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大家一起向上躍去,將要穿過屋頂的瞬間,趙衍低頭看見兩個不知什麼山寨的二寨主向屋外跑去。緊接着,便聽見他們大叫的聲音:“大人饒命,我等投降......”
外面的官兵原本就緊繃着神經,突然看到屋內的人破屋而出,這時候不知道是誰先放了一弩,跟着一片嗖嗖聲響起。幾聲慘叫過後,身後傳來剛纔喊話軍官的聲音:“住手,都給我住手!TMD,誰讓你們殺了投降的人!”射弩聲停下來後,那人又吩咐道“張將軍你帶一隊人去北邊兒,衛將......”
趙衍知道這是個機會,他絲毫不敢猶豫,全力輕功向西跑去。住了這些天,他對這裡的地形已經十分熟悉。西邊是個懸崖,十分陡峭寸草不生。一般人決不可能再此處停留。
趙衍仗着藝高人膽大,從懸崖上跳了下去。他左手在背後扶着吳冬妹,右手長劍向懸崖石縫中插下去。剛開始時長劍與岩石撞擊,猛烈的震盪令他幾乎握不住劍柄,慌忙中丹田自然而然地升起一股內力本能的灌於右手,內力傾注於長劍,那刺入石縫中的劍竟然如同切木頭一般順暢了。
頓時兩人下墜的速度緩慢了下來,過了好一會,趙衍終於看到山崖下黑乎乎的樹影,待到近前,他送開手,輕輕落到地上。
吳冬妹始終不說一句話,趙衍如今不辨方向,只好將吳冬妹放在地上,取了火摺子出來點起堆火。兩人累了半夜,這時都感覺乏了,迷迷糊糊中和衣睡了。
第二天一早,趙衍醒來見吳冬妹早已經醒了,擡頭望天也不知道望了多久。趙衍熄了火,隨意收拾了一下,對吳冬妹說道:“走吧。”
吳冬妹始終看着山崖,聽到趙衍的話全無反應,半響,她才幽幽的說道:“這一去,恐怕再也不能活着回到這裡,若是老身有什麼不測,求少俠轉告月兒,將我埋在這裡吧。”
趙衍也不答話,轉身蹲下背起吳冬妹,提氣向西奔去。
好一陣山中趕路,還好這裡人煙稀少,趙衍全力展開輕功,晌午的時候,終於見到農舍漸漸多了起來。他找了個破廟將吳冬妹藏好,這纔出去找人問路。
原來往前不遠就是開江縣,過了開江再向前去就是達州了。趙衍找了條小河把自己收拾乾淨,這纔不慌不忙了向開江縣逛去。
先找了家酒樓填飽肚子。此時趙衍心中最大的難題,就是怎麼才能在大白天的帶着吳冬妹隨便走。僱輛馬車?難免不被人看見她的摸樣,可暫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找小二打聽清楚了騾馬市在什麼位置,趙衍又慢慢的向騾馬市晃去。
開江縣不大,雖說是騾馬市,其實也就跟一間衣服店差不多大,只有兩頭老馬,還沒有車賣。趙衍不禁有些失望,一扭頭,正好看見旁邊有一家棺材鋪子,趙衍心中一喜,當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二話不說,趕緊先找了家衣帽店,給自己買了身孝服穿上,這才進了棺材店的大門。
“掌櫃的,可有上好的棺材?”趙衍進門見到櫃檯裡站着一個五十來歲的老漢,看行頭知道他就是掌櫃,於是上前詢問。
掌櫃的忙從櫃檯裡走出來,一邊走一邊問道:“有有有,敢問是什麼人用?”
趙衍裝模作樣地說道:“是我娘。唉!我做生意四處漂泊,害她老人家跟隨我吃l了大半輩子的苦,如今她駕鶴西去,無論如何我都要將她老人家的靈柩送回老家安葬。”
掌櫃的又是敬佩又是同情:“官人真可謂孝子啊。千難萬難出門最難,我相信她老人家在天之靈也會保佑官人的。來,請隨老漢到裡面挑選。”
趙衍挑了一副楠木刷了厚厚地大紅漆的棺材,夥計幫忙裝上板車。出城時,趙衍又買了些金瘡藥揣在身上,這才一路趕車回到了吳冬妹藏身的破廟。
趙衍給吳冬妹上了金瘡藥,只是短劍始終沒取出,傷口也無法癒合。這藥又是最普通不過的,恐怕也沒什麼奇效,兩人心中都清楚,若是找不到張長平,以她現在的樣子,恐怕只能找個瞎子郎中來給她治病了。
吳冬妹看着眼前這副棺材,淒涼的一笑,說道:“少俠對老婦還真是不錯,我死後若得這樣一口棺材送葬,那也是厚葬了。”
趙衍心中尋思,確實是厚葬你了,可憐我那師傅和師叔兩人暴屍荒野......我既答應了張大哥和嫂子照顧你,便不會食言,只是要我真心對你好,那卻是萬萬做不到的。
他從神臺上拿過一箇舊燭臺,將棺材底下鑿出幾個孔。這才扶着吳冬妹進去躺好,蓋上了蓋子。
趙衍心中雖然不承認他對吳冬妹的態度有了善意的變化,可吳冬妹看着他爲自己做的這些事,卻明顯感覺到了他的細心照顧,心中涌起了小小的感動,繼而多了份內疚。
當趙衍的馬車再次回到開縣已經是下午,天色漸晚不方便趕路。趙衍找了家偏僻的小客棧投宿。也正是這家客棧偏僻生意冷清,纔沒嫌棄趙衍帶喪之身。棺材擡進屋裡,趙衍要了些吃喝,兩人在房間內吃了。
這一餐吳冬妹的心情似乎還不錯,該吃就吃該喝就喝,趙衍卻吃的味同嚼蠟。說實話,要不是趙衍年少時與清冠師叔一起生活過,對着這樣一個紅毛“野人”,別說吃飯,就算多看兩眼只怕都能把三天前吃的飯吐出來。
看看天還沒黑,趙衍隨便撥了兩口飯,也沒跟吳冬妹交代什麼,換了身衣裳,帶上門自己出去了。其實他心中打着小算盤,這開縣是去達州的兩條大路之一,如果盧清清他們三人逃得出來,說不定在這裡就能遇上。再者,昨天夜裡黃鱔坡盡毀,今天或許能聽到些消息。
開江縣縣城不打,一圈轉下來也就一頓飯的功夫,趙衍選了一家位置最好,修的最氣派的“永盛”酒館走了進去。這酒館一樓放着十來張桌子,如今幾乎坐滿了。
小二上前殷勤的招呼着:“哎呦,客官,您這是吃飯還是住店吶?”
“找個安靜的位置,來幾壺好酒。”
“好嘞。”說着小二就要往樓上引。
趙衍知道,樓上一般都是包廂,要探聽消息還是要在人多的地方。“就那吧,我看那挺好。”趙衍見窗口一個位置空着,指着空位說道。
小二忙站住了腳,陪笑道“誒呦,客官您有所不知,咱們開江雨水多,那窗口有點漏水,我們掌櫃的還沒來得及找人修。”
趙衍笑道:“不妨事,現在不是還沒下雨麼,就坐那兒吧。”
小二趕忙在前面帶路,一邊幫趙衍擦了桌子,翻過茶碗倒上茶,一邊問道:“酒有上好的竹葉青,陳年的杜康,女兒紅。客官可還要點什麼下酒菜?”
趙衍道:“先來五斤竹葉青,三斤滷牛肉,還有什麼拿手菜?”
小二笑着回話:“客官要是能吃的了辣,今天有新鮮的鰱魚,水煮是咱們的拿手做法。”
趙衍道:“好,就這個吧。”
“誒!”小二一鞠躬,笑着下去了。
趙衍左右無事,放眼打量着店裡的食客們。他們有的是朋友聚會,有的是陪着小妾,也有走江湖的,還有不少是行商的。其中靠近門口的一桌坐着兩個商人,正在談論昨晚黃鱔坡的事,趙衍仔細聽去,只聽一人正說道:“真沒想到,七個山寨的聯盟,竟然一晚上就沒了。”
另一個人接着說道:“王兄,你有所不知,這多虧了吳侯爺,要不是他這麼多年來巧施計策,岑家寨的寨主也不會被朝廷招安了,要把這黃鱔坡上的山寨一鍋端,哪能是這麼容易的事?”
那姓王的嘆了口氣道:“朝廷的事咱們不懂。可做生意最怕就是有內鬼和給人挖牆角,咱們可要引以爲鑑啊。”
“是啊是啊,來咱們喝酒。”說完兩人碰了一杯。
趙衍這才知道,原來岑濤早已經投靠了宋軍,也就是說他早就知道宋軍是要來屠寨的,這人當真心腸歹毒。只是不知道金奉海是不是跟他一夥,不過是不是也不重要了,反正人都死了。
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靠近門口的那兩個商人馬上伸出手示意自己坐在這裡,剛進來的男人立刻向他們走了過去。
看他走到近前了,姓王的商人說道:“方兄匆忙趕來是不是又帶來了什麼消息?”
姓方的先微一行禮,叫了聲:“王兄,候兄。”這才坐下說道:“帶來了一個壞消息。剛纔聽縣衙的一個衙役說,明天開始,全城進出的車輛都要嚴查,特別是對外地車輛和人口,咱們行商的,哪個不是有個三、五車的貨物隨行,這下不知道要使多少銀子才能出城了。”
這時候另有幾桌大概也是行商的,聽到這個消息,趕忙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紛紛議論起來。
姓候的沉吟片刻說道:“咱們去請商會出面跟官府協商,給咱們行個方便。這一車一車的查,恐怕要耽擱不少貨期了。”
周圍的人也覺得這辦法可行,吵吵着該請誰出面。衆人商量了一陣子,紛紛匆忙託自己的關係去了,一時間酒館裡又冷清了起來。
這消息對趙衍來說也極爲不利,但卻不是個沒有辦法的死結。眼下他最焦急的,是盧清清三人的消息。不管是好是壞,只要有一丁點的消息也好。可惜天不遂人願,偏偏等了一晚上再也沒人能說出點有用的消息來。
掌櫃的已經在櫃檯裡打起了盹,天上又飄起了毛毛雨,看樣子不會再有什麼人來喝酒了。趙衍決定明天趕到達州再碰碰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