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閆杏兒守着北京昌平的菜攤,忙得腳不沾地,大過年的,誰家不準備幾樣菜呀!杏兒沒有回老家貴州過年,就是給父母在電話裡把年拜了。由於第二場大雪壓斷了通訊設施,少山的電話打不出去,杏兒的電話打不進來。少山能料想杏兒在北京平安賣菜,杏兒呢?微信收到過範少山發的白羊峪的雪景,她送上了三隻辣椒,只發出一隻就沒音信了。一直等到了正月十五,範少山還沒回城,杏兒就急得跺腳了。她搭了一輛車,趕到了白羊峪山腳下,闖進了布穀鎮獸醫站,她本想打聽打聽去白羊峪的路,沒想到範少山就在這兒。
範少山初次見到杏兒的時候,是在他的崗位上。正是晌午,沒幾個顧客,正在吃飯的時候一個女孩過來了,買了二斤辣椒,到手就往嘴裡擱。辣椒是朝天椒,辣呀!範少山不稀罕辣,看着有點揪心。他覺着一個挺好看的女孩子和辣椒總有點不搭調兒。範少山說:“妹子,吃多了傷胃呀!”順手遞給她一個饅頭。女孩沒接,說:“大哥,不吃傷心啊!”
範少山不知女孩爲啥傷心,吃辣椒能治傷心?沒聽說過。範少山挺好奇,想問問,女孩走了。
後來過了幾天,晚上收了攤兒,範少山開車回家。拐進一條衚衕,少山就看見兩個女人在吵架。一個***在一旁,無奈地抽着煙。汽車被圍觀的人羣擋住了,範少山只得下車,本想讓人羣散了,自己個好開車過去,卻不想看到其中一個吵架的女孩他認識,就是那個吃辣椒的姑娘。他們吵啥呢?聽吃辣椒的女孩罵:“你搶了我的男朋友不要臉!”“你就是小三狐狸精!”還有比這難聽的。範少山想,能吃辣椒的女孩了不得,能吵又能罵,再不勸住,接下來非動手開撕不可。範少山對那個男子說:“兄弟,都是你惹下的吧?趕緊勸勸啊?”男子說:“管不了,管不了!男人就是他媽的弱勢羣體!”那個女孩突然不吵了,走過來朝着那男人就是一耳光!走了!她沒一個人走,是拽着範少山走的。
那天在小酒館,範少山和杏兒坐了半宿,喝酒。酒是個啥?鑰匙。能打開話匣子的鑰匙。貴州女孩能吃辣,能喝酒,她打小就是在茅臺鎮的椿樹村長大的。範少山點了兩個炒菜,辣椒炒土豆絲,辣椒炒肉。少山不吃辣,專撿不辣的東西吃,還是辣得不住哈氣。
“真是防火防盜防閨蜜呀。”杏兒說。她告訴範少山:那個男的是她的男朋友,被那個女生,她的閨蜜瞄上了,兩人打得火熱。今天正好碰上,她要和閨蜜評評理。後來範少山去勸,聽了男朋友的話,她就給了那個男的一耳光。什麼玩意?你反倒成了弱勢羣體了?渣男!範少山說:“你別把俺拉上啊?”杏兒嘿嘿一樂:“我下不了臺了呀!”
範少山說:“原來俺成了你墊腳的臺階了。”
杏兒有點高了:“謝謝臺階……不,謝謝大哥。”
兩人都笑。
杏兒說:“說說你吧!”
範少山說:“沒啥說的。”
杏兒說:“你保密局的吧?”
又喝了一杯。範少山的嘴也沒把門兒的了。就說了白羊峪,說了爺爺,說了爹孃,又說了自己個離了婚,還有個女兒叫小雪。
範少山把杏兒送回家時,天快亮了。喝了酒,不敢開車,兩人就走在空蕩蕩的街上。酒氣還沒消,杏兒情緒上來了,收不住。杏兒說:“少山哥,我給你唱首歌吧,我們貴州的山歌:
太陽出來照半坡
金花銀花多相愛
金花銀花俺不愛
只愛情哥好人才
太陽出來照白巖
金花銀花多相愛
金花銀花俺不愛
只愛情妹好人才
……
杏兒的歌聲透亮,如山澗中的潺潺流水叮咚響,那旋律幻成一隻只小鳥,呼啦啦在範少山的眼前飛呀飛。自打離婚後,範少山就沒有像今天這樣開心過。他感覺那歌聲如同一縷燦爛的陽光,照亮了他的心坎;如同一陣微微的春風,拂去了他的悲傷。這一刻,他真真切切感到了幸福就像水一樣,把他的心溢滿了。
他動了喜歡杏兒的念頭,想去牽杏兒的手,沒敢。人家是大學畢業,年輕漂亮。你是打山溝裡滾出來的,雖是高中畢業,但這幾年做買賣,那點墨水差不多幹了,三十大幾了,人又老相,一個賣菜的,又是二婚頭,憑啥?範少山覺着自己個的想法沒天理。沒想到,杏兒把他的手牽住了,是十指相扣。杏兒說:“做我男朋
友吧!”
範少山心裡一暖。但說話還是逆着:“你喝多了吧?”
範少山把杏兒送到出租房門口:“好好睡一覺,俺去賣菜了。”
到了中午,範少山正在從車上卸辣椒,杏兒的電話打來了,一字一頓地說:“我酒醒了,不會說酒話了。做我男朋友吧!”
就這樣,範少山和閆杏兒成了對象。閆杏兒辭了工作,和範少山一起賣菜。有了杏兒,範少山的菜攤延長了幾米,青菜的花色也多了,生意也紅火了不少。
這時候,站在獸醫站的院子裡,範少山緊緊抱着杏兒,眼裡噙滿了淚花。他是打心眼兒裡想念杏兒了。他說:“杏兒,咱這就回北京,回家。”
杏兒說:“先別說了。回北京的事兒等兩天。到了白羊峪了,我怎麼也得見見未來的公爹和婆婆吧!”
範少山沒想到杏兒這樣懂事理,拉上杏兒的手:“走,咱回家。”
拉着拽着,杏兒總算到了白羊峪村口。杏兒說:“少山,你家怎麼住在這兒啊?這一路也太艱苦卓絕了!”
範少山說:“這裡風景美呀!感覺這裡有寶藏,挖掘不盡啊!”
沒想到,範少山剛出了白羊峪又回家了,還帶來了一個俊俏姑娘。杏兒大方,有點“自來熟”,一進門就和範老井、李國芳嘮得熱乎。範老井眉開眼笑:“你看俺孫媳婦,多懂事兒啊!”李國芳也說:“也不知兒子哪世修來的福,攤上一個真俊俏的媳婦。”範少山說:“爺爺,娘,剛處對象,叫得有點兒早了。”一句話,杏兒也害羞了。杏兒一直摟着小雪,親親熱熱的樣子。小雪只是叫了一聲“姨”,看樣子有點不情願。
住了一宿,範少山和杏兒回了北京昌平。在人世間討生活沒容易的,在哪兒一貓腰能撿塊金子啊?範少山和閆杏兒繼續天還沒亮就去賣菜、天擦黑兒回家。過了元宵節,這年也就算過完了。菜生意淡了,閆杏兒就提議撤掉一部分“大路菜”,專營高檔蔬菜和水果賣賣:芝麻菜、薄荷葉、紫蘇、法香、菌菇、青蛇果、美國提子、貓山王榴蓮。高檔水果嬌氣,還要有保鮮櫃。置辦這高檔攤兒,攤費高啊。這兩年,範少山每年都往家裡寄錢,過年回家,他又撂下一萬塊,閆杏兒的老家過的也是窮日子,過年給家裡打錢斷是不能少的。咋辦?範少山不樂意。他說:“甭想着一口吃個胖子,先守住這菜攤兒吧,等有了錢再擴大經營也不遲。”閆杏兒說:“你這是小富即安。不投入哪兒來的發展啊?”兩人爭得口乾舌燥。後來,範少山服軟了:“上吧,我去找錢。”到哪兒去找?
錢可是這世上最不好找的東西了。
範少山初到北京,在飯店當過廚師,練了點兒刀工。樑老闆也是燕山地區的,算是老鄉。還沒到飯點兒,樑老闆正在後廚訓斥員工,罵他們不講衛生,把廚房搞得像豬圈:“你們這樣搞,顧客吃得咋能放心?這不是砸俺飯店的牌子嗎?”範少山在一旁聽着,心想樑老闆還是一身正氣啊!樑老闆說着就拿起抹布擦竈臺,員工們見了,趕緊過去搶過抹布收拾起來。樑老闆拎起門旮旯的一個大塑料桶,像是食用油,讓員工分裝在印有名牌花生油標籤的小桶裡:“記住嘍,這可是名牌花生油。俺們一定要讓顧客吃得健康,吃得放心啊!”幾個員工看看範少山,有點兒遲疑,樑老闆說:“這是俺老鄉,好好幹你們的。”樑老闆的老家離白羊峪四十多裡地,也是從山上下來的。過去開過鋼廠,賺了些錢。樑老闆曾說小時候唱的頭一首歌就是《我愛北京天安門》,那時候做夢都想到北京去,活到三十幾歲纔來了趟北京,他說自己個這大半生賺錢就是爲了圓一個北京夢。樑老闆把範少山帶進辦公室,問:“少山,找俺啥事兒?”樑老闆不改鄉音,一口一個“俺”的。見範少山有點兒遲疑,樑老闆說:“是不是借錢啊?”範少山想說“是”,沒說出口,不知咋的想到了廚房那桶油,就說:“廚房那油……”樑老闆說:“那是家鄉本地花生榨的油,香啊!有合格證。家鄉人來推銷,俺能不幫嗎?俺不幫還有人味兒嗎?唉!北京人講究,就得吃個名牌。”樑老闆忽地犯了琢磨,“範少山你咋回事兒啊?借錢就借錢,咋說到花生油啦?你還想訛俺啊?”範少山連連擺手:“老闆,俺不是那意思。”樑老闆問:“你啥意思?缺錢直說,犯得着這麼拐彎抹角的嗎?”樑老闆拉開抽屜,甩出幾捆鈔票,啪地落在桌子上:“拿着吧,不用還了!”範少山臉紅了:“俺真不是那意思,真的不是。”樑老闆還不依不饒:“範少山,你說你還有良心嗎?你當初到北京在工地搬磚,累得跟死狗似的,老闆拖欠工資,人家工友爬上塔吊,你嚇得不敢爬。後來工資發了,你被工友打了一頓。若不是俺收留你,你說不定還在立交橋下要飯呢!”
樑老闆說得沒錯,範少山膽小、窩囊,塔吊三四十米呢!他不敢爬呀!後來工頭領來工資,發給他的時候踹了他幾腳,有兩個工人揍了他幾拳。爲了緩和關係,他又拿出工資請人家喝酒。他喝多了,跌倒在馬路上,差點兒讓車軋死。身無分文的範少山來到立交橋底下,蜷縮在橋柱子旁睡覺,在四周撿拾廢品。範少山想過回家,但一想到離開白羊峪爹對他說的那句:“不混出個人樣兒別回來!”他咬牙也要撐下去。就在這時候,他遇到了燕山那疙瘩的老鄉樑老闆。樑老闆仗義啊,帶他去了飯店,給了他一份工作。範少山知恩圖報,把刀工做精了。他學會了雕花,用蘿蔔、胡蘿蔔、水蘿蔔雕玫瑰花、牡丹、小鳥、熊貓。這些成了飯店的招牌菜。顧客一進門,就點蘿蔔花,人家當然不光點蘿蔔花啊,還搭配着別的菜呢!這錢不就來了嗎?後來,樑老闆也不知咋想的,將飯店改成了夜總會,範少山由後廚改成了服務生,整天和露大腿的服務小姐混雜在一起,向那些嘴上牛逼哄哄的男人們點頭哈腰,隆隆震的音響戧得他腦瓜仁疼。他待不下去了,和樑老闆告別,離開了夜總會。
這時候,範少山渾身都是嘴,再裝上幾個高音喇叭,也說不
清了。
沒借到錢,還得罪了人。範少山滿嘴起了燎泡,火上大了。眼看着貨都進來了,有的水果賣不完,很快就爛了,保鮮櫃連個蹤影兒都沒有,爲難招窄啊。也就在這時,杏兒借到了一筆錢,開業了。這筆錢跟誰借的?杏兒沒說,範少山也沒問。杏兒有心思,人家是學過營銷的。在攤子前豎起了廣告牌:“蔬菜吃得多,藥就吃得少”,這年頭,誰不吃藥啊?誰想吃藥啊?這廣告有吸引力!杏兒還設計了二維碼掃描,微信支付,生意有了起色。
範少山和閆杏兒的日子就這樣過。生意不過是添了點高檔蔬菜,錢不過多賺了點兒,菜市場還是那個菜市場,住的房子還是範少山買的那個二手房。每晚回家,範少山就抓兩把顧客挑剩下的蔬菜帶回來,親自下廚炒幾個拿手菜端上桌,和杏兒一塊吃。兩人還要喝點酒,碰杯。邊喝邊說點什麼,酒能解乏,讓人睡個踏實覺。自打處了對象,兩人沒多日子就住在一塊了。現如今不都這樣嗎?沒打結婚證就在一起睡,每天出雙入對的。再說了,範少山和杏兒每天趕去菜市場賣菜,東一個,西一個也不方便。他們沒啥特別之處,就像很多在北京討生活的外地人一樣,起早貪晚,苦巴苦業,賺的每張鈔票都浸了汗水。把範少山和杏兒撒到人堆裡,不顯眼兒,找不到。
兩人正在吃飯,有人敲門。範少山起身去開,愣住了:“樑老闆?!你咋找到這兒來了?”樑老闆說:“倆肩膀上扛着一個腦袋,打聽唄!”範少山吃驚不小,他咋來了?他那飯店離這兒遠着呢!再說了,他也不知道俺住哪兒啊。他這葫蘆裡賣的啥藥啊?範少山和杏兒趕緊請樑老闆入座,一塊喝點兒。樑老闆也不客套,坐下就喝。敬了兩杯酒,範少山問:“老闆,您這回來是……”樑老闆說:“咋啦?你這兒我還不能來啦?”範少山趕忙擺手。樑老闆說:“混得不錯呀,有房有車,還有了對象,長得不賴。”杏兒說:“謝謝大哥。聽少山說過,您是他的救命恩人。”樑老闆說:“啥恩人啊?這年頭誰講這些個呀?忘恩負義的多啦!背後不捅你兩刀就不錯了。”樑老闆又趕忙解釋,“少山,我不是說你啊,別多心。你是大好人,誰不知道啊?”範少山知道樑老闆的話裡頭有東西,只能聽着。樑老闆說:“範老闆,是這樣啊。前幾天我說你不對,俺也做了思想鬥爭,把花生油從貼名牌的塑料桶裡又倒了回去,就是咱本地‘燕山’牌的花生油,又香又便宜。咋啦?俺還有啥想不開的!俺呢?是怕給範老闆留下個壞印象,指不定哪天說出去,顧客都跑了。這還不算,工商局還要查俺。溜鬚一個人難,傷一個人就一句話的事兒。也省得哪天有了事兒,我疑心那個,疑心這個的。範老闆,記住了,在這北京混,在這商場上混,最忌諱啥?就是對立面。多好的生意,你樹了對立面,也得讓人家搞黃嘍。”樑老闆從提包裡掏出一沓錢,放在桌子上:“範老闆,哥這脾氣不好,原諒哥啊!”範少山趕忙把錢往提包裡塞:“這咋好意思?”樑老闆說:“知道你有難處,先用着吧。不夠再找我。”樑老闆走了。
走就走吧。範少山不想跟樑老闆解釋啥了,他也解釋不清了。
範少山和杏兒看着這十萬塊錢,發呆,足足有半個時辰。
杏兒:“這樑老闆是什麼意思?”
範少山說:“有錢人都多疑吧。原來總叫少山的,如今改範老闆了。我一個賣菜的,啥老闆啊?”
杏兒說:“我覺着怪怪的。明天給他還回去吧。”
範少山說:“那可不中啊。你不用他的錢,他心裡頭不踏實,覺得你會傷害他。俺不是他的真正朋友,俺是他提防的人。不管咋樣,他是俺的恩人啊!”
範少山想到了上次杏兒借的錢,說:“先用這筆錢把你上回借的錢還上。等咱手頭寬綽了,再還給樑老闆。對了,你上回借的
誰的?”
杏兒淡淡地說:“我過去一個同事的,你就別管了。”
附近有高檔小區,高檔菜有銷路。高檔小區住着商人和知識分子,有錢,吃的講究。看着生意紅火,範少山打心眼兒裡服杏兒,若不是她的主意,能有這樣的局面嗎?有了高檔菜,範少山也接觸了一些有身份的人。孫純英是一位。他是幹啥的?人家是農業大學退休的教授,專家呀!對各種蔬菜的身份瞭如指掌,就跟他家後院種的似的。孫教授當年在燕山嶺子地區搞過科研,種了一片蘋果,對燕山的蘋果改良有貢獻啊。嶺子跟白羊峪山連山,一聽範少山的口音,孫教授就有了親切感。孫教授的兒女都在美國,老伴兒是工業大學的教授,也退休了。孫教授笑着說:“我們是工農相結合。”教授每天出來遛彎兒,順便買點高檔菜回去。孫教授說:“小范啊,你這是‘賣世界’啊,有魄力。”說得範少山心花怒放。他想,自己個賣點蔬菜,就跟世界聯繫上了。有兩天,孫教授沒出來,範少山心裡頭挺惦記。老夫妻快七十的人了,身邊也沒人照顧,不會出啥事兒吧?杏兒也不踏實,讓少山去看看。少山拿了幾樣教授平日愛買的菜,去了。高檔小區,保安守着呢,你能進得去?少山說自己個是孫純英教授的外甥,來串親戚的,這才放行。聽說過孫教授住幾號樓,但不知幾樓啊,三打聽兩打聽,總算敲響了教授的家門。開門的是孫教授的老伴兒,也是孫教授。要找的孫教授在牀上躺着呢,病了,聽說範少山來了,一下坐了起來。孫教授說:“犯老病了。沒事兒沒事兒。還勞煩你惦記。”範少山說:“教授對俺們家鄉有感情,俺咋能忘了教授呢!”範少山下廚了,用帶去的蔬菜做了幾樣,還把過去的刀工用上了,雕了幾朵蘿蔔花,端上餐桌,孫教授馬上有了食慾,非要和範少山喝幾杯。範少山推說有事,回到了菜市場。後來,孫教授一來到菜市場,就直奔範少山的菜攤兒,和範少山親親熱熱地聊上幾句。
這個夜裡,閆杏兒忽地坐了起來,她打開臺燈,說:“不對啊!”範少山醒了,問:“咋回事兒?”杏兒說:“我剛纔做了個夢,菜市場的房頂塌了。這夢不好吧?”範少山困得不行,說:“夢有啥準兒,睡吧。”
第二天,真的出事兒了。不是菜市場的房頂塌了,是範少山的高檔菜裡發現了一隻死耗子!當時,有人來買菜,挑着挑着,死耗子就出現了。那人啊的一聲驚叫,驚動了半個菜市場。咋回事兒?怎麼會有死耗子的?範少山報警了,警察正在追查,一時半會兒沒頭緒。你的蔬菜裡出了死耗子,誰還買你的菜呀?工商所的來了,封了菜攤兒,停業整頓。範少山像有人當頭給了他一悶棍,蒙了,傻了,天旋地轉的。杏兒第一感覺就是同行使的壞,看你生意好,眼紅了。這女子得理不饒人啊!當即就罵開了:“缺了八輩子德的!這死耗子是你們家人啊?都上了戶口了吧?怎麼不好好伺候着呀?到我家串門來是啥意思啊?告訴你,死耗子的家屬,你不會有好下場的!我閆杏兒一定讓你付出代價!走着瞧!”杏兒在菜攤前罵了半個時辰,範少山嫌丟人,拉着她走了。
出了菜市場,範少山開車想拉杏兒回家。杏兒說:“難得輕鬆,回家幹啥,咱玩兒去!”範少山說:“出了這麼大事兒,你還玩得下去?”杏兒說:“回家發愁管用啊?”你永遠不要低估女人的抗擊打能力,女人的韌勁兒就像藤條,寧彎不折。杏兒帶着範少山去了遊樂場,坐了趟過山車,還爬了八達嶺長城。杏兒玩兒得開心,範少山卻一直想着菜攤兒的事兒,走不出來。晚上回到家,杏兒早早睡了,範少山想了一宿,還是菜攤兒。男人和女人是兩種生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