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城裡討生活容易嗎?(3)

範少山覺着自己個在北京就像一滴油花,漂在水面,看似光亮,卻總也溶不進水裡。而一滴油花能做什麼?反而將水弄髒了。範少山是個啥人?城裡人認爲他是鄉下人,鄉下人認爲他是城裡人。他就像畫好油彩扮上妝的演員,一登臺,卻被觀衆轟了下來。

範少山坐火車回了老家,到了縣城又倒汽車,下了汽車又爬山,這一趟折騰,身子像散了架。他把汽車留給了杏兒,北京賣菜,沒個車行嗎?

他沒跟家人通信兒,反正回來了,暫且也不走了。他還生怕通了信兒,家裡人不讓他回來,倒不如先斬後奏的好。

他知道自己個幾斤幾兩,像雷小軍那樣風風光光他做不到啊!他覺着自己個是來還債的。爺爺、爹孃、鄉親們過苦日子,他心裡頭也不得安生。他總怕有一天他正在賣菜,有人捎信兒給他:爺爺快不行了。等他趕回家時,也沒能看到爺爺最後一眼。

走進家門之前,範少山去看了老德安的墳頭。大地回春了,鬆軟的泥土像剛剛出爐的麪包,鬆軟又芳香。他捧起一抔,撒在老德安的墳頭。又起身望望不遠處的白羊峪,他心意已決:留下來!和鄉親們一塊奔白羊峪的好日子。

範家人對範少山的到來有點意外。出啥事兒啦?該不是和杏兒鬧矛盾了吧?還是生意賠本兒啦?“都不是。”範少山把話兒挑

明瞭。

“你算老幾呀你?!”

吃着飯,剛說了自己個的想法,範德忠就把碗往桌上一蹾。母親李國芳說:“讓孩子把話說完嘛!”“說啥說呀?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人家費大貴是村書記,都撇下白羊峪進城了。要不是惦記着白寡婦,餘來鎖也早走了!你還想留下?這窮山惡水,神仙也救不了,你還能搞出啥名堂來?”範少山說:“爹,咱也不能就這樣沒指望地活着呀?德安叔不就是個例子嗎?”範德忠說:“祖祖輩輩都是這樣過來的,還能咋樣?”

兒子在北京做生意,一直是範德忠臉上有光的事兒。範家人自打少山離婚後,有些日子,範家不是下雨,就是陰天。少山在北京做上了生意,範家纔有了撥雲見日的光景,在人前可以仰着臉走路了。說實在的,範德忠也沒指望兒子掙啥大錢,搬進城裡,一家人跟着穿金戴銀,山裡人沒福消受。人活着,不就圖個名聲嗎?

範老井說:“年輕人自有年輕人的想法。俺都土埋到脖頸的人了,就聽孫子的。留下來也好,萬一俺哪天不中了,還能見上孫子一面呢!”

李國芳不說話。她自然支持兒子留下來,可又怕老公生氣。這一家人,老的老,殘廢的殘廢,是得有個人支撐着呀!

小雪樂了,她聽不懂大人們爭來爭去,覺着爸爸能守在身邊,每天的日子都像蠟筆畫。

夜裡,範少山和爺爺躺在一條炕上,都睡不着,索性坐起來,披着棉被嘮嗑。爺爺又吧唧起了老菸袋,說:“少山,我琢磨了半晌,你真的想留下來?”

範少山轉過身:“爺爺,您常說一句話,開弓沒有回頭箭。您老不是挺支持我嗎?”

爺爺說:“爺爺老了,考慮問題多了。孫子成了北京城裡人了,咱老範家光宗耀祖啊!我和你爹腰桿子也挺得硬了。”

範少山說:“爺爺,俺哪是北京人啊?沒北京戶口,卻吸着北京霧霾,有間房子還是二手的。再說了,你孫子堂堂正正做人,您老有啥在人前矮半截的?我留下來了,和大夥一塊奔好日子,有啥

不好?”

範老井笑了:“道理是這道理呀!你爹那一關我就幫不了你了。你自己個想辦法。”

範少山想:反正俺就留下來,爹你還能趕我走?

咋就不能呢?第二天早上,範少山走到銀杏樹下,範德忠就在村口迎着他,手上拖着那個拉桿箱,那是範少山的幾件衣服。

範德忠說:“小子,回去吧!你爹不會讓你走窟窿橋。”

爺爺範老井在少山身後。少山想求助爺爺,爺爺卻裝作沒看見,頭也不回地進了村。

範少山問:“爹,俺娘知道不?”

範德忠說:“她知道不知道,你都得走。”

範少山說:“爹,俺怎麼也得見俺娘一面吧?”

範德忠把包裹一遞,說:“走吧,天不錯,早趕路。”

範少山接過包裹,說:“爹,你就這麼不想俺留下來?”

範德忠說:“哪個當爹的不願兒子有個好前程?啥都不說了,走!”

範少山接過拉桿箱,說:“俺走了。爹和娘多保重。”

範少山仰頭看看銀杏樹,鞠了個躬,從它的身邊走了過去。範少山的眼睛模糊了。

事情來得太突然了。範少山知道爹的脾氣,他不可能拗得過爹。他本不想和爹當面鑼對面鼓,能混過去,等村裡有點起色,老爹也就默許了。範少山沒想到爹這麼執拗,二話不說,就讓他走人。範德忠是個倔柄頭,在白羊峪是出了名的。

記得範少山小時候爹和娘慪氣,爹不吃飯,娘把盛滿米飯的碗遞到他手裡都不吃,爹餓了三天,後來就暈了過去。

範少山走了,他沒有回頭。他沒想着爹會叫住他,咋可能呢?他走出老遠,回過頭,看見村口空蕩蕩的,爹已經走了,範少山委屈的淚水呼啦啦往外淌。範少山心裡說:“還能咋樣?也只能這

樣了。”

說實在的,範德忠進了村子沒走多遠,又折了回來。他琢磨着兒子不會走遠,他若是往回返了,他也就不說啥了,留下就留下,等天暖和了再走也不遲。還有讓他最不踏實的,就是咋跟老婆交代。兒子讓他趕走了,連孃的面都沒照,連句熱乎話也沒說,老婆李國芳能饒過他?她不能用手打你,用腳也能把你摞翻哩。

一陣春風吹過,大地冒起了白騰騰的地氣,範少山消失了。範德忠嘟噥着罵了兒子幾句,回村了,沒敢回家,去田新倉家串

門了。

再說這範家。爺爺範老井看到兒子要逼孫子走,裝作沒看見,他是沒辦法。他想孫子能留在身邊,多個知冷知熱的人還不好嗎?可範家就指着少山光宗耀祖呢!你範老井土埋到脖頸的人了,能斷了孫子的前程?回到家,範老井一個勁地吧嗒菸袋嘴兒,抽了一袋又一袋。兒媳李國芳問他少山咋沒回來,範老井說:“國芳啊!你知道,少山打算留在白羊峪,這裡窮山惡水,沒年輕人的天地,他是要奔前程的人。”

李國芳說:“他走啦?這個沒良心的,咋就不吱一聲呢?”

範老井說:“走就走了,吱一聲不也得走嗎?”

李國芳忽然想到了什麼,說:“爹,不對呀!是不是德忠趕走的?他爹半晌沒照面,一準是怕見我,躲出去了。這死鬼,看回來我不收拾他!”

李國芳抹起了眼淚:“少山……我兒子……”

範老井煙抽得更兇了。

小雪在邊上聽得明白,不說話,只是流眼淚。

範德忠躲了出去,在田新倉家一待就是半天。春耕還沒開犁,正沒啥事兒,田新倉召集一幫人玩牌。大夥沒啥錢,說是賭場,更不如說是玩遊戲。範德忠兜裡頭裝着五塊錢,輸幹了,就在人家後邊看熱鬧。範德忠不敢回家,怕老婆鬧。晌午飯也是在田新倉家吃的。光棍兒田新倉沒啥好吃食,散白酒有一大塑料桶。兩人就喝起來。喝着喝着,範德忠就說了逼走兒子範少山的事兒。田新倉竟然哭了,他說:“少山跟我說過,要我勤快點兒,別做懶漢。你看我這屋子收拾得是不是乾淨多了?他來了,我就有指望了。德忠叔,你這事兒辦得不地道。”

範德忠沒想到兒子範少山竟然把田新倉的心給暖了,不易呀。一塊石頭能焐熱嗎?範少山就焐熱了。他心裡頭挺佩服兒子的,畢竟是能在京城闖天下的人啊!越是這樣想,他就覺着自己個“逼”走兒子這招棋高明,能唱大戲的人,就得有大戲臺,不是白羊峪石頭蛋蛋壘的臺子,是北京描金畫銀的大戲臺啊!

想到這兒,範德忠說:“咱有咱的活法。北京也不是一貓腰就撿塊金子,都難都難。”

再說範少山。走到半路,範少山越琢磨心裡頭越不是滋味。這一腔熱血,咋被爹潑了一盆冷水就澆回來了?範少山,你不是說“這都不是事兒”嗎?你咋啦?

範少山知道,自己個長這麼大,最怕爹。從小到大,因爲淘氣,因爲考試分數低,因爲沒考上大學,因爲做生意賠本,因爲離婚……一個字:打!通通地打!根據情節輕重,時而大打,時而小打,時而真打,時而假打。一旦惹範德忠生了氣,他除了對兒子動拳頭,抄棍子,也想不出啥法子來。如今老了,打不動了,還能動腦子,設計把兒子逼走,還有呢?吹鬍子瞪眼。

話說回來,範少山就是要留在白羊峪幹事業的,也不能說走就走不是?他心裡頭有小九九,先在村外轉個圈兒,再到爺爺的鹿場落腳。雖說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可也算吹喇叭的跌倒——緩口氣兒。

他躲在一棵樹後,坐在拉桿箱上歇一會兒。他瞅着爹在村頭朝這邊瞄,他有意躲好,讓爹看不見。爹看那幹啥?看俺是不是真走了?

就在範少山想往鹿場去的時候,遇見了一個人,這個人可來得忒是時候,他好像就是來幫範少山解圍的。誰?白羊峪身兼多職、大名鼎鼎的餘來鎖。餘來鎖下山去了鎮上開會,啥會?搬遷會。餘來鎖對徐勝利書記說:“俺都挨家挨戶走訪調查了,沒一戶願意搬的。熱土難離啊!再說了,安置房蓋得四不着天,也沒人願意住。反正,俺們白羊峪也就這樣了,保持現狀吧。”徐書記說:“怎麼保持現狀?就這麼窮下去?吃救濟?”餘來鎖說:“白羊峪人少,可山地呀不是沒指望。那裡還有好多棵果樹呢!現在都荒了,得開發開發。”徐書記說:“白羊峪不能這麼不死不活的,一點兒生機都沒有。如果你能幹出一片生機來,我就給你留着,否則,今年不搬,明年也得搬,早早晚晚得搬!”

回來的路上,餘來鎖心裡亂得像螞蟻搬家。他想自己個搬下山算了,不管“白腿兒”了,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孃們兒,有啥可愛的?而且還是個不好追的老孃們兒,還有情敵田新倉呢。人家年輕啊,誰不喜歡小鮮肉啊?餘來鎖想,離開了白羊峪,自己個下了山,在鎮上開個診所,寫寫詩,說不定還能找一個文藝女青年呢!俺離開了,也就沒人熬製伏龍肝了,也就沒人上山採藥了,也就沒有村醫了。這會出啥事兒?事兒大了!白羊峪生病沒人會看,就得小病挺着,大病挨着,重病躺着。總不能等死吧?這下鄉親們就下山了。對了,這就一了百了了。就這麼幹!

還是我餘來鎖聰明啊!餘來鎖想着,邊上山邊朗誦詩:

你的白腿兒,俺在夢裡枕過

你的小臉兒,俺在夢裡摸過

你的小手兒,俺在夢裡攥緊

你的腰肢兒,俺在夢裡摟過

啊!那個俊俏的寡婦

俺夢裡醒裡都是你

人間最苦是相思

打明兒起,俺要離開你

離開生俺養俺的白羊峪

尋找世上的甜蜜果

唱一出人生新本戲

咚咚鏘,開鑼——

一“開鑼”,餘來鎖就登上了上頂,與範少山迎面撞上。

範少山問:“來鎖哥,你這是要唱哪一齣啊?”

餘來鎖愣了愣:“少山?你咋回來了?”

範少山說:“回來聽你唱戲呀?”

餘來鎖臉一紅,趕緊說:“這不剛從鎮上回來嘛,走累了,閒得沒事兒,作點兒破詩。”

範少山說:“俺昨天就到了,想留在白羊峪跟你幹,被我爹轟出來了。”

餘來鎖腦子有點兒不夠使,上上下下打量着範少山。範少山被他看得心裡頭有點兒發毛。

餘來鎖問:“範少山,你瘋啦?”

範少山問:“你說俺的藥不能停吧?來鎖哥,俺是真的想留下來,和鄉親一塊,給白羊峪找指望。你也不留俺?”

餘來鎖說:“剛纔鎮上開會,還是動員白羊峪搬遷的事兒。俺說了,搬不動。俺這單槍匹馬的能幹啥?白羊峪還能添點彩兒嗎?俺就想着俺自己個搬下去,光棍一人,一了百了。我不想爲那個女人活了,我要爲自己個活。”

範少山說:“來鎖哥,連你都下山了,我還留個啥勁兒啊?俺爹是趕俺走的,正好。”

範少山想試探試探餘來鎖的底,他走是不是真的打算走。餘來鎖問:“你玩兒真的?”

範少山問:“你玩兒假的?”

餘來鎖梗了一下脖子:“這還有假?明天就搬。我那點兒家當,就一擔行李的事兒。”

範少山問:“你捨得下‘白腿兒’?”

餘來鎖頓了頓:“就是一段盲腸,割了更健康。我要奔新生活了,就憑我餘來鎖多才多藝,還討不上一個女人?”

範少山說:“女人跟女人能一樣嗎?你愛‘白腿兒’這麼多年,爲了她在白羊峪生了根,這一走,連根都拔了,你不疼啊?”

餘來鎖果然是詩人,感情動物。範少山知道他的心底起了褶皺,沒有“白腿兒”的手是撫不平的。詩人一想到心愛的女人,疼到眼淚飛迸:“我的相思裝滿了白羊峪,打算把她賣給你,你不收啊!我就讓相思開出漫山遍野的花朵,把你薰倒在相思裡——我既要你的身,也要你的心。”

範少山和餘來鎖說好,兩人一塊回村,一塊去範少山家。這會兒,天都快黑了,範德忠見實在躲不過,只得硬着頭皮回到家。李國芳衝他瞪眼睛:“範德忠,你把我兒子弄到哪兒去了?”範德忠支支吾吾:“我是爲他好。”李國芳說:“咋的也讓俺們娘倆告個別吧?你這算哪門子?你是親爹,我是後孃啊?”範德忠說:“少山是城裡人,不能老窩在這白羊峪,當爹孃的,哪有坑兒害女的心啊?”老兩口正掰扯着,範少山和餘來鎖進了屋。範德忠和李國芳都愣了。李國芳白了範德忠一眼,說:“俺說嘛,俺兒子哪能說走就走啊?咋也得在家多待幾天吧?”範德忠看見範少山回來了,心裡頭反倒踏實了,這下可以和老婆有個交代了。可他又一想,這事兒不能這麼拖着,鐵定讓這小子死了這份心,白羊峪留不得!緊溜兒給俺回北京去。想到這兒,他對着範少山一陣劈頭蓋臉,叭叭叭打出一梭子子彈:“你小子瘋啦?這白羊峪有啥盼頭?老老實實種地能發財嗎?!你爺爺、俺和你娘都老了,死就死了。你光棍一條,小雪長大了要嫁人,你老了咋辦?也跟老德安那樣上吊啊?”範德忠唾沫星子亂飛,飄飄灑灑,裝滿了一屋子,溼漉漉的。

餘來鎖幫着做範德忠的工作。進了家門兒,這當口兒,他卻故意不搭話,他就是要看看範少山踢頭三腳,實在不中了,他再接着。再說範少山,進屋還沒說上半句話,就被老爹一頓劈頭蓋臉整蒙了,這可咋好?範少山笑了,給老爹倒了杯水,端了過去。範德忠能喝嗎?不把水杯打翻就不賴啦。範少山說:“爹,您老喝點水,潤潤嗓子再接着罵!”範德忠只是氣得哼哼。李國芳不怕兒子留下來,就怕兒子的對象吹了。她埋怨:“少山啊,俺們替你看着小雪,回城裡跟閆杏兒賣菜去吧!多好的對象啊,要不然杏兒也跑啦!”範少山說:“俺跟杏兒都商量好啦,先幹一年,蹚蹚道兒,實在不中,就回去了。她連一年都等不了,俺還能指望地久天長嗎?再說了,俺不信她,就不配和她在一塊兒。”

範老井抽菸袋,一鍋接一鍋,將屋子抽得雲山霧罩,還時不時地吭兩聲,就是不發表意見,他知道少山犯了倔脾氣,十頭牛拉不回,說了也不頂用。

範德忠依舊不依不饒:“你幹一年,就是糟蹋三百六十五天!”

眼看着車往後倒,餘來鎖覺得倒該推一把了。他說:“大叔,嬸子,俺問問你們老公母倆,眼下咱白羊峪最缺啥?”範德忠搶答了:“這還用問?錢唄!”餘來鎖說:“錢是缺。可這不是最突出的。”李國芳問:“還有啥比錢還突出?”餘來鎖說:“最突出的就是缺人,缺能人!沒有能人,就算有了錢,錢也是無源之水,不經花呀。你們看,俺白羊峪這些年,前前後後哩哩啦啦走了多少人,那些個有點兒本事的,早把白羊峪給甩了,誰還在這兒扯哩格啷啊。我覺着吧,這些人走了不是壞事兒,人家在城裡頭摔打,就跟經了風雨的樹苗似的,長得越來越壯實,他們一旦回到白羊峪,帶着鄉親們幹,白羊峪就撥雲見日啦,鄉親們就有奔頭啦。這不,少山就是這樣的人,他回來了!少山可不是腦子進水了,他心裡頭自有打算,他的脾氣秉性你們都懂,他要不是鐵了心能回來嗎?咱白羊峪是得有道閃電劈開這死氣沉沉的天空了。俺覺着應該給少山一個機會。”範德忠已經鹽油不進了:“餘來鎖,你小子站着說話不腰疼。俺家少山在北京做買賣好好的,咋就非得回家呢?是不是你小子鼓搗的?你在背地裡沒做好豆腐吧?”

範少山說:“爹,是俺的主意,俺覺着人活着就要有夢,我的夢就走白羊峪;人得越活越明白,稀裡糊塗不中啊!”範少山動了感情,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他從老德安的死說到白羊峪家家戶戶的苦處,又從範氏祖先范仲淹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說到了自己個的小小抱負。範少山說:“祖先范仲淹心裡頭裝着全天下,那叫大胸懷啊!我範少山心裡頭裝個白羊峪,我想有點小胸懷中不?我先發個誓,就幹一年,幹完一年,有變化沒變化我都走。”範德忠說:“看你能的!你一個人就是渾身是鐵,能碾幾個釘?”範德忠氣兒沒消,但語氣明顯軟了些。

範少山說得有點狠:“我就是碾成一顆釘,也要釘在這白羊峪!”

爺倆話都說到這份兒上,範德忠還能咋樣呢?餘來鎖買來了酒,晚上和這一老一少喝了半宿。範德忠醉了,用筷子點着範少山的腦袋說:“小子,這輩子,我就拿你沒轍呀!”

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1)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4)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2)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3)第十四章 最見人心的日子(3)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2)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4)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4)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2)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1)第二章 在城裡討生活容易嗎?(2)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3)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1)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5)第四章 夢裡的金谷子,你在哪兒(2)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4)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1)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十四章 最見人心的日子(1)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2)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4)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4)第六章 春天,你總是不讓人省心啊!(2)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2)第六章 春天,你總是不讓人省心啊!(2)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3)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2)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二章 在城裡討生活容易嗎?(2)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3)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4)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2)第十六章 無邊無際的早晨(2)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5)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5)第三章 山野裡的春天才叫春天啊(3)第二章 在城裡討生活容易嗎?(1)第十六章 無邊無際的早晨(2)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1)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3)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4)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2)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4)第六章 春天,你總是不讓人省心啊!(2)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3)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1)第四章 夢裡的金谷子,你在哪兒(3)第三章 山野裡的春天才叫春天啊(3)第二章 在城裡討生活容易嗎?(2)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2)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1)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2)第三章 山野裡的春天才叫春天啊(1)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5)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1)第三章 山野裡的春天才叫春天啊(2)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2)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1)第三章 山野裡的春天才叫春天啊(1)第四章 夢裡的金谷子,你在哪兒(3)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4)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1)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3)第十四章 最見人心的日子(3)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1)第四章 夢裡的金谷子,你在哪兒(3)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1)第十六章 無邊無際的早晨(1)第四章 夢裡的金谷子,你在哪兒(3)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4)第十四章 最見人心的日子(3)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3)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1)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3)第三章 山野裡的春天才叫春天啊(2)第六章 春天,你總是不讓人省心啊!(2)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2)第四章 夢裡的金谷子,你在哪兒(3)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2)第六章 春天,你總是不讓人省心啊!(1)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3)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5)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3)第四章 夢裡的金谷子,你在哪兒(2)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3)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5)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2)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5)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2)第三章 山野裡的春天才叫春天啊(3)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1)
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1)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4)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2)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3)第十四章 最見人心的日子(3)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2)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4)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4)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2)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1)第二章 在城裡討生活容易嗎?(2)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3)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1)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5)第四章 夢裡的金谷子,你在哪兒(2)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4)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1)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十四章 最見人心的日子(1)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2)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4)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4)第六章 春天,你總是不讓人省心啊!(2)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2)第六章 春天,你總是不讓人省心啊!(2)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3)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2)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二章 在城裡討生活容易嗎?(2)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3)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4)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2)第十六章 無邊無際的早晨(2)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5)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5)第三章 山野裡的春天才叫春天啊(3)第二章 在城裡討生活容易嗎?(1)第十六章 無邊無際的早晨(2)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1)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3)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4)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2)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4)第六章 春天,你總是不讓人省心啊!(2)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3)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1)第四章 夢裡的金谷子,你在哪兒(3)第三章 山野裡的春天才叫春天啊(3)第二章 在城裡討生活容易嗎?(2)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2)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1)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2)第三章 山野裡的春天才叫春天啊(1)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5)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1)第三章 山野裡的春天才叫春天啊(2)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2)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1)第三章 山野裡的春天才叫春天啊(1)第四章 夢裡的金谷子,你在哪兒(3)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4)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1)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3)第十四章 最見人心的日子(3)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1)第四章 夢裡的金谷子,你在哪兒(3)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1)第十六章 無邊無際的早晨(1)第四章 夢裡的金谷子,你在哪兒(3)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4)第十四章 最見人心的日子(3)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3)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1)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3)第三章 山野裡的春天才叫春天啊(2)第六章 春天,你總是不讓人省心啊!(2)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2)第四章 夢裡的金谷子,你在哪兒(3)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2)第六章 春天,你總是不讓人省心啊!(1)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3)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5)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3)第四章 夢裡的金谷子,你在哪兒(2)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3)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5)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2)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5)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2)第三章 山野裡的春天才叫春天啊(3)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