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仵作提出這個要求,也很是忐忑。
在場的僕婦們面面相覷,一時間都拿不定主意,只能看着謝嬤嬤,希望她能做出個決定。
謝嬤嬤閉目沉思半晌,在仵作和其他僕婦的注視下,緩緩點了點頭。
得到了許可,那最是年長的仵作長出一口氣,剛要轉身,身後就跟過來一箇中年的仵作,對他擠眉弄眼地不說,還不斷那手指捅他的後腰。
就連站在最後的那個仵作也跟上來,搓着手站在那最是年長的仵作身邊,一臉的殷勤小意,想說什麼又不敢的樣子。
那最是年輕的仵作在心中將自己的兩個同僚罵了個狗血淋頭,但事關重大,他不得不再次轉頭,看向謝嬤嬤,認真道:“同時,爲了確定太后娘娘真正的死因,我們需要開胸驗屍。”
這下,就連謝嬤嬤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有這個必要?”
那最是年長的仵作道:“太后娘娘的屍體表面很是乾淨,沒有任何爭鬥的痕跡。因此,小的三人討論了一下,都覺得這個掌印出現得太過突兀,並不像是太后娘娘生前就存在的。”
這麼說的話,謝嬤嬤回想起在湛湖邊上見到閔曦蘭的樣子,那明顯不是剛出水時候的模樣。難道說,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有誰褻瀆了太后娘娘的遺體?
謝嬤嬤的眼神陡然凌厲起來:“你們想做什麼就去做吧,但記得在事後要將娘娘的遺體恢復原樣。”
那三個仵作面面相覷,遲疑半晌之後,覺得這個要求並不是很難達成,便一起點了點頭。
仵作開箱將各種器具拿出來擺在一邊的桌上,屋頂上的瀾歌和海格里希對視一眼,知道在短時間內是沒有辦法得到更加具體的消息了,便悄然離開。
海格里希到了王宮之外並沒有立刻將瀾歌放下來,而是依舊縱身,帶着瀾歌往南郊的方向飛去。
原國的冬天雖然不像北辰國那麼寒冷,但是原國潮溼啊,這種溼冷的感覺更容易侵襲人體,當瀾歌被海格里希放下來的時候,只覺得頭暈腦脹,側頭又開始一跳一跳地痛。
海格里希被瀾歌青紫的臉色給嚇了一跳,任何賣關子的心都沒有了,直接竄進一條小巷,連敲門都沒有,一腳踹開中間的一戶民居,抱着瀾歌就進了院內。
正在院內練功排陣的一羣大男人被自家首領火急火燎的舉動給嚇了一跳,尤涅斯干脆就跳起來跟着海格里希跑進房間中,嘴裡還不住嚷嚷着:“大首領,發生什麼事了?”
“去燒熱水!”海格里希完全不理會尤涅斯急需關注的小孩兒心態,拎着他的脖子就把他從屋內扔了出來,還不忘把門給重新關上。
尤涅斯遭受到了這麼殘忍無情的打擊,剛想去尋找自家兄弟們的安慰,就見剛纔也探頭探腦想要一探究竟的一羣人就在這麼短短的半刻鐘不到的時間裡,消失得連根毛都沒剩下,不由憤怒地爆了句粗口。
沒奈何,尤涅斯只能拖着沉重的腳步,去了後院膳房——第來到中原的一次親自開火竟然是爲了燒水,這日子簡直不能更悲慘啊。
尤涅斯離開之後,躲起來的漢子們逐漸從樹梢、屋頂、牆角等等各個隱蔽的地方走出來,重新聚攏在院子裡,看着那扇被緊緊關閉着的門,小聲地議論着。
屋內,海格里希看着瀾歌一落到牀上就拉着被子往身上裹,只能很是無奈地和她搶被子:“你現在身上都是寒氣,不能直接蓋被子。”
瀾歌半天都搶不過海格里希,一怒之下將被子遠遠地扔開,從牀上坐起來,擡手要去扯海格里希的衣領,怒道:“老孃要被你害死了!”
海格里希條件發射地往後一躲,
避開瀾歌的手,轉身小跑着將屋中沒點起的兩個火爐給燒起來,又將門窗重新檢查了一下,確認屋內很快就會暖和起來之後,纔回到牀邊。
瀾歌皺着眉頭捂着腦袋,看着海格里希忙忙碌碌地想要讓自己好受一點,語氣也不自覺放緩了不少:“我不能受風,不能受寒。”
不然由此誘發了血管神經性頭痛,她是真的沒有什麼好辦法去緩解它,只能硬抗,那痛苦,真叫生不如死。
海格里希坐在她身邊,將瀾歌的手拿下來,換成自己的手掌給她捂住側頭部,笑道:“就你手的那點溫度,能幹什麼?”
這話欠扁的。不過海格里希的手掌溫熱得就像個小火爐,捂在抽痛的地方確實讓瀾歌好受了很多。
瀾歌深吸一口氣,把海格里希的話當成空氣,認真道:“所以,我不是不願意去煌曄,但是在這個冬天結束之前,我的身體狀況不允許我下海。”
這是瀾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正面地回答了海格里希最關心的問題。
海格里希面上也帶出笑容來:“過完生日就是十七歲了吧,在明年六月份?”
瀾歌不明白爲什麼海格里希會問這個問題,但還是點了點頭。
海格里希道:“我希望你的十七歲生日能夠在煌曄舉辦。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瀾歌更加不明白海格里希這是什麼意思了,但光從字面上來理解的話,應該是好話吧?
瀾歌遲疑着點了點頭,不忘補充一句:“如果實在不行……”
“事在人爲。”海格里希雖然還是笑着,但眼中的神采和往日已經有些不一樣了,更加認真,也更加嚴肅,“既然你點頭了,我就不接受你未來可能的‘辦不到’。”
被這樣的海格里希看着,瀾歌忽然就有種被大型掠食動物盯上的錯覺,危險的感覺讓她的後頸發亮,全身的寒毛都要豎起來了。
這時瀾歌才記起,海格里希到底是橫行海上的海盜首領,就算他這兩天收起了獠牙和利爪,在她身邊和她調笑,但這些卻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根植於海格里希骨子裡的殘酷和霸道的。
被這樣的目光看着,瀾歌微微垂下眼瞼,沉默片刻,用力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瀾歌此時還穿着參加家宴時的宮裝,整個人秀美端莊不同以往,這麼低着頭的時候,露出一段修長白皙的頸子,膚色蒼白但不失瑩潤,有種不經意的誘惑。
海格里希的目光卻沒有轉開,看着瀾歌的眼神甚至更加深沉了。
就在氣氛逐漸危險的時候,尤涅斯大大咧咧地敲了敲門,不等海格里希應門,就直接道:“大首領,水燒好了!我連浴桶都給你搬來了——你要洗澡吧?我燒了很多的水。”
瀾歌撲哧一聲笑出來,輕輕拉開海格里希的手,道:“快去開門,你的屬下請你洗澡去呢。”
海格里希心中就算有再多的旖旎心思也都被尤涅斯這一嗓子給喊沒了,乾脆起身,直接過去開了門,一個爆慄敲在興高采烈的尤涅斯頭上,道:“搬進來。”
尤涅斯還沒來得及探究一下屋中是否有什麼風月場景,就被一爆慄打暈了,苦哈哈地抱着腦袋道,“這就搬——不過,不需要浴桶嗎?”
海格里希冷笑:“誰告訴你老子要浴桶的?”
尤涅斯一臉的不可置信外加惋惜:“我這就把浴桶搬回去。”
大首領這麼急吼吼地把瀾歌抱進房中,再加上從煌曄到原國一路上,大首領完全沒有碰過女人。這兩點加在一起,讓人想不誤會都難啊。
誰知道,他都故意延遲了燒水的時間,大首領竟然還沒有成事?尤涅斯
表示很失望。
在海格里希所有的屬下之中,尤涅斯是最不會隱藏心情的,這會兒他露出這種表情,海格里希還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心情頓時也跟着鬱悶起來。
本着眼不見心不煩的想法,海格里希當機立斷,一腳就把尤涅斯踹出門去:“這麼閒的話,就去給薩布打下手!”
話音未落,海格里希就眼疾手快地將裝着熱水的木桶給拎進屋中,擡腳踹上門,冷酷無情地將尤涅斯的鬼哭狼嚎關在門外。
海格里希倒水擰帕子的時候,瀾歌去了屏風後面,將外裳換了下來,又在海格里希轉過身來之前,快速跑到牀邊,鑽進被子裡。
海格里希聽着身後的聲音止息下來,才擰了滾燙的帕子,走到牀邊,親自爲瀾歌敷在抽痛的側頭部。
瀾歌先是爲那溫度倒抽一口冷氣,隨後整個人都放鬆下來,閉着眼睛輕聲嘟嚷了一句:“要是有艾條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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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格里希有些疑惑:“艾條?”
瀾歌當即睜開眼睛,認真地睜着眼睛說瞎話:“就是古書上記載的一種鍼灸工具,用艾葉搗絨製成。而將艾絨壓成長條狀使用,是其中最簡單的。”
雖說在《黃帝內經》之中就有提及艾灸,但真正出現在正史之中、被廣泛應用的艾灸卻是要到西晉,而艾條的出現就更晚了。
顯然瀾歌所說的“古書”,在這個時代,是不合時宜的。
海格里希收回帕子,轉身重新把它浸入熱水,不忘問道:“那艾條要怎麼做?”
瀾歌抿了抿嘴,努力思考了半晌,終於無奈放棄:“我不知道。”
海格里希手被燙的有點紅,將帕子重新敷在譚琰側頭部的時候,順手就把一隻手放在了譚琰的手背上,笑道:“你不知道?”
瀾歌撇了撇嘴,乾脆將另一隻手也放在了海格里希的手背上,有些悶悶不樂:“就是不知道啊,比較久以前看過的書,當時也沒有意識到有一天我還會用上艾條,就沒有去深究它到底是怎麼做的。”
只不過按照原理來說,艾條最重要的成分就是艾絨,只要知道艾絨是如何製作的,想要做出艾條也就不難了吧?
想到艾絨的諸多作用,瀾歌不由蠢蠢欲動:“但是我可以試着做一些艾絨出來。這絕對是好東西,你說要是推廣開來……”
“如果只是艾葉的話,北辰國就有疾醫在用,不過沒有搗成絨而已。這你也不知道?”海格里希有些意外。
瀾歌張了張嘴,下意識就想問那疾醫是如何利用艾葉的,忽然又想到,以她的身份和經歷,問這個問題絕對會讓人懷疑,一時間有些尷尬。
好在海格里希也沒有深究,轉而道:“我派人給北辰謹送了消息。”
瀾歌疑惑:“什麼?”
海格里希道:“你月事初潮的時間,白風對於你幼年經歷的懷疑,還有我決定幫你成爲原國女王。就這三件事。再晚一些時候,北辰謹的反饋就會回來了。”
瀾歌微微咬住下脣,並沒有說什麼。
海格里希這麼做實際上省了瀾歌不少事。比如說,在這個時代,就算明月青巒真的對瀾歌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瀾歌作爲子女,是不能直接去詰問他們的。
但是事情都要塵埃落定了,海格里希才通知一般地告訴瀾歌這件事,多少讓瀾歌會有點不高興。
海格里希注意到了瀾歌的情緒,解釋道:“我帶來的人手只能夠以應付我原國境內的異變,因此,這次傳遞消息,是請鳴霄閣的人做的。要是中途出了什麼差錯,被人知曉了消息或者有了別的什麼狀況,你不知情,那些人就不能借題發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