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如人,有的甘醇回味,有的苦澀難掩......,憑藉着觀察,分不出好壞,唯有品一品,方能見另一方天地。這謦雪臺,是花小竹之前最愛來的地方。
此間,坐在裝飾華麗,四周掛上紗帳的亭樓中,着一襲水粉色薄棉蠶紗,花容月貌的異族女子是一風姿綽約的男子。他手上端着一蓋杯,慢條斯理地浮了浮茶水,茶香嫋嫋,氤氳水汽中,薄薄的紅脣微閉細細的品味茶道,風鈴清脆響起,宛若一世外神仙。此人便是覃塘。只見他飲罷放下金盃,脫口而出:“嗯~好茶,這是林林谷的燕迴歸?”
桌前跪坐的,正是掌管茶品的主事,名喚笪達。這人生得白皙乾淨,端正老成,就在前幾日他還只是個端茶倒水的副手,今日上午被舉薦成了掌管茶品的主事。
笪達絲毫不敢露出喜悅,殷勤地拂袖,豎起大拇指,立馬磕頭道:“主子英明,正是林林谷的燕迴歸。這是今日早晨剛長成的,中午八百里加急送來的第一芽。”
一老頭恰着坐在對面。
僕人正欲添茶,覃塘示意讓其退下,親自拿起茶勺,靜靜的給對方舀滿,慢條斯理道:“說到燕迴歸,我倒是想起來一件事。這林林谷本是一處荒山,山下的百姓本來窮困不堪。當地的狗縣官上報說是當地可以種植茶葉,可是沒有銀子買茶種。朝廷聽說了,便特許撥款讓這林林谷買下大批量的茶種種植,纔有後來的'林林谷,君子足,燕迴歸,天下醉'的說法得以歌頌。如若沒有朝廷,這林林谷和燕迴歸,恐怕如今什麼都不是吧?”
聽了覃塘的這番話,對方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手指捏起茶杯,青筋暴起,一飲而盡,道:”如今這天下豪傑稱你一聲閻王,那是因爲她到現在還未曾出面,況且還有不少她的門徒都消失了,如今,”老者環顧了一下四周,”覃閻王的手下,怕也不多吧,跟我們合作,高太守把一部分精兵強將給你,到時候咱們各取所需,各守天下。”
覃塘心裡清楚外人如今對他的評價,肯定都是爲權弒主,忘恩負義的宵小之輩。但是,他明白,自己是爲了守住她的心血,消了其他的有心思之徒覬覦閻王之位。等花小竹回來,只要她回來,位子拱手想讓。
覃塘捏着茶盞,聞了聞,忽然戲謔道:”老閻王在世時,曾下令,鬼市衆人不得參與朝廷之事,不得做背叛鬼市之事。我已經被人指着脊樑骨罵了,可不想再惹是非,請回吧。”
老者敏銳地注意到,眼前人雖然年少,但是眼光所至之處,皆成熟穩重,決絕毒辣。他在宮裡已經有十個年頭了,也算是閱人無數,知道眼前說話的人內心有着宏圖偉業,卻能隱忍剋制,將來一定是個狠角色。
”大人早就猜到你不可能一口答應,等你答覆。不急,終有一日,你會親自來找我的。”說罷,老者起身,離去。
一安慰看着老者離開後,從不遠處的假山後面走了出來,面見覃塘。
”她何時來?”覃塘絲毫沒有等待死亡的降臨前的恐懼與未知,反而顯露出一副期待的樣子。
”稟主子……已經聚集,今晚,最遲明日。”
邊下棋,一心似乎只在黑白之間顛倒的人,漫不經心的說着:”好,知知曉了,傳令下去,山門不關,莫要反抗。”
”莫要反抗?……”暗衛以爲自己聽錯了,這麼一來,自己追隨的主子必然要被擊垮的,但是覃塘一個不容置疑的眼神,嚇得他不敢絲毫言語,立馬領命退了下去。
……靜等天黑。
穿過山洞後,走到了一塊竹林,橫橋下的水流緩緩流淌,倒映出兩岸青草倒影,水草緩緩的隨着水流的速度晃動着。
但因爲天色暗了一些,時辰再早些,就該舉着火把才能在山林裡前行了。晉許在前走了一陣,竟沒遇上一隻活物。他頗感訝異:莫非這鬼市裡,連動物都不敢進來,還是他們沒什麼吃的,只能吃山裡的東西。?
忽然,前方傳來呼救之聲。
“來人啊!”
“救人哪!”
這聲音有男有女,充滿慌張無措之意,不似作僞。荒山野嶺的求救聲,莫不是真的是什麼鬼神妖魔麼,引不知情者前往陷阱。晉許大爲疑惑。
真的是令人害怕。
他奔往聲來處,四望不見,擡頭見,卻不是什麼妖精鬼怪,也沒有,而是在空曠處遇到的那一家子鄉下散戶,被一張麻繩巨網吊在樹上。
那中年男人原本帶着後人在山林裡巡邏踩點,沒碰上他們巴望的食物,卻踩中了不知哪位仁兄設得羅網,被吊在樹上,叫苦不迭。見有人來,猛地一喜,可一看來的是個弱書生模樣,立刻大失所望。這網繩雖細,材料卻上等,牢不可破,一旦被捉住,任你人神妖魔精鬼怪也要折騰一陣。除非被更上等的兵器斬破。晉許別說放他們下來了,只怕連這是個什麼東西不知道。正要試着叫他找人來幫手,一陣輕靈的分枝踏葉之聲逼近,山林裡掠出一個淺色輕衫的少年。
這小公子半邊臉描繪青花,俊秀得有些刻薄,年紀極輕,跟船上的珏萇差不多大,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不過倒是一身的陽剛之氣。頭束青帶,身背一筒羽箭,手持銀色長弓。衣服上金絲繡着幾朵白色梔子花,幾顆大大的珍珠鑲在腰間,腰間一玉佩墜落,玉佩上一個大大”鈞”刻在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