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姬左右看看,知道現在和冰若痕作對只是自取其辱,便站起來,輕笑着整了整衣衫,一舉一動皆是柔媚:“既然若痕妹妹這麼懇切,我這個做姐姐的,也不好太過推脫。”
冰若痕點點頭,不用她押着走自然是最好的。
瀾歌回到了府中,怎麼都沒琢磨出來這毫不矯揉造作的定王妃到底哪裡不對勁呢,屈非就拿着一張密信進來了。
原傲因爲有事,先行離去,只囑咐了屈非在將密信翻譯出來之後,也要告知他一聲,就離開了。
屈非和瀾歌回了琉璃院的琴房,坐在桌邊,讓瀾歌認真看着,親自將密信之中的暗碼一字一字地翻譯出來。
墨色九連環雖說很有用,但畢竟只適合於兩人互相看得見對方的時候,隔着十萬八千里的時候,這明碼暗碼的密碼系統,就不可避免地被用上。
像此前瀾歌往月王府傳遞消息,在鳴霄閣情報探子眼中,那都是不入流的法子,讓人偷看都不屑於,人家只要使點手段,都能光明正大地知道那上面的內容。
瀾歌邊看着屈非翻譯,邊聽着他數落,面上又是尷尬又是憂傷——她在現代好歹是個事業有成、懂得十八般武藝的女子啊,怎麼到了這裡,就成了廢柴一個了呢?
很快,屈非就將密信翻譯出來了,只是看着另一張紙上寥寥的一句話,屈非的眉頭緩緩皺了起來。
瀾歌探頭一看,不由也愣住了。
從密信翻譯出來的那句話是:瀾歌不可成婚。
但原昭王令都發出來了,瀾歌和定王夫妻也見過面、一起吃了家宴了,等於是定親禮已經開了個頭了。
都說開弓沒有回頭箭,若是沒有你死我活的意外,這場婚事是一定要進行下去的,北辰謹這命令……不太合理啊。
屈非快速將密信原件收起來,隨手將那寫有那句話的白紙撕了,塞進小暖爐中,有用碳鉗子細細地攪到沒有任何殘留,才站起來。
瀾歌有些不知所措:“這……這定王府有什麼問題?還是辛睿翼曾經得罪過月王?”
屈非輕嗤一聲:“得罪月王?辛睿翼最遠只到過雙離,連北辰國的邊境都沒有踏入,如何能得罪月王?”
瀾歌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屈非想起之前薛青染的叮囑,說是在瀾歌沒能功成身退之前,北辰謹的命令和他薛青染的命令在鳴霄閣中的地位是一樣的,也就是說,北辰謹的命令只要不和薛青染的命令相沖,他屈非就必須要遵守,哪怕這個命令再怎麼荒唐。
但這個命令也未免太荒唐了啊。
屈非頭一次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沉默片刻,對瀾歌道:“我要離開幾天,屆時你要和鳴霄閣聯繫只管找朝塵就好。”
瀾歌趕緊跟上去:“你要去哪裡?”
屈非拍了拍胸口,那是藏有密信的地方,道:“我要弄清楚這個命令因何而來。”
頓了頓,屈非又道:“我三日之內必定會回來,在此期間,你先學着怎麼使用密碼吧。”
瀾歌嘴角一抽,先前兩頓飯過的太過和樂,還以爲屈非已經忘了要訓練她的事情,原來都記着吶。
瀾歌面上的失望太過明顯,屈非嘴角翹了翹,和她一同走出琴房,邊道:“晚上的時候我會讓護明把校本交給你,你只照着上面的學就好。”
瀾歌點點頭:“進度要求呢?”
屈非道:“我回來之後,會考校你那本書上所有的內容。”
瀾歌整張臉都皺在一起了,但並未討饒——那十九天在車架上的記憶實在太過深刻,讓瀾歌直覺不去反駁屈非定下的訓練計劃。
屈非很是滿意,正要離開,卻忽然停下腳步,看着瀾歌,鄭重道:“這幾天
你離定王妃遠一點,別有事沒事就跟她出去。”
瀾歌有些驚訝:“你是說……定王妃會來找我?”
別開玩笑了好嗎,命理八字帖都沒有對過,就算定王妃再怎麼喜歡她,也不可能直接就往梵王府跑啊,還要不要避嫌了?
屈非似是不耐煩地撇了撇嘴,沒有回答,直接縱身、踏着樹枝身輕如燕地離開了梵王府。
等原傲處理了事情,用了晚膳再來找瀾歌的時候,得到的就是屈非已經離開的消息,頓時臉色那個精彩啊。
“那屈非臨走,是否有說什麼?”原傲皺眉問道,那傢伙在自己府中住了也有一段時日了,總不能一句話都不說就離開吧?
瀾歌神使鬼差地瞞下了那封密信,只說道:“屈非讓我離定王妃遠一點,不要人家一叫就跟着走了。”
原傲點點頭,神情倒是比較剋制:“你尚未嫁入定王府,還是不要隨着她出去拋頭露面較爲合適。”
瀾歌眉微皺,很不喜歡這種被矇在鼓裡的感覺,便問道:“小叔可知道,這定王妃此舉是何意?”
原傲輕嘆一聲,只擺手道:“這件事說起來也不甚光彩,你一個女孩子家不要多問。”
瀾歌一口老血憋在喉中——你身爲財神,理應高瞻遠矚纔是,性別歧視得這麼明目張膽理所當然,合適嗎?
因着屈非不在府中,所有瀾歌定親事宜都需要原傲操持,這三天內原傲並未來過琉璃院,瀾歌也樂得沒人打擾,只在房中學習古代的密碼系統。
也因爲如此,瀾歌不知道,在她閉關學習的第二天,定王妃就熱情洋溢地上門,說是對瀾歌想念得緊,要來看看她,但卻被原傲一絲禮儀不錯地婉拒了。
只是瀾歌畢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女子,第三天定王妃再接再厲上門來的時候,正好讓瀾歌碰了個正着,便不顧原傲陰沉的臉色,隨着定王妃出門去了。
這一天下來,瀾歌此前僅是隱隱有所感覺的疑惑得到了證實。
按理說,瀾歌是小輩,是定王妃未來的兒媳婦,定王妃就是再喜歡瀾歌,也斷然不該有恨不得將瀾歌拴在褲腰帶上帶走的熱情。
這一天瀾歌在引星引月的陪同之下,和定王妃外出逛街買了好些女人家的東西,又去戲樓看了那名動京城的小生,直到夜幕低垂,才被放回了梵王府。
當天夜裡瀾歌就腰痠腿疼得睡不着,第二天一大早甚至爬不起來牀,更別提學習了。
瀾歌才休息了一天,正準備補上拉下的課業,護明就趕來通傳:定王妃來了。
聞言,瀾歌驚得差點沒打翻茶壺,正急的團團轉呢,屈非如天神降臨一般從天而降,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身上沒有一絲兒煙塵氣,正適合推出去拒絕!
當即,瀾歌也顧不得屈非一頭霧水了,只將屈非連推帶拉地趕到前廳去幫忙婉拒定王妃,自己則遠遠地躲回了房間。
屈非只能撐起溫柔純善的笑容轉告定王妃,瀾歌昨夜不慎染了風寒,這會兒不能見人,免得他人被過了病氣。
定王妃聽罷,再三懇請屈非轉達自己的關切之情,說到情動處,還當場退下自己的一隻玉鐲子,硬是塞到屈非手中,抹着眼淚道:“這玉鐲跟了我有二十來年了。都說玉養人,瀾歌這身子骨這麼差怎麼行呢?就讓這玉啊,替老身多看顧看顧那孩子吧。”
於是,躲在房間裡等着屈非回來的瀾歌,在寢室的門被推開之後,看見的是一張鬱悶無比的臉。
這段時間瀾歌已經習慣了屈非大部分時間都面無表情,驟然在私人場合也見他面上帶出神采來,不由有些詫異:“發生什麼事了?”
屈非冷哼一聲,隨手將玉鐲子擺在桌上,道:“下次再有這
種事,你自己去說。”
瀾歌呵呵呵,她這不是還“病”着呢嗎?怎麼可能自己去門前回了定王妃?
引星得了瀾歌的命令帶着朝塵去熟悉琉璃院的情形和瀾歌目前的處境。
護明在帶着校本給瀾歌的同時,自己也得了屈非的一本拳譜,從此每天這個時候都要練上一個時辰的拳。
寢室之內只留下引月和畫雲伺候。
畫雲這幾日正惶惶然擔心着瀾歌什麼時候要換掉自己,正愁沒機會討好瀾歌呢,這會兒見屈非膽敢教訓小姐,在激動之下,也顧不得害怕了,上前一步就道:“怎麼和小姐說話呢?”
瀾歌和屈非齊齊被驚了一下。
畫雲見瀾歌轉過頭來,心下一喜,強撐着聲音不顫抖,道:“屈非你不過是個教習師父,就算得了小姐師兄的名頭,但也還是尊卑有別,日後說話,可小心些吧。”
瀾歌嘴角抽搐,她是打算等這兩天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解決之後,再和畫雲好好解釋一番,併爲畫雲找個好人家送出去,也算償了在行宮別院之中畫雲對自己的幫助之情。
但現在看來……這麼個拎不清的侍女,若真送到什麼高門大戶之中,將來怕也是被髮賣的主,還不如瀾歌現在狠狠心,將她直接配了小子,雖說根本談不上門第,卻也讓她後半輩子有所保障。
屈非見瀾歌的眼神冷了下來,嘴角勾了勾,看着畫雲,道:“你倒是忠心啊,看不得你家小姐受委屈?”
畫雲再次瞥了眼瀾歌,見瀾歌看過來,趕緊用力點頭,那表情,別提多堅定了。
瀾歌卻只覺得糟心無比。
屈非面無表情:“我記得你先前挺怕我的,現在爲了你家小姐,不怕了?”
這簡直就是在爲她說出心聲啊!這樣一來,瀾歌就捨不得換掉她了吧?畫雲更加用力地點頭,咬牙道:“奴婢願意爲了小姐去死!”
瀾歌嘴角一抽,在畫雲看過來的時候,扶着額頭不去看她,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了。
在知道屈非是自己的師兄的前提下,畫雲還能如此呵斥屈非,不懂規矩是其一,萬一來個心眼小的,畫雲這是在給瀾歌招禍!
原國之內的情況在原昭的亂來之下,本就夠風雲詭譎了,瀾歌身邊若是再跟着這樣一個沒眼色沒腦子的主,怕是會折在這裡。
想到這裡,瀾歌連解釋的力氣都沒有了,直接擺擺手,道:“畫雲退下。引月,你帶畫雲去回了管家,就說我這裡丫頭太多,消受不起,把她分配去別的院子裡吧。”
畫雲正洋洋得意於自己的聰明呢,卻聽見這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當即眼淚就下來了:“小姐?”
瀾歌心一軟,上前道:“你跟着我,怕是日後也不得安寧,不若就地散了,你自去成家,也算是一樁美事。”
畫雲卻跪倒在地,伸手要去抱着瀾歌的大腿,卻被屈非擡手扣住了手腕,食指順勢陷進了太淵穴,氣血被滯,氣都喘不上來了。
瀾歌沒有看清屈非的動作,但見畫雲滿頭冷汗,卻也知道屈非定然是做了什麼手腳,正要爲畫雲求情,卻被屈非做了個手勢擋下了。
屈非扣着畫雲的力道未曾減輕,淡淡地看了瀾歌一眼,道:“你是要害她還是要保她?”
畫雲這單純勢力的性子放在行宮中說不定還能安穩地度過一生,但在黎仲……若是這種性子沒有改過來,畫雲遲早有一天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瀾歌心有惆悵,當初被畫雲一求,就帶她來黎仲,真的是個異常錯誤的決定。
見畫雲淚眼悽迷地看着自己,瀾歌當即硬下心腸,道:“那就交給你處理了。”
事情由屈非出面,那就進行得非常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