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陸立萱在花園邂逅了琴師離岸和伶人長生之後,與二人可謂是情投意合,相見恨晚。每日不是邀兩位移步朝露苑就是自己跑去和二人在太后賜居的梨園相會,有時候還要叫上晉親王,四人把酒言歡,放浪形骸,好不快意。
一時間宮裡流言四起,說是這萱妃莫不是真懂得什麼蠱惑人心的妖術。從前還只是道聽途說,那時萱妃年少,把還是太子的中山王迷得不輕,如今,勾搭上了晉親王李燁不說,還跟剛入宮不久的兩位相貌出衆,技藝不凡的藝人也走得近。身爲大晟王妃,竟然這般不知檢點,在天子眼皮底下,做出此等穢亂後宮之事,其心可誅。
誰料到這些流言蜚語不但沒有給萱妃招來禍患,倒是還給她頒來了一道聖旨,賜浴含香池,得天子召幸,侍寢。
萱妃自以太子妃的身份進宮三年,便沒有同王圓房,這在大晟王宮裡本就不是什麼秘密。之後,無雙王后進宮,雖被封爲萱妃的她,妃位卻形同虛設,她就跟進了冷宮無異。王只有去王后宮裡不用記載,但凡王想要其他妃子美人侍寢,都得召幸,宗嗣監都得有記檔。而這位中山王素來不近女色,宗嗣監七年尚未有任何動靜,如此,這位萱妃娘娘七年來都從未得到過王的召幸,現今一朝得志,卻是在宮裡關於她的流言最不堪入耳的時候。這聖意,還真是高深莫測。
含香池是第二任中山王在位時着人修建,後來歷任中山王加以修繕的中山城內最大的室內溫泉。民間傳聞這含香池內的溫泉水因爲並非天然溫泉水,採取火山岩石基奠,地下長年有地火龍供熱,保持最適宜的溫熱。而池中的水也是以初春臘梅釵頭雪蕊融化之水爲主,輔以萃取多種珍稀花卉汁液,稱之爲含香凝露。經含香池水洗浴過的身子能帶有淡淡的香氛,同體香無異,和一般的香料作用大不相同。而每次一人用過之後就得換滿池的水,得來不易,則顯得彌足珍貴。歷代能用上這含香池的后妃們寥寥無幾,令人咋舌的是,當今最受寵的無雙王后都無此殊榮,卻讓最不受待見的萱妃給撿了個大便宜。
陸立萱此刻倒是沒心情去琢磨李顯突然這是唱的哪出,只管在這含香池裡好好享受着這一池溫湯。池中恰如其分的香氛加上這池面氤氳的熱氣,讓她眼前的景象有些迷糊不清,像是有人在她眼前蒙上了一層輕紗似的。依稀的可以看到,臂粗的喜燭還在燃燒,一直從天黑燃到天亮也沒有燃盡,合巹酒還沒有喝,李顯始終也沒有出現,她就自己把那一壺酒都喝了。也不知是不是這酒其實是摻了些什麼的,她覺得有些醉,還有些燥熱。待她正寬衣解帶散散熱的時候,李顯就來了。
他顯然也是一愣,沒想到一進門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光景。他的身後還跟着兩個太監,他動作很快,在她尚未意識到該如何去規避一下的之時,他已經撕下了半幅紅紗帳簾給她裹上了。大概是覺得她這個衣衫不整的樣子很丟人現眼,不想讓旁人見了去。那兩人見狀也立馬退了出去,房內就只剩下他們兩人。他還維持着遮護住她的姿勢,片面的肌膚接觸,從他身上傳來的清涼的感覺讓她不禁渾身顫慄,轉瞬便明白了那酒裡摻了些什麼東西。
她沒有抗拒自身的情動,打算順從人慾。伸出手摟住了李顯的脖子,讓他的臉和她捱得極近,都能聽出他慌亂的呼吸透露出的不安和緊張。睜着迷離的雙眼,她笑得輕蔑又激盪,親吻了一下他的喉結,隨即被他猛的推開。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剛剛險些就任她隨性所爲,讓她得逞了。之後他看了眼地上倒下的酒壺,便了然。快步走向她,攔腰抱起她,任她玩味的把手掌貼在他的胸口肆意遊走,腳步有些急促不穩。她在他懷裡癡癡的笑着。
走了沒多久,他的衣襟已經被她拉開了大半,露出了結實精瘦的胸膛和她軟弱無骨的青蔥手指。宮女們見狀,嚇得趕緊低頭避視。
“來人,準備一桶涼水。”他冷靜的吩咐着。不一會兒,下人們就置備好了木桶和涼水。他果真是沒有一點不捨和憐惜,就那樣硬生生的將她扔進了木桶裡。身上的燥熱因爲剛接觸到涼水,渾身一個激靈,片刻,人也就清醒了,方纔的情動全轉化爲此刻的羞辱和狼狽。
忽然有種窒息的感覺,陸立萱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把頭埋在了水下,立馬擡首躥出水面。宮女們見剛剛不見人影的萱妃終於浮出水面,趕緊拿了衣裳過來替她換上。由轎輦擡到了李顯的寢宮門前,因爲在含香池沐浴的關係,不能裹足,便是赤腳給擡來了,按理說應當由王過來將她抱緊寢居里面的。可守門太監敲了門,李顯只在裡面應了聲“進來吧”,也不見他人出來,奴才們自然是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本以爲萱妃的臉色會很難看,卻不料她倒是從容下了轎,赤足走了進去。
陸立萱換上的是一件桃粉色的三層天蠶絲紗裙,赤足在烏木地板上走着,伴隨着紗裙的撩動,像是步步生蓮。她見李顯也是穿着寢袍,披了件大衣在肩上,坐在牀沿正脫鞋襪,垂頭沒看她,足底生涼,驅使她快步行至牀前,避開李顯,跳上牀,抖開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你倒是挺迫不及待的。”李顯看着她弓起身子,背對着自己,想起她剛剛那一套動作完成的行雲流水,那急切的樣子,像是要撲過來把他吃了似的,倒是把他嚇了一跳。倘若她真的撲過來,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纔是。
見她沒有迴應,他鞋襪已經脫好,把大衣取下,躺下身,望着鳳凰帳頂出神。過了好一陣,他似乎也感受到了涼意,無意間打了個噴嚏,那邊終於有了動靜,把被子的一角扯過來給他蓋上,整個人也翻身過來面對着他。睜大的雙眼絲毫睡意也不見。
“還不睡?”李顯揚眉問到。
“今晚你召我侍寢,整個王宮都知道了,陸無雙她竟然也沒阻止你?”陸立萱微微眯了眼,轉而笑着繼續道:“呵,瞧我這是怎麼了,問出這個問題來。陸無雙再怎麼想阻止,也敵不過悠悠衆口,敵不過太后她老人家的恩威,畢竟她嫁來王宮四年無所出。”
“陸立萱,沒有哪個女子像你這般狠毒!雙兒四年不曾有孕,你以爲那是因爲誰?”李顯大怒,太陽穴上的青筋都能看得見。
“還能是因爲誰?難不成是因爲我?”
“陸立萱,爲什麼你總是逼我討厭你。”
“我想讓你喜歡我,爲此我做什麼都是徒勞。可你要討厭我,我有什麼法子?陸無雙她四年無所出,是因爲她今生都無法生育,這一點你是知道的。四年了,你都可以一直守護她,爲什麼最後要向太后,朝廷大臣們屈服?他們要你選新人入宮,綿延子嗣,你不想辜負陸無雙,因此你想出這一招來,禍水東引,拿我做戲,把我推向風口浪尖。李顯,你這樣做,有沒有想過,我也會難過。”
“阿衡,我讓你傷心,你恨我,我不怪你。可是,雙兒是你的妹妹,你怎麼忍心傷害她。”李顯掀被子坐起身,恨恨的盯着她。
“妹妹?我可從來沒把她當做妹妹,一直都只是她在那裡一廂情願罷了。當初,封妃在即,她一場大病無法入主東宮,而國師預言,有鳳來儀,未來的國母,只能是我們陸家的女兒。她求着我,要我嫁給你,換來相國府上下幾百條人命。相府和我有什麼關係?可你們太狠了,你們對我太狠了,你和她聯手,把我送進了這暗無天日的宮裡。她生病讓我頂替,你卻要把這筆賬算在我頭上,這不是太沒有道理了?而你,你什麼都不做,只是答應了把我娶進宮中,就推波助瀾的毀了我一生。我跟你說過,如果你給我的,和你給你別人的一樣,我就不要了。既然,你選擇了陸無雙,就該盡你所能去對待她,而不是藉由我來守護住她。三年前你護不住她,四年後你再次妥協,今後,你也一樣,不能護她一世平安喜樂。”
“今日你這番忤逆我,是因爲燁弟,還是那個終日同你眉來眼去的小倌?當初你那麼不情願的進了宮,如今一心想着要走,你就這麼想離開我?”李顯已經出離了憤怒,此刻眼裡燃起熊熊大火,像是要把她燒成灰燼。
“是。”陸立萱輕聲卻肯定的應了句。
“好,甚好!”李顯赤足下穿,掀翻了桌上的所有物什,聲響驚動了守在房外的奴才們紛紛魚貫而入,跪地瞧着王和王妃的拉鋸戰。
“萱妃舉止放蕩,穢亂宮闈,品性惡劣,除去妃位,貶爲庶人,三日後逐出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