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妃說過段時間就招沈大人來給太后請安,到時候讓沈大人將我帶出宮去,送去宸王府。說是皇上就這一個親弟弟,所以無論如何皇上都不會降罪於他的。
涵妃還說恰好先前在冷宮之時,就已經有我與宸王爺的風言風語傳出來了,正好應和了那件不是事實的‘事實’。這樣皇上才能徹底相信我的背叛。”我擡起淚眼朦朧的眸子,哀傷悲慼的輕聲啜泣。
“這樣怎麼能行?不行,我要去找涵姐姐理論理論。她要清除她的障礙我不管,可總也不能讓靜宸表哥揹負上一個‘勾嫂’的千古罪名啊。哼!太后早在以前就不喜歡靜宸表哥,一定是想借此次機會,將靜宸表哥除去。”蓮婕妤氣哼哼的說着站起來就要向外行去,卻讓我慌忙伸手攔住了。
我擡起衣袖,可憐兮兮的抹了抹臉頰上的淚痕,低聲哀求:“蓮婕妤是想要我屍骨無存,死無喪身之地嗎?這已經是我向涵賢妃求來的,唯一能夠保住性命的辦法了。蓮婕妤忍心讓我一個異鄉來的,無依無靠的弱女子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嗎?我今日來此,只是不想讓蓮婕妤對我有所誤會,卻不想斷送了自己的生命啊。你現在是有父王陪在身邊,可我也想在有生之年再見一面我的父皇與母妃啊。”
“啊?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糊塗了。你能夠冒險前來我這裡,告訴我這些事情,讓我不再胸悶鬱結,我已經很欣慰了。我也能夠了解你的難處與無奈,但是總歸我們要想個辦法才行,萬萬不能讓靜宸表哥無緣無故的背了這口黑鍋去。”蓮婕妤急忙止住腳步,又頹然做回到座位中去。雙眼直愣愣的盯向前方,似在沉思。
“也許只是背上一口黑鍋還不止呢,以往時候,我就曾聽皇上身邊的覃公公無意識中說起過,說沈大人在朝廷中無形中樹立起了一個小幫派,拉攏人心的功夫那是一絕。而且,都說沈大人居心不良,早已經想要自己當家作主了。表面上對皇上百依百順的,私底下早就已經開始訂做龍袍了。
所以,他也許便想着送我這個‘皇后’到宸王爺那裡,就可以激起皇上與宸王爺,他們親兄弟間的不和睦,發生衝突與裂痕,那麼他就完全可以趁虛而入了。也許對於皇上與宸王爺來說,我並不重要。可我也畢竟是廖國的皇后,這肯定會讓皇上很沒有顏面可言的。
雖然也許他們表面不會有什麼,可你想想上次在冷宮中皇上的怒意,皇上的心裡肯定會有疙瘩的,那樣一來,就更加經不起別人在耳邊,吹吹耳旁風了。當然,這些我也只是聽別人說的,也許並不是事實那也說不定。”我望着對面眸色深遠的蓮婕妤,附耳過去,沉聲說道。
“恩,沈大人的事情,我以前無意中也聽人說起過,想來不會是捕風捉影。我也能感受到皇上對你的在乎,可是這樣一來,肯定會更加怨恨靜宸表哥的。再說了,涵姐姐與太后若是再挑撥他們之間的感情上,那,那靜宸表哥肯定就有口也難辨了。”蓮婕妤眉宇緊皺,極爲擔憂的望着我。
“是啊,我與宸王爺無冤無仇的,並不想連累宸王爺。我只求蓮婕妤能夠幫我一把就好了。既然我沒有辦法留在宮裡,沒有辦法繼續再伺候皇上,那就請蓮婕妤拜託你的父王帶我出宮,送我回東舒去好不好?我想只要我離開的遠遠的,自然就誰也傷害不到了。”我緊緊抓住蓮婕妤的衣袖,苦苦哀求。
“送你走了,你也不一定就能夠保住性命。不如留在皇上身邊最是安全了,太后又不是整日待在宮裡,這祭祖過後,正月出去,她與太上皇就要趕回寺廟裡去的。”蓮婕妤看了一眼我拽住她的手,頗爲肯定的說道。
“那沈大人?”我極盡擔憂,不安詢問。
“他既然要造反,我們就逼迫他早點造反好了。趁父王現在京城之時,還能多少的幫到我們。到時候將他生擒拿下,按律處置,太上皇與太后都說不出來半個不字。這樣豈不是更好?”沒想到一個瞬間蓮婕妤,就已經拿定了注意。
“那涵賢妃?”我仍舊放心不下來,出聲討主意。
“雖然這樣做,有點對不住涵姐姐。可是有得必然要有失的。況且沈大人本也是居心否側,倘若我們不逼迫他,他早晚有一天也會造反的,到時候若是真的被他將這江山奪了去,這江山可就要姓沈,而不是我們廖家的了。作爲皇室之人,我有責任捍衛皇家安危。況且涵姐姐那麼善良的人,她又那麼的在乎皇上,一定也不會贊成沈大人的此番做法的。”蓮婕妤侃侃而談,說的煞有其事。
她善良了?我在心裡極爲不屑的撇撇嘴,對於她袒護涵賢妃的話語,我當真是無話可說。
“那我就放心了,你先與六王爺說一聲吧。若是有用到我的地方,我一定會義不容辭的。這個時間嘛,自然是越快越好。我先試探一下涵妃
的意思,再行通知你可好?”我鬆開了拽着她衣袖的手,站起身來。
“好!明日我便通知父王趕緊將一切準備工作做好。到時候挑起沈大人與皇上之間的矛盾,你再行想辦法。實在不行,你就多在皇上身上下功夫。父王在京城裡沒有勢力,以往的舊部也都已經悉數歸附了沈大人,或者是靜宸表哥。所以,父王只能出兵鎮壓。”她扭轉頭來望着我,潛意識便是在告訴我,她願意做的就只有那些。
“好吧,我回去後仔細想一想。先行謝過了!”我答應下來,低頭福了福身子。
“客氣!”她亦是欠了欠身子,回了我一禮。
待我回去後,已經到了晚間。朝仁宮各殿裡皆是一片燈火輝煌。草草用過晚膳之後,我習慣性的又拿出宣紙,讓喜兒在寢殿裡掌上燈,準備寫寫字,等待廖靜宣踏着一路破碎的光影,進到寢殿裡來。
可是,宣紙擺上桌面,還未撲開之際,我便已經醒悟過來。他已經不再需要我的等待了,不再需要我這一盞暗夜裡孱弱的燈盞,來爲他照亮前方的腳步了。
他應該不會再來我的朝仁宮裡了吧,昨夜的種種掛着誘,惑的面紗,又浮現上了我的腦海之中來。雖然以往都是拒絕他的碰觸的,昨晚也是。可是現在回想起來,竟不知覺的泛起了絲絲甜蜜的欣喜。
他的吻最後一次落滿我的鎖骨的時候,我自己的身體卻泛起了與以往不一樣的變化。他的熱氣將我一次次的包圍在其中,我卻也甘願!可是,待觸到他那一雙冰冷寒涼的眸子,我才瞬間清醒過來。
他已經不是以往的他,我也不能再做之前的我。可是,今日待得自己孤獨一人坐在牀榻之時,已經換過的新錦被,卻仿似還殘留着他的氣息。每一寸,每一寸的肌膚也仿似正自沐浴着他的親吻。
我拉開冬日宮裝的高衣領,對面銅鏡裡模模糊糊印出一個一身粉色的我來。勃頸處那點點吻痕,深淺不一,都在向我述說着昨日他的瘋狂,他的佔有,他的掠奪。
可是,我知道他今日,包括往後的無數個日日夜夜都不會再來了。也許,再見之時,便是我們各站一方,兵戎相見之時。再聽我大聲言說,毫無顧忌的大聲言說深深愛他之時,就是他倒在我的腳下,就要彌留之際。
我躺在牀榻上,翻來覆去的始終無法入睡。腦海中縈繞不去的全部都是他的影子,他望着我淺笑時的脣角上揚,望着我無奈時的討饒求情。生氣時候的,歡喜時候的,每一種都是那樣的鮮明,歷歷在目,所有的一切都仿似發生在昨天。
我是希望他來的,因爲喜歡,因爲想念。又不希望他來,因爲憎恨,因爲無奈。
就這樣渾渾噩噩中,我竟然和衣睡了過去。
第二日去慈安宮行晨禮之時,涵賢妃故意當着我的面,向太后提及了重新審查舊案之事。
她說:“太后舅母,兒臣昨日裡閒來無事,便留在宮裡做了些女紅。卻恰巧遇到有兩個宮女自臣妾窗子前走過之時,其中一個宮女說起她家鄉的縣官,判了一件案子。當時不覺得,後來才知是誤判了。惹得百姓們紛紛舉旗抗議,鬧了好一段時日,才漸漸平息下來。所以兒臣便認爲聖賢人說的常思,常悔,常回頭看自己走過的路,是最爲正確的說法了。”
太后含着一抹輕笑,點點頭。正巧太上皇自殿外走了進來,開口言說:“瑤涵說的對,這話,應當說給皇兒聽聽最爲合適。他這登基也快有五年了,是該好好的重新將自己所做的事情,翻回來再審視一遍的時候了。”
“恩,待會兒皇兒來請安時,哀家說與他聽。”太后也抿抿脣角,含笑接過話去。
絮美人突然放亮堂的眸子朝我望過來,幾絲驚訝,和着幾絲欣喜。我微不可見的朝她點了點頭,示意她勢必要稍安勿躁。
待回去朝仁宮的路上,我好言安慰了她一番,示意她安下心來,不出多久一定會有好消息傳來的。她驚訝涵賢妃怎麼會幫着說了話,我便只是說我與涵賢妃達成了一項協議。至於具體是什麼,我卻再未言語,只是讓她安心等候消息就好。
她也就沒有繼續追問,倒是又對着我千恩萬謝了一番,便喜滋滋的回去了。
就這樣過去了三天時間,這日午後,溫暖的日光照耀在我身上。竟然讓我起了一絲倦意,我見派出去打聽消息的綺兒還沒有回來,便想着歪在軟榻上,小睡一會兒。
剛剛躺倒在寢殿內的軟榻上,涵賢妃身旁的大宮女燕兒,便前來參拜了。我讓喜兒帶她進來,她躬身參拜之後,緩緩言說:“涵妃娘娘說皇上已經開始着手查辦了,讓皇后娘娘靜心等待一段時日,就會有好消息傳來了。”
“恩,本宮知道了。你回去轉告涵妃,這些日子辛苦她了。只要好
消息一到,我便會履行我的諾言。”我看向下面垂頭斂目,一派恭順的宮女,沉聲說道。
“是,奴婢一定會將皇后娘娘的意思,傳遞給涵妃娘娘的。不知皇后娘娘可還有別的吩咐?”燕兒依舊垂着頭,不緊不慢的詢問。
“別的倒是也沒什麼了,你趕緊回去吧。”我轉過頭,輕喚道,“喜兒,替本宮送送燕兒姑娘。”
“奴婢不敢!奴婢告退!”燕兒垂着頭,又福了福身子,便退了出去。
她前腳剛走,綺兒也就回來了。所打聽到的也是這些內容,說是廖靜宣已經派人將那些,自他登基以來,由他親自審理的案子,全部從庫房中搬回了龍翔殿。
想來是需要一些時間的吧,畢竟就像綺兒說的,有那麼多堆積的案件,他要一件一件翻開來看,一件一件仔細琢磨,也是很費時間的。不過,這倒是給了我一個很充足的時間與空間。
緊接着,綺兒又帶來了另外一個讓我更爲震驚的消息。她說皇上剛剛已經下了聖旨,將統領御林軍的裴將軍的幺女,賜給了廖靜宸。並且強制這兩方,必須定於後日就行迎娶之禮。
我驚訝的張大了脣角,半天也爲恍惚清醒般,緩過神來。廖靜宣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他以爲我們之間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他想要絕了我的念想,亦是要斷了廖靜宸的癡念。
廖靜宸對我這麼好,關心這麼多,我雖然不能愛上,卻早已經在心內給他留出了一個別人都不能企及的特殊位置。雖然他倘若真的要成親,我也會打從心眼裡替他高興。可是,畢竟現在已經到了最緊張的關頭。
我今天才想好了一條萬全之策,準備告訴給他的。他若是成了親,肯定就會對我疏遠許多。我自私的想要將他禁錮在我身邊,雖然我不愛,卻仍舊自私的想要得到他的愛,得到他無私的幫助,無言的嬌寵。
不過,還好,他們以前也都沒有見過面。廖靜宸一定不會喜歡那裴將軍家的幺女的,就算讓他違心的娶了過去,他們也都不會幸福的。我在心裡就這麼默默的勸慰着自己,說服着自己的那一片私心。
令我更爲意外的卻是,已經消失了好幾天的廖靜宣,我以爲永遠都不會再出現的廖靜宣,卻在今晚夜深之時,頂着一頭的露水,踏着清冷的月光,推開了朝仁宮的大門。
聽得通報,我慌忙起身迎接。剛剛穿好衣衫,還未來得及梳理的髮絲,散落下來,遮住了我心慌失措的顏。
他高大筆直的身軀,就站定在我的面前。遮住了月華的光芒,擋住了殿外瞬間燃起的那一片燈火通明。被月光拉出的長長的影子,斜斜伸展過來,將小小的跪拜在地的我,遮蓋覆住。模糊了我的容顏,模糊了我的眼眸。
“起,起來吧。”廖靜宣不甚清晰的說完這句話,忽然便直直的向着跪在下面的我,栽了過來。
“皇上!”
“公主!”
“娘娘!”
一時間大殿之內響起各種驚聲的尖叫,我猛然擡起頭來,見他的顏已經近在咫尺。慌亂間猛然伸出雙手,緊緊環抱住他,一個斜斜的轉身,硬生生將我們兩個帶離開了那個危險的境地。
我卻沒料到,他龐大的身軀竟然毫無保留的向我身上靠將過來,又加上他滿身的酒氣熏天,將我逼迫的措手不及。一個站立不穩,竟然又向着身後直直倒了下去。
“嗯!”我被他壓得硬生生擠出一個沉重的悶哼。
“皇,皇后娘娘?您沒事吧?”猛然衝進來的素焰,見我接到了廖靜宣,以爲終於脫離了險境。卻不想我們又來了個如此華麗的跌倒,倒是弄的他,手足無措起來。
“公主,公主。”喜兒也匆匆忙忙的跑到我跟前來,大聲喊叫着,唯恐我聽不見一般。
“沒事,你們,你們還愣着幹什麼?快將皇上扶起來啊。”我被壓得胸口都疼,廖靜宣卻只是趴在我身上,一動也不動。
“哦,哦,是。也,我說素大侍衛,你還不趕緊着將皇上扶起來?”喜兒轉過頭一眼便看見了正自呆愣的素焰,不無好氣的說道。
素焰慌忙上前一步,便將廖靜宣自我身上扶了開來。我大口大口的喘了幾口氣,深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纔算覺得舒服一些。便在喜兒的攙扶下,緩緩站起身來。
“你們都怎麼了?這麼看着朕做什麼?”廖靜宣仿似一下子醒轉過來了,雙眼迷茫的看看素焰,又轉身看看剛剛站起來的我。
“皇上喝了不少酒吧,那就該早些歇息纔是。”我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揉着胸脯低吼道。
他卻是撓撓自己的頭頂,比之剛纔更加茫然起來。那雙漆黑明亮的眸子,此刻沒有了冰寒,沒有了幽深,只是一雙無奈的迷惑不解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