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舞兒將晉許一把放開,轉身還在地上伸腿伸腳,晉許直接摔了個狗吃屎,跟着來的寒雲卿一開始沒留神,險些一腳踩上去,輕輕一點,才跳開,背後那蘇舞兒突然一個清澈的笑,旋轉着到了一棵樹旁,把胳膊伸進了樹洞,伴着“刷“的一聲,又抽出來了,正往這邊轉,寒雲卿還沒反應過來,一個愣神,就掉進了早就挖好的洞裡。
“呸呸呸……”寒雲卿拍打着身上的灰塵,一直吐口水,邊想把嘴裡的土弄乾淨,邊想着出去,叫喊着“老巫婆,你給我放出去!”
“老巫婆?”蘇舞兒掐着腰,努力的擠出個微笑,對腳底下的寒雲卿傲嬌地說:“好呀,那就讓我這個老巫婆,好好治治你這臭小子,四草,回!“
晉許從一旁爬了起來,看到寒雲卿掉進了洞裡,七考張的腿被箭射中,還在不停地流血焦急的趴下,伸手去夠洞裡的寒雲卿,可是洞挖的太深,“挖這麼深,這是對人世有多大的仇啊!“
不料,被蘇舞兒聽見了,轉頭扭着他的耳朵,就問:“臭小子,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王兄弟 不知道爲什麼會喜歡你這樣的潑婦!”晉許被提着耳朵,加上看着受傷的師傅和被困的夥伴,氣憤之際脫口了這樣的話。
此話一處,那蘇舞兒彷彿被人點了穴似的,渾身僵硬,雙目無神,晉許將自己的耳朵從她手裡拽了出來,疼的使勁的搓着。
下一秒,蘇舞兒又立即恢復了神智,激動的捏起晉許的兩隻胳膊,拼命的搖晃:“什麼?你說你見過他?他在哪裡?他爲什麼不來找我,爲什麼會跟你說我?他人呢?人呢!”
晉許晃得已經不知東西,滿眼星星,四草跑過來,使勁的將蘇舞兒的手與晉許的胳膊分開。晉許暈乎道:“你想知道嗎?那你先把他放了,然後把我師傅帶進去療傷,等我師傅平安無事了,我就會把事情原本通通都告訴你!”
蘇舞兒一秒冷靜,挑起細眉,用一種“你丫找死”的目光,歎爲觀止地看着他。只聽晉許低頭附在他耳邊,低聲道:“還有信物哦。”
蘇舞兒苦笑:“好,好,好,現在的小子都是膽肥的主,四草……”
“莊主,我在。”小娃抱拳領命。
蘇舞兒咬牙切齒的瞧着晉許,一字一句地說: “帶進去,好,好,伺,候!”
四草目光意味不明地盯着蘇舞兒看了一會,便放開了她的手,單手背後,伸開長腿踩在另一棵樹上,將花花抱在懷裡,飛下樹,得意洋洋地對面目蒼白的七考張道:“算你好運。”
七考張,算作平常,那也是懟人的主,不過此刻精力不濟,便不再跟他扯淡,合上眼迷迷糊糊地半昏迷半睡過去。
晉許知道自己那點能耐,這片林子,機關甚多,而且還有陣法,他們三個人,除了七考張,沒人懂這不知所云、玄玄乎乎的奇門遁甲之術,沒頭蒼蠅似的亂走,不定會碰見什麼,眼下天色將黑,寒雲卿也沒力氣了,七考張又傷重,不如以不變應萬變,在原地休整一番,緩過一點來再想辦法。
四草將七考張揹回了濤鳶山莊自己的屋內,七考張的呼吸壓得低低的,卻很均勻,像是睡着了,四草趴在牀頭,側過臉去對着他。
晉許坐在一旁閉眼休息,忽然不知怎麼,想起那醫仙一半錢的話來——“若是你強行想想起什麼來,到時候怕是會筋骨盡斷,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了……”,他便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學起一半錢交給他的調息之法,運力於掌心,慢慢地擡起來,也許……
他的手掌猶猶豫豫地還沒按下去,忽然一隻手憑空伸出來,冰冷的手指搭住了他的手腕,蘇舞兒不知何時來,兩人的目光便在這狹小的空間相遇。
晉許的目光很平靜,語氣裡聽不出一點波瀾,他問道:“你要幹什麼?”
蘇舞兒沒有言聲。
晉許忽然嘆了口氣,移開了視線,沒頭沒腦似的說了那麼一句:“我的事,他都曉得,你不必這副拿捏住我什麼把柄似的表情。”
蘇舞兒緩緩地垂下目光,半晌,輕輕地將手掌落在一邊。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況且。”他說着,手臂陡然往下一送,那地面竟被他這一掌結結實實地按出一個半寸深的印子來,“你怎麼曉得我認識他?”
“猜的。”晉許將袖子往下拽了拽。
“猜的?”蘇舞兒突然笑了,“哈哈哈……“笑的很狂放,與她的長相一點都不符合,癲狂地完全就是一個女魔頭似的 。
四草不知何時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長時間,忽然被不遠的地方這笑聲驚醒了。他一骨碌跳起來,警惕地扭着脖子四處看,然後肩膀被一隻手按住,四草一激靈,猝然回頭,卻發現是剛剛昏迷的七考張。七考張趕緊示意他不要出聲。
晉許低低地咳嗽了兩聲,說道:“你與王兄弟是舊識?”
此語一出,蘇舞兒立即停住了笑聲,睜大了眼睛,望着晉許:“當然,不僅僅是舊識,還是,宿敵,是仇人,我想要他的命,恨不得讓他千刀萬剮,讓他下地獄!”
“你這麼恨他?”晉許猜測,如此能讓一個女子瘋魔的,大抵應是情債,自古癡情人多,等了半載,半生,一輩子的人也不缺乏。只是最後能盼的有情人歸來的又有多少,最後只能化爲忿忿不平,但這不平在那人出現的一刻,有立馬霧消雲散,雨過天晴。
晉許想了想,準備將揣在懷中許久的信和釵子給眼前的人,可一轉頭,突然看見七考張醒了,開心的縮回了手,跑了過去問道:“師父,你感覺怎麼樣?”
七考張吃勁的往牀頭靠了靠道:“沒事,小傷而已?”
晉許深深吸了口氣,不單是頭疼了,簡直覺着腿都疼了起來,反問道:“老頭,下次不許你這麼冒險,你如果出了什麼事,我就把你藏起來的私房錢全都扔進青秀河裡。”
七考張扭過頭笑起來,四草抓抓頭,道:“我當時,那也是有些着急,下手重了些”
七考張面無表情地瞥了晉許一眼,暗暗的傳遞信號:你覺得我應該在這鬼地方嬌弱一下麼?
晉許擠眉弄眼地回:現在你受傷,不裝怎麼辦,我們也沒辦法出去。你先養傷,等你好了,我們再想辦法。
牀上人領會到晉許的計劃,“哎呀,還是很疼呀,你這個臭小子,下手太狠了 ”
四草立馬緊張起來,上下捏着七考張的腿,“嗯?還疼嗎?哪裡疼,這裡嗎?不應該呀,我剛都檢查過了呀!“
晉許出聲道:“小子,好好照顧他,我先出去了。”
七考張偏過頭咳嗽一聲,弓着肩膀按了按腿傷,簡短地道:“趕緊走。”
蘇舞兒帶着晉許順着階梯出了院落。院落鋪滿了粉色的花瓣,風攜着花瓣滿天飛舞,亭中一株巨大的合歡花葳蕤茂盛,似是千年駐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