虧自然也是不可能的。溶哥哥就放寬心就是了,我很好的。”我緩緩踱步走上前去,滿面的歡喜與欣然。
“本王自然是不擔心你的,你也不要會錯了意去。不過,既然現在自己是皇后,還是不能掉以輕心的,好好的伺候好廖皇纔是正理。省的在西廖吃不開了,又要回來也是不可能的。”舒子溶輕輕扯起的脣角,流露出絲絲的冷笑與嘲諷。
“溶哥哥這是說的哪裡話。我本來就是東舒國的人,閒暇了也是要回去的。不知父皇近日可還好,這邊的事情一了,我便向皇上請旨前去東舒看望下父皇。”我攤着滿面的笑顏,眸子直直望着他,故意的裝傻充愣。
我不知他爲何要說出那句話,不知他到底是何種意思。竟然不願意我回去東舒,爲什麼?
“舒衣殤,別在這裡給本王裝傻充愣的。今兒個本王就直接給你說了吧,以後不准你再回去東舒!
不管你在西廖是死是活,本王都不希望再看見你,明白嗎?!”舒子溶立即撤下了一抹冷笑,怒目爲視,一手直直的指向我,毫不留情。
“溶哥哥,你這是怎麼了?你和碧笯的婚事,我也還沒有參加,怎麼就不能回去東舒了呢?”再也無法逃避,我直直望進舒子溶的眼底深處。
眸子裡卻是再也忍不住,決堤的淚水迅速奪眶而出。
“沒有什麼爲什麼,我和姚碧笯的婚事,也不需要你來參加!反正就是從今往後,不要再回去東舒了,聽明白了沒有?”舒子溶眉目緊鎖,一派坦然,毫無愧疚的回望着我。
好像就是該如此的,仿似真的就該如此!好像我就是那種十惡不赦的罪人,整個東舒都再也無法容忍下我了。
越思越覺得不能甘心,我三步並作兩步迎上前去,一把扯住舒子溶的衣領,仿似不能自制的大聲詢問:“爲什麼?溶哥哥,你告訴我爲什麼,我爲什麼不能回去了?”
“本王有本王的考量,你這個不詳的女人,誰和你在一起,誰就要倒黴的,離本王遠點。”舒子溶一把將我推開,惡狠狠的拂着衣袖,一臉的厭惡與噁心。
“不會的,溶哥哥到底是聽信了誰的讒言,我怎麼會是不祥的人呢?不會的!”我心內猛然一沉,不理會他的厭惡,又迎上前去,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衫。慌亂紛雜的眼神,顯示出了我的無奈與無助。
“你給本王滾一邊去,舒衣殤,你的臉皮何時練就的這麼厚了。還說自己不祥?倘若不是你,嬌兒不會那麼年紀輕輕的就死去。
倘若不是你,舒子淳又怎麼會死呢
?直接說白了,就是你親手殺了舒子淳的。”舒子溶又一次狠狠的,狠狠的將我推到了地上。
“是我嗎?是我害死了淳哥哥?不會的,怎麼會是我的?怎麼會是我呢?”我望着一片蒼茫的大地,無助的喃喃自語。瘦弱的身子,依舊單薄的頓在半空中。
身體上傳過來的疼痛,再也牽動不了分毫。只是因爲心內的劇痛,一瞬間便傳遍了四肢百骸。淚水再一次不爭氣的,洶涌而出,止也止不住,竟然也沒有了一絲止住的力氣。
“殤兒,殤兒,你怎麼樣了?”我掛着淚水的迷濛的雙眼,看到了一道明黃色的影子。自遠處迅速的奔過來,將我緊緊的裹在了他的懷中。
爾後,我卻又聽到廖靜宣森冷的聲音,在我混亂的頭頂之上,炸裂開來:“不知溶王這樣對待朕的皇后,意欲何爲?再怎麼說,她也是你的妹妹,何苦這般來的?”
“是我害死了淳哥哥,皇上,是我害死了淳哥哥的。”我躺在他的懷中,仿似在懸崖邊抓住了一顆救命稻草般。緊緊拽着他的衣衫,不願鬆手,也不能鬆手的低聲輕喃。
“不是的,殤兒。不是你,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不要聽他胡說。我們回去好不好,朕抱你回去。”廖靜宣緊緊抱住我,任由我拽皺了他的錦袍,濡溼了他的衣袖。
只是一味耐心的哄着我,那是從來都沒有過的耐心。
“溶王殿下,朕不想管你們東舒國的事情,但是請你不要傷害殤兒。她這麼柔弱,哪裡經得起你這般傷害。況且,你還明知道那件事情,是她的死穴,且又和她毫無關係。”廖靜宣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在我的頭頂。
卻是冷了言語,對着舒子溶說的。
“本王希望廖皇不要管我們的家事,若是你在意,看好她就是了。”舒子溶不冷不熱的丟下來一句話,爾後,我便聽到他沉重的腳步聲,踏着一路的聲響,漸行漸遠。
一瞬間,我仿似被抽乾了鮮血的殭屍一般,僵硬不動的窩在了他的懷中。我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哪一刻,比現在這一刻更加渴望廖靜宣的懷抱。
我突然覺得他的懷抱,他的觸碰竟然是這樣柔軟,這樣安我心神。我再也不會本能的躲避他的碰觸了,再也不會。
“殤兒,你躺下休息一會兒吧。不要想那麼多的事情,好好休息一會兒。”廖靜宣輕輕將我放到牀上,柔軟的嗓音裡全是寵溺與驕縱。
“不,皇上。你抱抱我好不好,不要把我放下來,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緊緊拽住廖靜宣的手,淚水又一次毫無節制的奪眶而出。
黑亮的眸子裡全是乞求,滴落到塵埃的乞求。
喜兒站在牀沿邊,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嘴脣,黑亮亮的眼睛緊緊將我盯着,佈滿憂傷與擔心。
我想她一定想要自己上前來安慰我,想要親自照顧我。可見我執意如此,最後還是無奈的退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