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簡單啊,只需要有一個人離開,就可以得到最好的結局。
“很久以前,是你救了我……對吧?”思可問他。
“是嗎,我已經忘記了。”他衝她笑了笑。
思可怔了怔,再次咬着嘴脣垂下臉去。
“不過,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是你來看演出的時候。那時,你在人羣裡有點手足無措,狂熱的音樂也不能打動你,你只是一直很癡迷地望着遙生。那時我就在想,能不能把那個人搶過來呢?能不能讓她也用那樣的目光看看我呢?”他說着,像以前一樣,終於還是伸出手摸了她頭頂的頭髮,那軟軟的觸感在他掌中刺痛着,聲音卻變得出奇溫柔,“你不需要道歉,一切都是我願意的。以後開心點吧,別再哭了。”
思可怔怔地望着他,像是明白了什麼,又不是太明白,最後只能努力露出一個微笑:“謝謝!”
這樣就算和平分手了吧?真正地分手了,以後也不再是朋友了。
彷彿是有什麼東西,硬生生從她的身體剝離,把整個人撕成了兩半,再也找不到原來的模樣。
不管是生日還是節日,再也沒有一定要打電話的理由了。明明說過會永遠對她好的人,現在卻要變成路人一樣的關係了。
不管是明天還是未來很久的歲月,都不再有聯繫。想想便覺得心痛,可又還能怎樣呢?
“再見。”思可站起來,語氣誠懇地說。她慢慢起身離開,往公寓的方向走去,一陣風颳來,頭髮輕飄飄地晃盪着。她好像總是走得這麼費力,每一步都是在逆風而行。
而許風忽然發現一件事:原來一直,他都是在這樣看着她的背影,一直都是他在她身後走着,儘管只要再走出一步他便可以追上她,拉住她的手,可他終究是沒有。
在那個時候,他從後面看着她的背景,以爲可以天長地久,所以那麼的幸福。
原來他們之間差的,只是這麼一步之遙而已。
新的一天開始了,思可打算先去寧南和靜靜的家爲靜靜送上一束鮮花,然後再振作起來,爲將來打算,找鎖匠給自己的公寓換個新的門鎖。
她必須重新規劃自己的人生了,儘管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能畢業了,但她現在更需要做的卻是努力工作,以便在寧南的病情惡化前籌夠做手術的錢。
她告訴自己未來會好起來的,只要還活着,就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思可爲靜靜選了一束鮮豔的玫瑰,正打算離開他們的住處時卻在電梯前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愣住了,那是童光。思可也是在這時候才意識到,靜靜出事以後,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童光。
他穿了一件大大的T恤,還是那張娃娃臉,看起來就像個不懂事的高中生。他手裡拿着一個旅行袋,還揹着樂器,一副要出遠門的樣子。
“是你?”童光的樣子比她還要驚訝。
思可訥訥地點了點頭,她知道童光一直不大喜歡自己,本想打聲招呼就離開的,卻沒想到他還向自己走了過來:“我看你剛從裡面出來,你有鑰匙嗎?”
“嗯。”思可點了點頭。
“我想進去看看。”他忽然說。
思可怔了怔,但想到他和靜靜也是朋友,便點了點頭:“好的,不過裡面還沒收拾……”
“沒關係。”童光說。
思可打開門,她注意到童光走進去的一瞬間臉色就變了,似乎是變陰沉了,可她也說不好那是什麼表情。
地板上的血跡已經被擦去了,絲毫看不出那天的情景有多麼觸目驚心。客廳依然很凌亂,到處是被翻出的東西,那也是靜靜曾經掙扎過的痕跡。她就是倒在這裡,漸漸流逝掉生命的。
“警察那邊,還是一點線索都沒有嗎?兇器還沒找到嗎?”
思可搖搖頭:“那幾天都在下雨,就連路上的腳印都被衝沒了,警察現在正從以前和她有過糾紛的人身上一一查起……”
“糾紛嗎?”他忽然笑了一下,“和她有過糾紛的男人那麼多……”童光閉上眼睛,慢慢俯下身去,用手指輕輕摩挲着冰冷的地板,無限留戀地凝望着,彷彿她就在那裡。
“她活着的時候,是個很自私的人。”他自顧自地說着,“永遠只會利用別人的感情,眼裡只有錢,拿了錢就翻臉不認人。我曾經想過,如果她肯努力,我們一定可以站上很大的舞臺,讓更多人看到我們的表演。可她的腦子裡就只有錢,只會做一些可笑又渺小的夢。在她眼裡,我恐怕什麼也不是,她一直都看不起我。只不過是湊齊了手術費而已,就可以高興成那樣,她真傻……”
思可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她也不明白童光爲什麼會突然向她說起這些,也許,他不過是自言自語罷了。
“你是要去哪裡嗎?”她看向他手裡的包,問了這麼一句。
“嗯,許風走了,靜靜也走了,遙生都變了,這裡對我而言已經沒什麼意思了。”他睜開眼睛,聲音透着無限的疲憊,彷彿沒有任何留戀地往外走去,“我準備去朋友那邊找份工作,再見吧。”
“那,再見。”思可說着。
她轉身去看他慢慢離開的背影,心裡忽然涌起難以形容的感覺,一時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勁,只是有種強烈的不安與恐慌。
有什麼明明很重要的東西,卻被忽略了。
她有些顫抖,只好用力按住額頭,腦子裡一遍遍地閃過童光剛剛的話。突然的,表情就此凍結在她的臉上。心臟也開始冷卻,好像急速墜落進地獄一樣。
她僵硬地緩緩擡起頭,彷彿過了很長時間,又彷彿只是那麼一瞬間。
“等等,你站住!”思可追出去,用顫抖的聲音叫住他。
“怎麼了?”童光回過頭。
她跑到他身邊,不由分說,先是雙手緊緊揪住他的衣領,再睜大了眼睛盯着他:“把錢,把錢還回來!”
“你說什麼呢?”童光皺起眉,一副不明就裡的樣子。
“把靜靜的錢還回來!”她的嘴脣在顫抖,目光卻還是緊緊地逼視着他,“那是寧南做手術的錢,再不開刀就來不及了,那是靜靜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錢啊!”
童光的神情頓時慌亂起來:“你在說什麼,突然發什麼神經!”
他想將她甩開,但思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緊緊抓着他的衣服,幾乎已經嵌了進去,無論怎樣也無法甩開。他粗暴地將她推到牆角,思可的頭撞到牆上,發出“砰”一聲巨響。大腦麻痹,渾身都在麻痹,可她還是沒有鬆手,任憑童光使盡全力也甩不掉。
“放開我!聽到沒有?”他吼叫起來。
“你怎麼會知道還沒找到兇器呢?遙生並沒有告訴過你吧?他應該沒有跟任何人提過的!你又怎麼會知道靜靜湊齊了手術費呢?連寧南都不知道!你今天爲什麼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