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這一艘三層甲板,燈火通明,好似一個小型的移動閣樓偌大的花船走了順着慢慢靠近不遠的碼頭,模糊中,晉許船頭一個翩翩少年正在吹笛。恰時,飛鶴和寒雲卿從遠處趕了過來。
一旁的趙煦隨意地拍拍身上的泥土,將剛剛那副單純的模樣收藏的一點不留痕跡,換上一副平常深邃不可測,滿臉心機的模樣。
“?”晉許狐疑地盯着旁邊這個男人究竟是做什麼的?這逃跑路上,還能支來這麼大的船。
”主子,”船上的少年白皙的手豎拿玉笛,掀起自己的衣紗,輕步慢攆,搖曳生姿。
趙煦沒有理會,溫柔地徑直的對着晉許點頭說:”言午,請吧。”
被忽視的少年嘟着嘴,有些怨氣的瞧着身旁走過的兩人,看到了趙煦停頓下來,以爲是想起了自己,立馬笑開臉,誰知得到前面人淡淡一句:叫人小心把他擡上來吧。瞬間眉眼掉落,恢復一副怨婦的模樣,嘟囊嘟囔的指派着將七還在熟睡的七考張擡了進去。
原本以爲船外已經夠讓人驚訝的,誰知道一走進去裡面更加低調奢華。簾子用的是上好粉色珍珠,個個又經細心打磨幾乎一般大小。船艙一開始進去是長形的房間,兩邊擺着一些精品白瓷,白瓷瓶裡插着幾束桃花。主方擺着金絲楠木做的茶具,板凳等,船上掛着的幾副趙煦自己提寫的字畫。
看的晉許瞠目結舌,看上去都是平常的東西,隨便一件,拿出去,那也是當世珍寶,突然,晉許看到了在一側擺放的棋盤,棋盤上的棋子竟然是用和田玉做的。
晉許小心翼翼的捏起一個,轉身對着趙煦說:”白兄……你莫不是什麼江洋大盜吧?”
趙煦被他的驚訝逗笑了,轉而又露出一絲心疼的表情,沒有說話,朝着主座的椅子走了過去。飛鶴帶人端了茶水過來。於此船起錨,往東邊走去。
少年郎跟着後面走了過來,橫着將他手中的棋子奪走,”瞧你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珏萇!”趙煦直呼少年郎的名字。少年郎面色微紅,鼓着腮幫子,氣呼呼的扭捏着不動。
晉許沒有同他一般計較生氣,反而大方的說道:”那可不是,連飯都吃不飽的人還見什麼世面?”不經意一句話,引得嚴肅的寒雲卿忽有同情之色,不遠處的趙煦也挺住了手上的動作。
”那萬花閣,也不像是養不起你一個人的樣子呀?”寒雲卿環抱,裝作不想知道原因的模樣側身問着。
晉許挑了挑眉,順勢翹着二郎腿坐在了椅子上,手一攤,然後道:”萬花閣是後來才改的酒樓,之前是青樓,那裡的媽媽,待人苛責,稍微不順,難免關黑屋,受點皮肉之苦。”
茶杯抖動的聲音引起了站在一旁聽晉許說話的飛鶴關注,”主子,你怎麼了?”趙煦心頭一緊,仍然一副冰冷的模樣,回了一句無事。
”後來呢,青樓怎麼又變成了酒樓?”確定趙煦五無事後 寒雲卿繼續問。
”後來不知怎麼的,那一日,我出門會診 萬花閣走了水,等我回來時 媽媽在那場大火裡燒死了,原本的姑娘們死的死,傷的傷。後來五娘來了,帶着四位姐姐和我也就把萬花閣撐起來了。”
晉許說起過往的事,不自覺的倒也掛念起五娘和四位姐姐。不知道五娘送她們的路上可遇到了危險,現在應該也到了。
無心喝茶,一心只在晉許話上的趙煦,看出了晉許的擔憂,說道:”放心吧,我早就派人跟着他們了,等他們辦完事,自然會來和我相會。”
真的是神奇,一生這麼長,活了這麼久,竟然有人會相識這麼短就這麼瞭解另一個人,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知道他想的是什麼。有些人註定一眼就是一生。
”那我們這是乘船去鬼市麼?”
趙煦點頭示意,迴應道:“是的。”
本來沒什麼情緒波動的飛鶴突然竄起來,鼓着手,憨憨的拉扯着趙煦的衣服,如孩子欣喜地問道: ”噢~主子,聽說鬼市這一年一度的玄古節在即,我們也能去長長見識嘞。”
…………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
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
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柳永
傍晚臨近,載着趙煦、晉許等人的畫船,緩緩進入汴河河道,但是此時,汴河河道之上,燈火輝煌,熱鬧非凡,船來船往,速度慢的跟烏龜有的一拼。
“雲卿哥哥,你看好多的漂亮的船啊!”和寒雲卿並肩站在船頭的飛鶴,不斷拍手驚喜說道。
也從未出過青秀鎮的晉許心中也在震驚,他萬萬沒有想到,汴京竟然真的“萬國鹹通”了,進入汴河這一會功夫,他已經看到上百艘大小船隻,有些船隻上面掛着的旗幟,明顯不是漢字,看來就是臣服北宋的藩國商船或者使船了。
”怎的?言午這是驚歎了?”
趙煦盯着晉許的側顏,彩燈結結處,晉許的半邊臉被映的通紅,好似剛出閣的小姑娘,嬌羞明豔。
晉許看了看趙煦,眼光又直視前方, 讚歎道:”嗯,是挺震驚的,我從未出過青秀鎮,不曉得天下還有如此繁華之地。”
站在趙煦後面的珏萇聽了這話,不由的上前一步,指着岸上的星星燈火,驕傲地作爲主人翁介紹着:“那自然是,當今聖上英明,治理四方,大好河山,哪處不好?況且這快到天子腳下,它南望平原,北依黃河,雖然無險可守,不是什麼戰略要地,但是水陸交通。剛剛這城中店鋪,就達六千四百多家,。”
本以爲聽了這些話聽的晉許一臉的佩服 誰知道,誰知道珏萇還沒反應過,晉許就笑着補充道:“宋仁宗年間,汴京改變了周、秦、漢、唐百姓不得向大街開門、不得在指定的市坊以外從事買賣活動的舊規矩,允許百姓在御廊開店設鋪和沿街做買賣。,還放寬了宵禁,城門關得很晚,開得很早。御街上每隔二三百步設一個軍巡鋪,鋪中的防事巡警,白天維持交通秩序,疏導人流車流;夜間警衛官府商宅,防盜,防火,防止意外事故。汴京周長八十餘里,由外城、內城、皇城三座城池組成,是一座氣勢雄偉、規模宏大,富麗輝煌的都城。有“八荒爭湊,萬國鹹通”的美名。”
晉許剛好說完,畫舫就靠了岸,”切~”晉許蹭了蹭自己的頭髮,自顧自的往前走去,完全沒把珏萇放在眼裡。四人到了州橋。他們未曾發現,跟在他們後面的畫船上一前一後分別下來的正是寒雲卿和王聞堰兩人。
走到長芳樓,裡面的小二連忙迎了出來,引趙煦等人入內。
幾人來到了二樓,寒雲卿正準備領着趙煦等人走進位置最好的房間時,小二連忙攔住。
“大人,這房間已經被定下了。”
寒雲卿低頭,摸了摸自己的手,冷言冷語道:”不知道這一向是爺的位置麼?”
這事一時半會兒小二也解釋不清,站在一旁的晉許眼看小二緊張地直擦冷汗,急得喊過去,使了個顏色:“要不我們去隔壁,小二還有房間嗎?”
“有,有,有,諸位爺這邊請。”店小二也着實委屈,今天中午,掌櫃的就吩咐了下來,說晚上長芳樓有貴客,需得騰出來,誰能料想到船行的快,趙煦今天晚上也到了,“諸位爺,你們請坐,小的這就去給諸位沏壺上好的茶。”
“好,去吧。”晉許說:“不必置氣,不過是個房間,怎麼樣都是能看見江景,吃的了飯的。”
“是啊,我們又不在乎這些,只要有酒就行。”七考張笑着指着桌子說:“丫頭,你說是吧。”
“……”寒雲卿給了一個白眼,筆挺的坐着,氣不過的對趙煦說:“主子,這不行,待會等人來了,我還是得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