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謹的瞳孔微微緊縮了一下,展嘯也驟然緊張起來,趕緊跑回了北辰謹的身邊,怒道:“你躲在殿下的房間邊上幹什麼!”
齊扶雪根本沒有將展嘯看在眼裡,只是盯着北辰謹,淡淡道:“我有話要和你說。”
展嘯更加憤怒了:“有什麼話是白日裡不能說的,非要在這種時候,藏在暗處,鬼鬼祟祟地說!”
說罷,也不等齊扶雪說什麼,展嘯就轉向北辰謹,認真而焦急,道:“殿下,君子不立危堂,齊扶雪居心不明,殿下萬萬不可輕信其言!”
北辰謹擡手,按了按展嘯的肩膀,沒有看齊扶雪,淡淡道:“滄澤,齊扶雪真要對本王不利,就這會兒功夫,你我早就身首異處了。”
“殿下不可妄言!”展嘯急怒之下將齊扶雪當成了不可饒恕的刺客,但此時,他的理智已經逐漸回籠,看着齊扶雪的眼神雖然不至於說是痛深惡絕,但到底沒了親和,冷冷道,“你可知道你現在的身份?”
齊扶雪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一些:“我不會做任何不利於若痕的事情。”
北辰謹再次安慰地拍了拍展嘯的肩膀,對身邊的親衛做了個手勢,獨自走進了房間:“進來吧。”
齊扶雪當即跟上去。
展嘯不放心,正要跟進去,就見齊扶雪一甩手,門就這麼當着展嘯的面,被用力拍上——神奇的是,關門的力道看似很大,但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可見齊扶雪對於內裡的控制精準到了什麼程度。
展嘯碰了一鼻子灰,卻是不敢在造次了。畢竟齊扶雪本來性格就古怪,孤高自詡目下無塵的程度比之冰若痕有過之而無不及,展嘯萬一不小心惹怒了他,齊扶雪一怒之下報復在北辰謹身上,那展嘯可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北辰謹並沒有在意在關門的那一瞬間,到底又出現了怎樣的暗流洶涌,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潤潤喉嚨,就轉身,看着齊扶雪,道:“何事?”
齊扶雪就站在門口,並未上前,眼神帶着一點點探究,如同孩子一般:“你喜歡若痕?”
北辰謹神態自若:“冰若痕是個很好的同僚,也是個很盡職的臣子,本王自然會喜歡。”
也就是說,北辰謹對於冰若痕的好感,和男女之情沒有關係。
齊扶雪稍微鬆了一口氣,繼續問道:“那你喜歡誰?”
北辰謹沒有回答,反問道:“這個問題和冰若痕有什麼關係?”
相傳,齊扶雪年紀輕輕就身爲武林泰斗,是因爲他少年時有奇遇。
這個奇遇,和他本身那種百年難得一遇的習武天賦,成就了他迄今爲止無人能敵的劍術成就,同時,也讓他的生命中,只能留下劍和劍術的痕跡。
當然,現在,在齊扶雪的生命中,能夠留下痕跡的東西又多了一個——冰若痕。
北辰謹沒有自戀到,認爲僅僅是這樣一次的合作,自己就能在齊扶雪的心中留下痕跡,讓他去關心自己的感情。也就是說,齊扶雪問的這個問題,必然帶着別的原因。
果然,沉默半晌,齊扶雪淡淡道:“若痕希望你幸福。”
神使鬼差的,北辰謹問了一句:“若是我的幸福也需要你幫忙呢?”
齊扶雪果斷搖了搖頭:“我沒空。”
齊扶雪是真的沒空。以前,齊扶雪全部的時間都用來尋找更好的劍,練習更完美的劍術,追求更高的劍道。
現在,佔據齊扶雪最多時間的事情,變成了和冰若痕相處。
兩人都不是話多的性子,但是兩人在一起,總有種特殊的默契感,這讓齊扶雪覺得很舒服,很開心。
這是他生命的二十三年裡,從未體會到的平靜——不同於劍術帶給
他的冰冷的平靜,有冰若痕陪伴的時間,齊扶雪享受的是帶着溫暖的平靜。
爲了這個,齊扶雪不願意將時間浪費在那些不切實際的幫忙上面。
北辰謹就知道齊扶雪會這樣直截了當地拒絕,當下也沒有說什麼,但是心中一個計劃,卻模模糊糊地形成了。
北辰謹手下網絡了很多人才,其中不乏謀略非常或者是武功出衆的人物,但是他從未遇見過齊扶雪這樣武功氣質都驚採絕豔的男人。
在初一見面,北辰謹就對齊扶雪產生了一種志在必得的感覺,只是這種感覺隨着他和齊扶雪接觸的時間越長,就越來越淡。
齊扶雪不是可以被利益籠絡的男人。
像齊扶雪這樣的男人,他們有能力有辦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珍惜自己現在擁有的,信念堅定得可以說是沒有弱點……這些讓北辰謹既佩服又懊惱。
北辰謹也不強求,想了個折中的法子,道:“那你願意,在我需要的時候,抽空幫忙嗎?”
不知不覺間,北辰謹對齊扶雪的自稱從“本王”變成了“我”,代表了北辰謹在潛意識中已經認同了齊扶雪在某種程度上,是可以和他比肩的男人。
齊扶雪並不在意北辰謹這種稱呼的轉變,思考了一下,點頭:“可以。”
北辰謹淺笑。
齊扶雪緊接着問了一句:“你喜歡的是誰?”
北辰謹這次沒有拒絕回答,直接道:“瀾歌。或者說,應該是原旼。”
齊扶雪面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果然是原旼。”
北辰謹直覺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便追問道:“原旼怎麼了?”
齊扶雪緩緩道:“雙離城已經亂了套了,原旼成了城中百姓的救世主,而且在雙離城附近的三個重要城池中,原旼的威望也超過了原昭。”
齊扶雪很少一次性說這麼多的話,但他說話的神情依舊清冷平和,於尋常無異。
北辰謹略有所思:“這件事我昨日偶有聽聞,但傳聞並不如你所說……真的到了原旼的威望超過原昭的地步了?”
齊扶雪點了點頭。
北辰謹眉頭微皺,有些擔憂:“瀾歌……我是說原旼,你知道她現在是什麼處境嗎?”
齊扶雪輕輕搖了搖頭,淡淡道:“衆口鑠金,原昭身爲王者,不至於連基本道理都不懂。”
北辰謹沒有接話,只是對着齊扶雪點了點頭,表示感謝,道:“多謝先生告知。”
齊扶雪再次搖了搖頭,神情很是雲淡風輕:“我不是在幫你。若痕擔心原國局勢不穩,會影響到北辰國。”
北辰謹瞭然,果然是因爲冰若痕,但即使是這樣,能得到齊扶雪這樣一個助力,北辰謹也非常滿意了。
齊扶雪把話說完,沒有片刻停留,就離開了。
一直守在門外的展嘯眼睜睜地看着齊扶雪從容離開,幾乎同一時間裡竄進門來,盯着北辰謹左看看又看看,直到確認了他毫髮無損,才長出一口氣。
北辰謹任由展嘯確定完了自己的安危,緩緩道:“派人查一下,雙離城和附近的三座重要城池之中發生了什麼事情。並排查,安插在城中的探子送回來的消息是否是最及時的。”
展嘯一下子反應過來,估計是雙離城以及附近的三座城池中,北辰謹佈置的情報系統出了問題。
次事事關重大,展嘯沒來得及問爲什麼,就直接跑了出去,去下達命令了。
瀾歌發覺,海格里希住進了琉璃院之後,她的生活要比平日裡舒服很多。
這種舒服倒不是說物質上更好了——原傲再怎麼看不起她,也不會在這方面虧待她。
讓瀾歌
心情愉悅的原因,是梵王府中的下人看着她的眼神,帶着敬畏和巴結,甚至有些人,爲了能夠得到瀾歌的青眼,會主動向瀾歌提供一些消息。
瀾歌原本對於不喜歡的人,會採取敬而遠之的態度,現在在海格里希的調教下,逐漸真的掌握了隨時變臉的技能。
這門技能屈非在馬車上就教過瀾歌的,可是屈非並沒有教會瀾歌,在什麼樣的場合下,要取得什麼效果,應該變成什麼樣的嘴臉,因此,瀾歌在這一方面,成了實打實的理論派。
現在好了,瀾歌的身邊有了個傲慢囂張行事輕佻的海格里希,簡直就是狀況百出,瀾歌硬是在短短的兩日之內,學會了好幾種應付不同階層的人的簡易小辦法。
瀾歌將注意力太過於集中在海格里希身上的後果,便是在這天下午,風梟神情凝重地走進她的寢室,她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海妖有事出去了,海格里希作爲一個日理萬機的男人,偶爾不在自家金主身邊,也是正常的。
因此,風梟進門的時候,瀾歌正處於一種難得的、獨處的狀態。
風梟站在一邊等着瀾歌放下書,這才上前一步,緩緩道:“雙離城狀態失控。”
瀾歌微微挑眉,對此並不意外:“雙離的百姓知道了原昭耍的手段?”
因爲海格里希的話,瀾歌對於梵王原傲起了戒心,連帶着對於原傲手下操縱的勢力也不那麼信任,會更加倚重鳴霄閣和海格里希一點。
昨天鳴霄閣才送了消息過來,說是雙離城附近三座重要的大城池終於將留言醞釀成熟,將一些不合理的東西經過民間百姓的機智修補,成了一個真假參半的“真相”,不日就能席捲整個雙離城。
今天還沒過午時呢,風梟就前來彙報了。
風梟點點頭,面上有些憂慮:“雙離城的百姓對於原昭失望透頂,而雙離城附近的三座城池,因爲鳴霄閣干預得早,早就厭煩了原昭。更重要的是,這幾座城池,是和北辰國相連的。”
瀾歌心中猛地一跳,盯着風梟,像是要鑑別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一般,半晌,才緩緩道:“這就是你的想法?”
風梟抿了抿嘴,並不回答這個問題,轉而道:“在那四座城池中,你的聲望已經超過了原昭。你打算如何自救?”
以原昭剛愎自用又多疑的性子,雙離城中的事情爆發出來,他定然不會以爲是自己謀劃不周全,被人看出了端倪,肯定會以爲是有人藉此時機在栽贓嫁禍於他。
而這件事的最終獲益者,是瀾歌,也就是原旼。
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其實不難猜——原昭定然會找個理由,和瀾歌單獨相處,並且,可能會對瀾歌做一些威脅或者更糟糕的事情。
風梟接到的、需要貫穿全程的任務是保護瀾歌。與公與私,風梟都不能讓瀾歌在這個關鍵時刻被人給殺了。
瀾歌自然明白她接下來要面臨什麼危險,沉默半晌,看着風梟,道:“我要去雙離。”
風梟被驚了一下,當即皺眉反對:“你不知道雙離城現在是什麼情況,你不能去!”
瀾歌這幾天被海格里希捧着,總是要端着主子的架子也挺累的,這會兒見風梟能夠這麼平和地反駁她的話,反而開心起來:“我知道雙離現在一定很亂。”
“豈止是亂。”風梟想到了那份消息中的隻言片語,搖搖頭,道,“就連主子的人都有一些折損在了雙離,你要是出現,說不定會被雙離城的百姓給活撕了。”
不少雙離城中的百姓都是從鄰近的城池中聽聞了自己被愚弄的一整個過程,最開始他們還不相信,但是這種流言越來越多,流言中提及的證據也越來越多,教人越來越難以抗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