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敷平復了心情:“三哥還要留在舂陵組建隊伍,訓練兵士。萬一敵軍來襲你們還要領導衆人退敵。你怎麼可以離開呢?不然,”羅敷掃了一圈衆人,他不能自私地讓劉秀陪他去新市,這些人裡劉秀才是天生的領袖。既然他不能離開,就先其他人陪她去走一趟了,也免了他的擔心:“讓陰識大哥陪我走一趟可好?”
陰識欣然同意,兩人準備次日上路。
臨行前的一夜,劉秀敲門進來羅敷房間:“敷兒。”
羅敷見是他,不知道應該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從相識到現在,心態早已大不相同,特別是他的心裡有了一個陰麗華之後。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三哥放心,一路上我會小心出事的。”羅敷客氣地與他保持着距離。
劉秀:“我找你不是說這件事。”
羅敷問:“那三哥想說什麼?”
劉秀眉宇似乎有一絲憂傷,羅敷看在眼裡,心也隨之一緊。他的一顰一笑仍然如此緊密地牽動着她的心。
劉秀道:“敷兒,你知道嗎,你改變很多。”
羅敷苦笑:“敷兒長大了。”只有這樣獨自相對的時候他纔會叫她敷兒,也許對他來說關心敷兒,寵愛敷兒是“不足爲外人道也”的事情。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劉秀道:“想當初我們初相遇,你純淨地像泉水一般。如今……”
羅敷:“如今敷兒仍然是敷兒,但三哥已然不是過去的三哥。”
劉秀過去攏過羅敷的肩頭,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敷兒,三哥當初說過,不管發生什麼事,我眼中、心裡都有你的位置。你永遠是我用生命去保護的小弟。如今你秦氏一門遭此橫禍,你親人都不在身邊,我就是你的親人,我會像你父兄一樣照顧你,保護你。”
羅敷動情道:“三哥!其實我……”她想告訴他說“其實我是女扮男裝”。可是夜聽潮的影子在她眼前閃過。不行,她當初對夜聽潮的誓言仍在,她可以食言,但她不可以爲了兒女私情而拿着劉秀的性命做賭注。正因爲他心中有她,哪怕僅僅是小弟,她更不能。
況且現在劉秀認定自己是男子,心中又有了陰麗華。不過她可以利用現在的時機讓劉秀對自己一點點依賴,等把夜聽潮這個麻煩排除了再對他言明真相,把他從別人手裡一點點搶過來。劉秀非池中物,等來日力量壯大就不用再怕夜聽潮的威脅了。只是現在不行。
劉秀看她欲言又止:“敷兒想說什麼?”
羅敷忙道:“三哥,我想說明日之去新市,說是聯合綠林,實則投靠他們。我怕大哥不能接受將來綠林軍統領舂陵軍的這種局勢,我走後你要對他加以善解,以免到時候他做出衝動之舉。”
劉秀點頭:“這個我自然明白。舂陵軍現在力量還尚小,必須依附於綠林軍。大哥方面我會提前給他打招呼的。”
羅敷:“那就好。”
劉秀又道:“敷兒,此去新市一路兇險,一定要小心。”
羅敷依偎在他肩頭,哪怕一絲一毫的相依都讓她感覺溫暖。
“陰識大哥,你加入義軍可把家眷都安排妥當了?”去新市的路上,羅敷問道。
陰識曰:“呵呵,賢弟放心,我以加強了防守,又將家中老幼轉移到了安全之地。”
羅敷:“那官府呢?萬一有人告知了官府。”
陰識:“以陰家的實力,沒有確切的證據,誰又敢輕易扣上個謀反的帽子?即使有人看見我在起義軍裡面也是不怕的。陰家防衛頗強,三兩無用官兵,還是攻之不入的。”
羅敷心想也是,陰家家境清白,雖然已沒有人在朝爲官,可因爲這“管仲後人”的原由,再加上陰家在當地多有資助官府、救濟饑民的行爲,其政治影響力還是甚大的。而且,陰家有錢,多得可以把本地官員以及部分朝中大員悉數收買,多得門客三千,家奴無數。
經過一番閒談,羅敷終於問出自己想問的問題:“大哥,你出來時麗華姐可好?”
提到麗華,陰識臉上呈現出一絲柔和的光芒,羅敷想如果是秦想,提到自己時也會有如此光芒的在臉上吧?
陰識:“呵呵,我這個妹妹平日是最持重穩妥的,但聽說我參加了劉氏兄弟的義軍要隨之遠行,送我出門時好不傷心。”
羅敷悠遠地講:“兄妹情深,定是會傷心的。”心裡想恐怕那傷心並不只來自是兄妹之情,還有男女之愛。她也是深受與劉秀分離之苦的吧?
有黃金令在手裡,羅敷、陰識兩人很快與綠林軍接上頭,並被安排去見王匡、王鳳。
進入綠林軍大營,只見營帳儼然,兵強馬壯。羅敷專注地看着一對對排列整齊的士兵在接受訓練。陰識會意道:“綠林軍果然是名不虛傳。”
羅敷感嘆:“誰又敢說他們只是農民軍呢?恐怕打起仗來不比正規軍遜色。”
來到會客的篷帳,除了王匡、王鳳兄弟,來見他們的還有一人。能出現在這種場合的必然是有用意的。羅敷不動聲色地打量他一番。此人三十三四歲,身材矮小,面容乾瘦,賊眉鼠眼,留八字鬍,其貌不揚。跟粗獷豪爽的王氏兩兄弟站在一起十分得不搭。羅敷弄不明白怎麼來個這號人物。
雙方行了禮,王匡到:“兩位賢弟,我來給你們介紹,這位是漢室宗親劉玄公子。算起來他是劉縯、劉秀二位公子的祖兄啊。”
羅敷深深差異。他們已然知道了自己的來意?弄來個劉玄卻是做什麼?道:“哦,失敬了。”對劉玄行了一禮。
劉玄表面極其謙虛恭謹,對羅敷和陰識二人回了禮。並不因爲她一副十幾歲小公子的樣子而輕待。正因爲這樣,羅敷才更加提醒自己要小心防範。事實證明,凡是不行於色的,纔是最難對付的。
王鳳對羅敷道:“劉縯、劉秀二位公子起兵的事我們已然知曉。據我所知,賢弟此次前來恐怕與此事有關吧。”羅敷心想他們好快的消息,從起事之日起至今也不過數日,他們竟然就知道了。
有了原來的患難交情,羅敷對王鳳自然比旁人要親厚很多:“王鳳大哥說得是。當初你贈我黃金令,沒想到今日我竟會以它領路來投靠綠林軍。我現在正在劉氏兄弟軍中,我舂陵軍願以綠林軍馬首是瞻,與二位大哥共成大事。”
王鳳高興地道:“哈哈。賢弟能來綠林是我綠林之福啊!”
羅敷忙道:“小弟不才,又算得了什麼?與劉縯、劉秀兄弟二人的文治武功相比,我是自慚形穢啊。”
王鳳道:“賢弟就不要自謙了。”
王匡也點頭道:“有了劉玄公子,如今又來了劉縯、劉秀兄弟,如今我綠林軍更是出師有名了。”
羅敷:“那王匡大哥是答應了?”
王匡爽快道:“爲什麼不答應呢?我是求才若渴啊。哈哈。”
羅敷道:“王匡大哥果然爽快。”她看到軍帳正中的地圖,問道:“王匡大哥今後是如何打算的?”
王匡走到地圖前面,拿起案頭的一支馬鞭拍到上面:“我們準備西擊長聚,經新野、湖陽、棘陽、沘水、宛城——最後直搗長安!除了我們新市兵和你們舂陵軍,另外還有平林等四路的綠林軍也會參加這次的戰鬥。”
羅敷微笑對劉玄道:“劉玄公子怎麼看?”除了打招呼,此人一直沒有開口,羅敷也想知道這樣一個人在綠林軍裡充當什麼樣的角色。
劉玄沒想到羅敷突然發問,完全措手不及:“啊,在下全聽憑兩位王將軍的安排。”
羅敷心裡冷笑:原來是個馬屁精。羅敷側身問旁邊的陰識:“大哥,還是你說說吧。羅敷年幼不懂這些事情。”
陰識微微皺眉:“大將軍所規劃的路徑非常合理,在下着實佩服。只是這宛城易守難攻,爲何不繞道而行?”
王匡大笑:“哈哈。陰識公子好見識。宛城之事在下另有打算,時機一到定然相告。”
羅敷看王匡並沒有完全信任他們,趕忙看了一眼陰識,見他臉上並無異樣才放心。
晚上舉行了一個小型晚宴,主要商量共擊長聚之事。晚宴過後兩人被分別安排在獨立的營房休息。安排好他們住下,王匡幾人就要告辭。羅敷對王鳳使了個眼色,王鳳會意,沒過多會又折了回來。
羅敷:“大哥看懂羅敷的眼色了?”
王鳳爽快道:“哈哈,賢弟有何事不方便在衆人面前說啊?”
羅敷對他一躬:“今天多謝王鳳大哥沒有透露我女子的身份。”
王鳳道:“這個自然。你放心,此事我連大哥也沒說。你家門之事我也聽說了,既然你決定留在軍中,男子打扮更方便行事。”說着對秦氏遭受滅門之事表示的感嘆,對羅敷好生安慰了一番。
羅敷感激得對他點點頭。王鳳當初不顧自己安危助她出城,一直沒有向外人泄露她的身份,如今又接納舂陵軍。所謂大恩不言謝,她沒有說出那個“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