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娣姑娘人才到門口,手下人的聲音已經傳了進來。外面呼呼喝喝的好不熱鬧。
趙衍走出來一看,原來是幾個壯漢趕着一架馬車到了院子外面。蓮娣姑娘手下的幾個管事的老媽子正指揮着把行李往馬車上裝。
趙衍心中納悶,但嘴上什麼也不好問。索性站在屋檐下看着衆人忙活。
蓮娣姑娘今天一身男人的裝扮,好不英俊瀟灑。她走到趙衍身邊問了問他的身體,然後告訴他因臨時接到命令,需要趕到蜀中,考慮到趙衍的安全,她打算帶他一起上路。
趙衍知道這府衙的護兵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保護蓮娣姑娘的人倒是高手如雲,等她們一走,這府衙對江湖中人來說就是空城一座,因此也不多說什麼,全聽她的吩咐就是。
片刻後行李都裝上馬車,蓮娣姑娘讓趙衍上車,自己則牽過一匹白馬,翻身騎上。一衆人便浩浩蕩蕩的出發了。趙衍坐在車上閒來無事,掀開簾子四處張望。原來這車隊的馬車到有十幾輛。還有二三十個高手騎在馬上保護着車隊,岑淼也在其中。
出了南城門,城外早已經集結好了一千人的重裝隊伍。他們身上都穿着藤製的鎧甲,左手小臂上綁縛着一面磨盤大的滕盾,人人背後揹着兩把大刀。趙衍小時候父親曾帶兵打仗,所以看裝備他就知道這些人都是土兵中的朴刀兵。
趙衍心想,土兵是由各地巡檢統轄,看出手就知道蓮娣姑娘身份遠在巡檢之上,因此能調動土兵也不足爲奇。只是帶這麼多人出門,看來要去的必定是荒蕪之地。他留神觀察,只見那爲首的將領對蓮娣姑娘行禮,蓮娣還禮並稱呼那人爲王將軍。
這些土兵果然訓練有素,待馬車隊駛過之後,那王將軍一個手勢,這一千人整齊的由九隊合併成三隊,跟在車隊後面行進。整個過程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有唰唰的腳步聲。
趙衍一路觀察,隊伍取道荊門,然後再向西行進入蜀地。前兩日的行軍都還順利,進入恩施地界後,山路越來越多,官道越來越窄,窄到僅容一輛馬車勉強度過。四周都是崇山峻嶺,車隊的行李又贅重無法走快,大家不禁都提高警惕,緊張起來。
這天黃昏,衆人來到恩施城外,王將軍早命探子去前面打探消息,衆人則在城外安營紮寨。入夜後探子回來,王將軍帶着探子求見蓮娣。
蓮娣正與趙衍閒話,那探子進入帳篷,見有外人在不敢開口,蓮娣讓他直說無妨,探子才低頭稟告:“施將軍並未在約定地點守候。”
趙衍不知道他們提前有何安排,但他知道事情一定很嚴重,因爲他感覺到身邊的蓮娣深吸了口氣,但很快她又恢復了平靜,問道:“去十里方哨點看過了嗎?”
探子頭低的更低,稟報:“去了,駐兵都死了。”
蓮娣心中大驚,急忙問道:“死了?你看仔細了?”
探子稟道:“看仔細了,看傷口推測是今天中午以後遇害的。”
蓮娣又問:“都死了?”
探子道:“7個都死了。”
蓮娣又是深深的喘了口氣。接着,她吩咐下人將侍衛首領孟寺明請來。
這孟寺明趙衍早有耳聞,他是山東一代的鄉紳,所練的一套孟家神拳是家傳絕學,他武功高強,爲人低調,近來江湖上幾乎沒有他的消息,原來是投靠到了這裡。
轉念間孟寺明走了進來。好一個山東大漢,大高個子,身體結實魁梧,站在那裡如同一坐鐵塔。
孟寺明給蓮娣行了個禮,蓮娣趕忙站起來還禮,趙衍見狀也站起來拱拱手。心裡卻想,蓮娣姑娘果然心細如髮,善於籠絡人心。大家入座後,蓮娣姑娘將探子探到的消息說了。孟寺明眉頭緊鎖,卻不說話,他知道蓮娣姑娘足智多謀,向來很有主見。既然叫自己來,當然不是要聽自己的意見,所以他只是靜靜的等着蓮娣給自己安排任務。
果然,蓮娣姑娘說道:“我想這事十之八九是他們做的。如今我們在明他們在暗,這些前朝欲孽我根本不曾放在眼裡,只是我擔心銀娣她......,孟統領,我想請你選幾個得力下屬,連夜將銀娣送回襄陽。”
孟寺明得令下去了。蓮娣對趙衍說道:“我本安排了施將軍帶領弓箭手在前方掩護,他們恐怕已經慘遭不測。如今我們只有朴刀手保護,他們卻只適合在林中近身作戰,我們駐紮的這塊營地,地勢相對平坦,四周卻有重山包圍,對方若有心,今晚一定會以火箭射我兵,燒我營。我安排幾名貼身心腹今晚將你送入施恩,你帶着這塊令牌,守兵見到一定會放你入城。”
說完她從腰間解下一塊鑄鐵牌子,交給趙衍。
趙衍笑道:“我不走。我這條賤命,要死早死了。老天爺都不肯收我,你擔心什麼?”
蓮娣生氣道:“我費勁千辛萬苦將你出來,難道眼睜睜看着你陪我去送死?”
趙衍道:“你明知道不是送死,若是必死無疑,你怎麼又不走?”
蓮娣被他的歪理纏的無奈,只好說道:“這是我的命,我認命。”
趙衍笑嘻嘻道:“那我到要看看我的命老天爺是怎麼安排的。”
蓮娣瞪起杏眼:“你真的不走?”
“真不走。”
“我在問你最後一遍,走還是不走?”
“再問十遍,百遍,千遍都是不走。”
蓮娣瞪着他看了好一會:“好吧,橫豎是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呢。我走了,你早些休息吧。”
這一夜,趙衍果然睡的很香。寅時,他突然醒了。
山上傳來了細微的沙沙聲,他能肯定的知道,那是有一隊人正在悄悄的趕路,樹葉是不會說謊的。他翻身坐起,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身體恢復的還不錯,但傷口卻沒那麼快能長好。只要能保證坐着不動,傷口就不會再次撕開。
帳篷裡的炭火早已經熄了,吊水罐用的三根木棍還支在地上,他抄起三根木放在身邊,再次閉上眼睛,靜靜的用耳朵看對方準備做什麼。
身邊的帳篷裡也響起了細微的衣服摩挲聲,看來都準備好了,大戰一觸即發。
一聲貓頭鷹叫之後,射箭的嗖嗖聲響了起來,果然讓蓮娣算準了,帶着火的劍射了過來。可惜既然讓蓮娣猜到了,這些箭就無法點燃帳篷——幸好是夏天,帳篷上都被潑上了水。對方顯然也發現了這點,又一聲呼哨之後,長劍去掉了沾着酒的麻布頭換成了鋒利的劍頭又一次鋪天蓋地而來。
射進帳篷的箭伴隨着噗噗聲猶如石沉大海,再也沒有了動靜。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躲在山上的一隊人不禁着急了——身上帶的箭消耗殆盡,更要命的是天亮後,他們的藏身處就會暴露,單打獨鬥他們不是帳篷裡那些人的對手,現在撤退更會暴露自己裝備短缺,如今真是騎虎難下,進退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