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他真的很喜歡你。”遙生搖頭,認真對她說道,“他對你是認真的,是我錯了。”
思可本想否認的,卻不知如何開口,最後也只能沉默。
現在否不否認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他已經穿過歐亞大陸和英吉利海峽,到了一個很遠的國家。也許他們之間再也不會有任何關係了,他說過對她已經膩了。
早就已經結束了。
他曾經對她那麼好,將她視若珍寶,可現在卻這樣絕情,連一句再見都不肯對她說。
想到這裡,思可再次起身,不想再與遙生說下去了。
“等等,先別動。”遙生忽然俯下身來,不等她有反應,就將手伸進她的衣服裡。
“你……”思可驚訝得張開嘴,呆呆地看着遙生從她的腋下取出一支溫度計。
“還好,已經徹底退燒了,來吃點東西吧,我叫了外賣。”
“不用,我要回去。”她掀開棉被,剛站起來就冷得一哆嗦,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餓過頭了,毫無體力,腳尖觸到地板時,竟一下子跌坐到地板上。
遙生皺眉,但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彎腰將她扶了起來。
思可想掙脫他,可卻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無奈地苦笑道:“哎,睡了一整天,前天也沒吃飯,我好像真的有兩天沒吃東西了……”
很久以前,思可和寧南一起看日本的青春偶像劇,裡面有一名記憶深刻的話:只要活下去,就一定會遇上好事的。
從那以後,她就一直把這句話奉爲真言。
儘管隨着成長,她早就明白了這個世界並沒有那麼美好,可總還是要活下去的。
於是她還是坐下來喝了牛奶,又把遙生買的炒飯都吃了,又吃了一條魚一個雞蛋,飯後還吞了幾個芒果和桃子。要不是遙生阻止她,她還想繼續吃下去。
想到前一天晚上餓得走不動路,身上只有幾十塊零錢,又沒有鑰匙回不了家的窘迫境地,說真的,如果不是遙生收留,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現在也是這樣,她只有兩個選擇,一個回樓道里待着,餓着肚子等到天亮後再聯繫物業找鎖匠;另一個就是留在遙生的房間裡,若無其事地和他一起吃飯。
她很佩服自己選擇了後者,在生存面前,人的自尊和麪子果然是一文不值。明明那麼不想和遙生再有牽扯,明明恨他那樣對待自己,可現在還是隻能默默接受他的人情。
然後,她隱隱聽到了歌聲,美得像是蒼茫大海上人魚的歌喉一般叫人沉醉。彷彿是將所有生命都燃燒乾淨,既然溫柔又絕望,像風一般可將靈魂也一同吹散。
她知道那是靜靜在唱歌。
剛吃完飯,遙生趕她回牀上躺着休息,自己一個人收拾凌亂的桌面,她忽然想起最近都沒有看到他們樂隊有活動了,不由順口問了一句,“那許風不在了,那你們的樂隊怎麼辦?”
“早就暫時停了。”
“哦。”
“不過只是暫時的。”
她頓了頓:“那你們會找人代替他嗎?”
“不會,沒有人可以代替他。”遙生的語氣依然是淡淡的,可態度卻很堅決。
“爲什麼會搞那個樂隊呢?這不像是你會做的事啊。你不會愛出風頭的人,許風雖然愛熱鬧,但也整天嫌麻煩,那是因爲童光堅持的緣故嗎?”
“是因爲我想讓靜靜有一個可以盡情唱歌的地方。”遙生想也沒想就回答道,“不止是我,是大家共同的願望。”
“原來是這樣。”思可喃喃道,她想起那晚聽到的如海浪一般壯闊美妙的歌聲,像強風吹散樹葉一般,吹散她心裡的憂傷。靜靜的歌確實有那樣的力量,和她本人無關,純淨而廣大,讓人想要沉迷……“我好像也有一點理解爲什麼了。”
“是嗎……”她沒有像往常一樣提起靜靜就生氣,遙生也頗有點意外。
“那你們要去更大的舞臺上表演賺錢嗎?像我一個朋友說的,如果有機會,也許可以接到更多商業演出,聽說這可是童光的夢想呢。”
遙生聽得笑了,眼睛微微地彎起來:“不會,現在這樣就很好。”
他們也許只是想守護那個歌聲而已,而高談夢想什麼的,就真的一點也不符合遙生的性格了。
“那麼,你很愛她嗎?”思可又問。
出乎意料地,遙生搖了搖頭。
很多人都覺得他是愛着靜靜的,不然也不會一直都對她那麼的好。
他家境優渥,父母出手大方,自己也有獎學金,錢對他而言並不是那麼珍貴。只要手上還鬆,靜靜不開口他也會給。要靜靜惹了麻煩,喝醉了,他可說是隨叫隨到。
也許在靜靜一生之中,他是唯一不需要任何回報,就一直對她好的人。
那並不是愛情。
“她是個很倔強的女孩子,從來不對任何人示弱,受了傷只會自己躲起來。”遙生眼神誠實地說着,“只要瞭解她,就會忍不住想保護她。”
他並沒有加入她的生命裡。
也許每個人一生都有那麼一個人,他在你心中佔據着很重要的位置,似友非友,似愛非愛,似親非親。所以,無法真正走到一起。
他是清醒的,能將自己的感情分析得一清二楚,可是太過冷靜,最終總是在傷害別人。
“倒是你,許風爲什麼跟你分手呢?”遙生看着她,“我一直以爲,你們會很幸福的。”
“這個……其實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思可歪頭想了想,自嘲地嘆了口氣,“他只告訴我說他厭倦了,大概就是這樣吧。”
“不可能。”遙生堅定地搖頭說,“許風很愛你,一定是有什麼別的原因。”
“說那些又有什麼用呢?結果就是這樣,而我已經不難過了。”思可垂下頭去,聲音低得近乎於暱喃,“其實在一開始時,我就猜到會是這種結果了。太美好的東西總是不長久的,我知道命運不會對我太好,就是有這樣的預感。”
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他和她竟然像久違的老朋友一樣聊起天來。
這令思可感到不可思議。他們之間明明沒有什麼深交,又發生過許多不快,可最後卻可以這樣和平坐着談天。
明明以前連話也沒有說過多少,一點也稱不上了解的,卻又已經有了身體關係。
“其實有一件事,你到現在都不知道……”說到這裡,遙生停頓了很久,似乎還在猶豫要不要說出這件事,但最後還是說了出來,“是關於寧南的,靜靜和寧南也都不願意讓你知道。”
“什麼事?”
外面天已經黑了,遙生拉開窗簾,她可以看到自己最喜歡的陽臺。遙生穿着拖鞋,悠閒地靠在陽臺的玻璃門上。
輕淡的風流進房間裡,帶着淡淡的花香。
她坐在牀上,平靜地聽着他的聲音。他的表情淡淡的,總讓人覺得他是在微笑似的,明明就站在那裡,卻總像隔着很遠的距離一般。他一直這樣,像個冷靜的旁觀者,沒有爭取什麼,沒有介入他們的故事,沒有人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