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1)

四十九

杏兒在北京昌平,撤了菜攤兒,專門做電商。從過去的一家寫字樓,搬到一處底商。門楣牌匾的一邊,是範少山一手捧着金谷穗,一手拿着金蘋果的照片。村委會換屆,範少山當了村主任。杏兒就要少山當代言人。照片上寫着:“範少山,白羊峪村長。金谷子的發現者,金蘋果的培育者。”照片上的範少山挺光鮮,牙齒跟白玉似的,不光白,一顆一顆地排着,密實。可現實中,範少山有點兒邋遢。有時候忙起來,臉都顧不上洗。前年因爲金蘋果的事兒,爲護着杏兒,和藏獒幹了一仗,他的一顆門牙,走失了。他許過願,永不腐爛的蘋果在白羊峪成功了,就把那顆牙鑲好。如今,兩年過去了,他的牙還豁着。這哪兒像個三十幾歲年輕人啊?還好,這回電子商務新址開業,範少山早來兩天,把牙鑲上了。買了身西服,又去理髮店捯飭捯飭。一出來,煥然一新了。在開業儀式上,範少山向各位來賓講了話。他說:“俺們白羊峪,每一個金蘋果都有故事,每一粒金谷子都是傳奇,每一段長城都浸滿了歷史,每一張笑臉都書寫着奇蹟。俺們白羊峪,如今是旅遊村了。歡迎各位到白羊峪做客,好山好水好鄉親,等着你們啊!說到白羊峪的農產品,我在這裡就說一句話,白羊峪的農民幹啥?種地!俺們只種純天然、無公害、非外國種子的!只種綠色食品認證的!別的,俺們沒興趣!”這話說的,多大氣啊!來賓都鼓掌。

在人羣中,範少山看到了遲春英。這當口兒,遲春英走到話筒前,她要說啥?議程裡沒有啊?遲春英說:“今天是範少山村長的生日,我想,杏兒一定準備了蛋糕,請大家一起吃!”你看,遲春英這心思,她記着範少山的生日呢,故意當衆說出來,給杏兒挖個坑兒。你若是不記得範少山的生日,你就尷尬了;你若是記得範少山的生日,我就搶先了。範少山還矇在鼓裡呢,他忙得生日都忘了。他想,你遲春英不是鹹吃蘿蔔淡操心嗎?你來這一出幹啥?這可咋好啊?若是杏兒也忘了,沒有準備蛋糕咋辦?連個臺階下的都沒有。他一想,有話了:“謝謝各位,俺過的是陽曆生日,早在前幾天,就在白羊峪過了。當時我的愛人閆杏兒給我買了蛋糕。”就在這時候,杏兒推着蛋糕出來了,她說:“老公,陽曆生日過完了,今天是陰曆生日。給你過兩回,雙喜臨門好不好?”大家都鼓掌。接下來,就吃蛋糕了。倒也沒看出遲春英有打臉的感覺,人家衝着話筒說一句:“祝少山生日快樂。”就過去吃蛋糕了。原來還說少山村長,這會兒就改成少山了。這叫給自己個拿回了一程。儀式結束了,在公司總經理辦公室,就杏兒和範少山兩人。杏兒說:“不簡單啊,人家還記着你的生日呢!”範少山說:“別多心。俺沒記着她的生日不就結了?”杏兒說:“開個玩笑嘛,看你認真的。沒想到,你越來越智慧了,會救場了。”範少山說:“沒想到,你越來越包容了,脾氣也綿多了。”杏兒說:“可不,你說這個遲春英多討厭啊!要擱在過去,當場不撕她,散場也不饒她。現在的我,壓得住火了。想想也挺好,人家還真的以爲我給你過了兩個生日呢!顯得恩愛。”兩人都笑了。兩人正說笑着,有人敲門,杏兒還以爲是工作人員,說了聲:“請進。”有人推門進來了,是遲春英。杏兒說:“原來是大姐啊,坐坐坐。蛋糕好吃嗎?你看,你記着人家的生日,人家可不一定記着你的生日啊。剛纔我問了,他說不知道。”遲春英一笑:“馬玉剛記得就好。”範少山一聽這話,起身想走,被遲春英叫住了:“少山,你倆都在。我來是想跟你們說說小雪的事兒。”對了,小雪和黑桃姐妹花已經升入了昌平第三中學,兩人住宿,成績不錯。遲春英說:“我想讓小雪轉學,上王府國際學校。在國內讀了初中,讀高中,然後讓她直接去美國。老馬答應了,學費他出。”杏兒說:“這不行,小雪和黑桃就像親姐妹,你不能把她倆分開。”範少山說:“說得對。小雪是你的閨女,也是我的閨女,黑桃更是我的閨女,你想拆散她倆,合適嗎?”遲春英說:“我也不想拆散她倆,可更想讓小雪接受最好的教育。在貴族學校,一個學生,一年的學費就是十五萬。公司要是我當家,我就給黑桃出了,也無所謂。對了,少山,你又賣金谷子,又賣金蘋果的,這些錢應該拿得出來吧?”範少山說:“俺們白羊峪走的是集體化道路,錢是大夥的。這筆錢俺拿不出來。依俺的心思,小雪還小,就別讓她上貴族學校了,讓她在普通學校,多接觸些普通家庭的孩子,多吃點苦,有好處。等她大學畢業了,那時候也長大了,翅膀也硬了,她願意去美國,去德國,俺沒意見。”杏兒說:“你先聽聽小雪的意見吧!”

過了兩天,雙休日。黑桃被範少山接回了家,小雪卻被遲春英接走了。想着小雪有可能答應去貴族學校,這樣的話就和黑桃分開了,兩口子不說話,一個勁兒給黑桃碗裡夾菜。黑桃冰雪聰明,說:“爸,媽,你們心裡有事兒吧?”範少山說:“沒事兒,沒事兒。這不正想着……對了,你還沒去過你姥爺姥姥家呢,等放了寒假,咱全家去貴州,看風景,唱山歌。好不好?”黑桃樂得直跳:“太好了,我早就想去看姥爺姥姥了。”可黑桃看到杏兒正愣神兒,問:“媽,我爸說的好像不是這事兒啊?”杏兒說:“是這事兒,是這事兒。到時候,媽帶着你、小雪、範明,還有你爸,一起去貴州。”範少山唉了聲:“就怕到時候小雪不去嘍。”範少山說禿嚕了,杏兒瞪了範少山一眼。黑桃說:“爸,媽,你們有啥事兒瞞着我啊?”範少山說:“桃兒啊,你也長大了,越來越懂事兒了。有些事兒,要面對。小雪呢,有可能轉學,離開你……”只見黑桃眼裡大顆大顆的淚珠滴到了碗裡,她把筷子一放,跑進了屋子,關上了房門。杏兒對範少山說:“都怪你。”範少山說:“俺琢磨着,小雪不會答應。萬一呢?那是親媽呀!先給黑桃打個防疫針。”

敲門。杏兒跑去開門,門外站着小雪、遲春英。小雪叫了一聲媽,遲疑了一下,進了屋。遲春英也遲疑了一下,轉身走了。杏兒關上門。這當口兒,小雪已經進了和黑桃同住的房間,關上了門。範少山走過來,守在門旁,聽着。只聽小雪說:“姐,我不走,我不走。這麼大的姐姐了,還哭鼻子,我給你擦擦……”黑桃說:“不用不用……誰哭鼻子啦?人家是風淚眼。”小雪說:“這屋子哪有風啊,又沒窗子。”黑桃說:“就是風淚眼嘛!”範少山捂着嘴樂,悄悄離開了。

孫教授回來了。他的書《鄉村中國·白羊峪》出版了,在北京的圖書節上舉辦了首發式,請了好多專家、學者。白羊峪的範老井、範德忠、李國芳、範少山、杏兒、餘來鎖、“白腿兒”都來了,被主辦方安排在了大飯店,照顧得周到啊!這些人都是書中的人物。孫教授遺憾,泰奶奶沒能等到這部書的出版,他在書中爲泰奶奶着了好多筆墨呢!會上,孫教授說了許多感慨的話。他說,白羊峪就是中國農村的縮影,就是中國農村變革的見證。白羊峪農民,是我最尊敬的中國農民!孫教授向範老井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孫教授和一些專家、學者去了白羊峪。看了白羊峪的變化,孫教授連連點頭。後來,他問起了歐陽春蘭的情況。範少山如實說了。自打白羊峪小學解散後,歐陽老師就跟一見鍾情的莫說闖天涯去了。聽聽,還有這麼浪漫的嗎?可好景不長,沒幾個月,兩人分手了。她是從西藏隻身回來的。啥原因,人家沒說。這些個,範少山咋知道的?人家和歐陽有微信,範少山能看到,但從沒和她聊過天,範少山不想打擾她。微信朋友圈就像一扇窗子,你能看見對方在哪兒,在幹啥,還能體味對方的心路歷程。孫教授說:“這孩子就像一隻鷹,她就想自由地飛。我想,終歸她還是要回到農業上,那纔是她的本分。有機會,你幫幫她。”範少山深深點頭。孫教授和專家走了。每人兩個金蘋果,二斤金谷子小米。專家們啥禮物沒見過?就這兩樣沒見過,這些老學究,高興得像個孩子。

一轉眼,天兒就涼了。西北風下來了,颼颼地刮。人這物種,熱了不中,冷了也不是。一到冬天,都扛不住,出門得穿棉的皮的,進屋得有暖氣爐火。對了,睡覺還得插電褥子。電褥子上面有開關,睡前打開,醒了,你得關了。青蛙都上六年級了,嫌屋子冷。爺爺餘慶餘總是把煤面和成泥,將火封上,省煤呀!省煤不就是省錢嗎!青蛙偷偷買了個電褥子,睡覺就插上。這事兒要是讓餘慶餘知道了,那還了得?電費比煤還貴呢!這天青蛙起晚了,着急趕校車,一起炕,揣了一個饃,跑了。另一間屋子的餘慶餘吃完飯,也出了門。眼下,蘋果收了,果園也沒活兒了。可餘慶餘每天都去看看,和果樹說說話。他心疼果樹在寒風裡站着。這不,家裡沒人了,電褥子還開着,冒煙了。先是被子着了,後來就燒傢俱。玻璃炸了,火苗從窗子躥出來了。這隔壁餘來鎖家也沒人,餘來鎖去了村委會,“白腿兒”在飯店呢!還是費來運頭一個見了,趕緊大喊救火,村民們都來了,潑水,潑水,還是潑水。範少山來了,要衝進去搶點東西,轟的一聲,房頂塌了。火滅了,屋裡的東西一點兒沒剩。幸好發現得早,要不隔壁餘來鎖家也得連上,損失可就大了。餘慶餘得到信兒趕來,一下躺倒在地,癱了,連氣都沒了。餘來鎖掐人中,餘慶餘醒了頭一句就是:“錢、錢、錢……俺的錢啊!”原來,餘慶餘口挪肚攢,一萬多塊不存銀行,信不過,把俺的錢花了咋辦?還是放在家裡踏實。放哪啦?櫃子底下。範少山、餘來鎖就從櫃子的木炭裡扒拉,連張紙片都沒有。你想,連櫃子都沒了,鈔票還能有嗎?聽了這信兒,餘慶餘哇的一聲哭出來:“老天爺呀,俺餘慶餘沒坑過誰,沒害過誰。你爲啥不開眼啊!是誰缺了八輩子德的放火燒俺家呀!東西沒了,錢也沒了,俺的一萬多塊呀!都化成灰了。這可是往死裡坑俺呀!”這就奇了,火從哪兒來呢?誰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報警了。警察來了,原兇找到了,電褥子。餘慶餘說:“是誰拿着電褥子到俺家放火的?”這話問的,人家這要燒你家,還用拿電褥子?餘慶餘明白了,電褥子是孫子買的。餘慶餘一跺腳:“這個孽種!俺饒不了他!”青蛙在學校呢,被叫回來了。一看房子燒沒了,嚇得直哭。餘慶餘抄起扁擔,要掄,被人攔下了。警察問電褥子的來歷,青蛙說從集上買的。警察問他有沒有**,青蛙搖頭。問他還記不記得賣家。青蛙想了想,又搖頭:“人太多,忘了。”警察說:“火是電褥子沒關引起的。我們懷疑電褥子是三無產品。若是有**,我們可以追究他的責任。若是認識賣家,我們可以讓工商部門查他,拿到證據。這樣吧,明天布穀鎮大集,你帶我們警察去找一找。”轉天,去了,集市上,賣電褥子的上百家呢,青蛙看着哪個都像,看着哪個都不像。完了。

範少山寬慰餘慶餘,只要人沒事兒,就是沒事兒。房子燒了,咱們再建,傢俱沒了,咱再買。村兩委絕對保障你和青蛙吃得飽,睡得安。餘慶餘說:“俺那一萬多塊還能補上不?”範少山說:“誰讓你把存款放在家裡啦?補不上。”餘慶餘又一陣捶胸頓足。範少山把餘慶餘和青蛙先安頓在自己的房子裡,跟着範家吃飯。捐款,餘來鎖、範少山掏了兩千,黨員們一千,田新倉不是黨員,也掏了五百元。鄉親都伸了手,三百的,二百的,一百的,五十的。反正家家戶戶都捐了。這樣一合計,兩萬多了。餘慶餘樂了,錢回來了,還有富餘。範少山說:“這錢你買傢俱和鍋碗瓢盆吧!國家扶貧有危房改造資金,不足的村裡補,幫你把房子建起來。”這時候,範少山想起一件事,去年幫扶幹部小李動員各家各戶入家庭財產保險,沒有多少人家入,餘慶餘就更不掏錢了。他跟小李說:“俺家石頭房子,地震都倒不了,保啥保?那不是花冤枉錢嗎?”現在想來,扶貧得跟着保險捆綁在一塊。你剛摘了貧困帽子,一場意外,又戴上了。你還沒摘貧困帽子,一場意外,又戴上一頂。沉了,壓得慌。他和餘來鎖一商量,村集體出錢,給全村每家都辦上家庭財產保險,多加一道保險繩。餘慶餘的房子修繕一新,也拉來了新傢俱。村裡人都送禮物,有送糧食的,有送雞蛋的,有送衣服的……田新倉也送了一件東西,餘慶餘樂呵呵打開一看,電褥子,當場暈了過去。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範少山這個農民,從鄉村到城市,從城市到鄉村,循環往復,不停不歇。他還是正經八百的農民嗎?白羊峪正經八百的農民是範老井和他的上輩人,種地、打獵。到了範德忠這一輩,爲了養家餬口,還是去城裡打工的,農忙的時候,再回來。到了範少山、高輝這一輩,他們在城裡漂着漂着,就找到了港灣,他們在城裡有了房子,老婆有事兒做,孩子有學上。但他們在農村,還有家人,還有房子,還有土地。他們就像渤海灣裡的梭魚,生活在沿海靠近河流的地方,“兩合水”生存,既能喝海水,又能喝淡水。看似超脫,但他們穿梭的背影疲憊又無奈呀!範少山,你苦巴苦業,爲啥要留住白羊峪呢?想着想着,範少山流淚了。他對自己個說:“俺留住了白羊峪,就是留住了鄉愁啊!”餘來鎖說:“好詩好詩!留住了白羊峪,就是留住了鄉愁。這句詩就給俺的詩集作序了!”

那隻瘸腿老狼還在,還是躲在黑羊峪的空房間裡。有時拉着一條腿出來繞繞,曬曬日頭。屋子裡風吹不着,雨淋不着,比林子裡不賴。主要是就它這身子骨,基本上也就告別林子了。住在房子裡,吃啥?有人送,過去範少山開着摩托車,隔三岔五地丟幾隻雞、家兔啥的,後來,範老井也想起來,就去幾回,斷了不拿些吃食,唸叨兩句,就走。唸叨啥呢?俺把你的家人害了,俺養你老,給你送終。一報還一報啊!這天,丟下一塊豬肉,又唸叨兩句,養你老,給你送終,走了。沒想到,老狼一瘸一拐地跟了出來,就跟在他身後。範老井轉過身說:“到俺家吧,吃住都方便,給你養老送終。”老狼就緊趕慢趕幾步,和範老井並排走在了一塊。一人,一狼,一個拄着柺杖,一個拉着一條後腿,走在山路上。

範老井帶着狼回了白羊峪。人們驚着了。銀杏樹下還有一幫遊客呢!嚇得嗷嗷叫,跑着還不忘拍視頻。範老井說:“大家不要慌,這隻狼不傷人!它是俺的老夥計,俺要把它帶回家,養着。”一聽這話,不怕了,還湊過來和狼玩自拍。狼也溫順,低眉順眼的。它都抓不住一隻雞了,只能吃割下來的肉,還咋傷人啊?逗留一會兒,就和狼進了村。這老爺子,莫非瘋啦?咋就帶着狼進了村子啦?街上的人亂跑,進了家的就關門。範老井說:“不怕不怕,狼不傷人。”狼不傷人,兔子傷人啊?誰信啊?不一會兒,範老井就把狼帶進了自家院子。院子裡有個窩棚,過去養過狗,狼一下鑽了進去,躺下了。範老井說:“你先歇着。開飯的時候,俺給你送來。”範老井就關上了門子。“範老井把狼帶回了家”這消息,在白羊峪炸了鍋。範少山回家了,見狼關在了狗窩裡,閉目養神呢。爺爺正燉紅燒肉呢!嘴裡還說:“狼老了,牙口不好。多燉點兒,全家人也跟着沾沾光。”看這意思,狼倒成了貴客了。範少山說:“爺爺,您老的心情我懂。可您不能嚇唬鄉親們啊!搞得人心惶惶的,人家咋看你?”範老井說:“俺把它家人殺了,俺就得養它老。”範德忠、李國芳也知道狼來了,都在屋子裡悶悶的。李國芳對範少山說:“你爺爺老糊塗了。你說他帶只狼回來幹啥呀?”範少山說:“俺知道這隻狼,它不會傷人了。”範德忠說:“鄉親們不知道啊!誰還敢上咱家來呀?你還當着村主任,別讓鄉親們跟咱生分。”範少山想了想,就用手機做了個直播:“白羊峪的父老鄉親們,俺是範少山。這裡是俺家的院子。被我爺爺帶回來的那隻老狼就在這裡。大夥看到了吧,它正在吃俺爺爺做的紅燒肉。前些年,俺和爺爺打狼,把它的老婆和兩個孩子打死了,它也斷了一條腿。後來,俺和爺爺都挺愧疚,一直供養着它。如今它老了,沒多少天好日子了。爺爺就把它帶回了家,養它老。眼下,它在這兒關着,不會傷人。請鄉親們儘管放心!”範少山把直播放到白羊峪公衆號了。鄉親們看了,都點贊。不一會兒,好多人都來了,看狼,拍照。有的拿了燉肘子,有的拿了小雞燉蘑菇,反正都是熟菜。都想着老狼的牙口呢!範老井見了,捊着鬍子呵呵笑。老狼在範家住了半個月。一天早上,範老井再去餵飯的時候,發現它死了。範老井長嘆一聲,把它裝進一個木箱裡,讓範少山扛着木箱,自己個拎着個鐵杴,去了林子裡,埋了。範老井邊填土邊說:“你呀,跟人一樣,沒有受不了的罪,只有享不了的福啊!俺要是不帶你回俺家,說不定你還得活幾年呢!”說着,眼角一滴老淚掉了下來。

爲了點綴旅遊村,白羊峪又搞了大棚葡萄和草莓。還有,農家樂還沒興起來。爲啥呢?村民自己個手裡頭沒錢。範少山就聯繫小額貸款,開了兩家。餘慶餘房子燒了,修繕一新,傢俱也是新的。範少山就動員他辦農家樂,再幫他添倆人手。餘慶餘膽小,怕貸了款,還不上,不幹。這當口兒,二槐回來了。二槐不是判了十年嗎?是判了十年,人家五年半就出來了。憑啥?重大立功表現。二槐在監獄裡老老實實,接受改造,平常對獄友也和和氣氣,警察和犯人對他的印象都不錯。有一個犯人姓盧,二十多歲,也是詐騙進來的。這小子奸猾,平常獄友看他不順眼,就用拳頭和腳修理他,只有二槐待他好。小盧就覺得遇到了貴人,平常也帶二槐像親大哥。兩人交心啊,能說話的時候,總拉點兒私密嗑兒。有一回,小盧告訴二槐,他是殺過人的,前些年和人打架,捅人家兩刀,死了。小盧就跑了,改名換姓,又幹上了詐騙勾當,進來了。你說這不是作死嗎?這還不算,小盧還有個更大膽的想法,越獄!和二槐一塊走,哥倆亡命天涯。你說二槐腦子多靈光的人啊?能跟你走?反正,假裝答應。這就私下裡告訴警察了。越獄那天,二槐也假裝跟着行動,人家是配合警察,小盧來真的,抓個正着。看着二槐沒事兒,小盧哭了:“大哥,你讓我今後相信誰呀?”二槐說:“除了自己,誰也別信。”越獄是真的,一查,殺人也是真的。你看看二槐,天上掉餡餅了。減刑四年半。這不,出來了。這一出來,北京早就沒他待的地兒了,只能回白羊峪。進了村,先到村部報到。一進門就喊首長好!餘來鎖、範少山嚇了一跳,還以爲是五奶奶的孫子大軍呢!二槐拿出了在監獄的立功證書,就跟戰場殺敵歸來似的。他說:“俺這一出手,揪出個殺人犯,逮住個越獄犯。俺給白羊峪增光添彩了吧?不瞞你們二位說,俺二槐到哪兒都不給白羊峪抹黑,不給白羊峪人丟臉!”餘來鎖逗樂了:“兄弟,俺說你啥好呢?”二槐說:“請首長批評。”範少山說:“二槐,你這證書上咋沒印着見義勇爲幾個字啊?”二槐說:“下回再領證書,就是見義勇爲了。”範少山說:“你想在白羊峪幹,就得遵紀守法,明白不?”二槐說:“請首長放心,俺一輩子做個清清白白的人!”敬完禮,走了。這不有病嗎?這都快半輩子污點啦,上哪找一輩子清白去?二槐聽說辦農家樂,老爹不幹,他急了:“爹,有錢不賺,你傻呀?俺管炒菜,你管客房,賺錢不是分分鐘的事兒嗎?”餘慶餘抹抹眼淚說:“那時候,你不是還在監獄裡嗎?這活兒俺哪幹得了啊?”二槐說:“這回你兒子不是回來了嘛!立了功了。風風光光回來了。”餘慶餘說:“風光啥呀?說到底,你也是從監獄的門口出來的。俺說得沒錯吧?”二槐說:“你讓俺有點自豪感中不?”二槐心氣高,一準要把農家樂搞得有聲有色。他把院子改建了,用貸款加了一層房子,住宿房間就有八個,餐廳有三個包間,一個大廳。從村裡僱了幾個女人,幫着料理。人家二槐幹事兒有模有樣,出手不低呀!二槐說:“這都是裡面培養的結果。”聽這話,好像在哪所大學深造過。平常,二槐舉着牌子到溶洞等景點招徠遊客。牌子上寫着:“幸福農家樂,來的都是客。”二槐開的就叫“幸福農家樂飯店”,聽起來,挺幸福的。開了農家樂,天天有進項。餘慶餘管賬,算盤打得啪啪響,天天齜着牙樂。餘慶餘盤算着,再給兒子說個媳婦。二槐說:“俺是成功人士,非白富美不談。”二槐在經營上真動心思,啥心思呢?不明碼標價。比如說,遊客問,這個魚香肉絲多少錢?二槐說十八,到了結賬的時候,變成二十五了。遊客喝得醉醺醺,也察覺不出來。看着有的遊客喝得不少,再加上二百。結賬的時候,送人家一個小物件兒,十二屬相,兩三塊的事兒,哄得人家樂呵呵走了。日子長了,這能不露餡嗎?這一回,一遊客跟他槓上了,人家一桌菜二百八十塊,二槐要人家三百六。遊客問:“錯了吧?”二槐說:“是錯了,本來應給三百六十四,那個四不吉利,俺給你抹了。”這下游客炸了,你明明多收了俺的錢,還得讓俺感謝你啊!打電話報了官。旅遊局、物價局來了,二槐還是一臉無辜,人家早就給你錄像了,你還咋說。責令改正,停業整頓,罰款一千塊,通報全縣。

這下,二槐丟人了。這事兒,二槐辦了多少回了,餘慶餘哪知道啊?跳着腳罵:“王八蛋!丟人現眼的東西!你爹愛財是愛財,可從來沒坑過誰,害過誰。照這樣下去,你還得進監獄。”二槐說:“俺不就想着早點還上貸款,發家致富嗎?”餘慶餘說:“咱不能賺昧心錢啊!”二槐說:“等再開業,俺一準明碼標價,中了吧?”範少山來了,對二槐說:“幸福農家樂,來了都是客。說得好啊!你是白羊峪的頭一家農家樂,代表着咱白羊峪的形象。你這兒欺騙遊客了,人不知道你二槐,人家說是白羊峪坑人。你看看,給白羊峪抹黑了吧?”二槐說:“這點兒俺忽略了。”範少山說:“往後開店,我送你八個字:明碼標價,童叟無欺。”二槐說:“知道知道。”

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2)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1)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3)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4)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4)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2)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1)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1)第十六章 無邊無際的早晨(2)第四章 夢裡的金谷子,你在哪兒(3)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3)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3)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3)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3)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1)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3)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3)第十四章 最見人心的日子(3)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5)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2)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1)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3)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1)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2)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1)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3)第六章 春天,你總是不讓人省心啊!(1)第二章 在城裡討生活容易嗎?(2)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3)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3)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1)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3)第十四章 最見人心的日子(1)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4)第三章 山野裡的春天才叫春天啊(3)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2)第六章 春天,你總是不讓人省心啊!(2)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2)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3)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3)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1)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2)第十六章 無邊無際的早晨(1)第二章 在城裡討生活容易嗎?(2)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5)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4)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1)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3)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5)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5)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1)第十六章 無邊無際的早晨(2)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1)第十章 把土地捧在手心裡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3)第十章 把土地捧在手心裡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3)第四章 夢裡的金谷子,你在哪兒(3)第十四章 最見人心的日子(3)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5)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十六章 無邊無際的早晨(1)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1)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2)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2)第十章 把土地捧在手心裡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2)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2)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2)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1)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5)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3)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5)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1)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4)第三章 山野裡的春天才叫春天啊(3)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2)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5)第四章 夢裡的金谷子,你在哪兒(2)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1)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3)第十四章 最見人心的日子(1)第十四章 最見人心的日子(3)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2)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1)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3)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2)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4)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5)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2)第十六章 無邊無際的早晨(2)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2)
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2)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1)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3)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4)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4)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2)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1)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1)第十六章 無邊無際的早晨(2)第四章 夢裡的金谷子,你在哪兒(3)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3)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3)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3)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3)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1)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3)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3)第十四章 最見人心的日子(3)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5)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2)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1)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3)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1)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2)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1)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3)第六章 春天,你總是不讓人省心啊!(1)第二章 在城裡討生活容易嗎?(2)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3)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3)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1)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3)第十四章 最見人心的日子(1)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4)第三章 山野裡的春天才叫春天啊(3)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2)第六章 春天,你總是不讓人省心啊!(2)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2)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3)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3)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1)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2)第十六章 無邊無際的早晨(1)第二章 在城裡討生活容易嗎?(2)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5)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4)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1)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3)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5)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5)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1)第十六章 無邊無際的早晨(2)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1)第十章 把土地捧在手心裡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3)第十章 把土地捧在手心裡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3)第四章 夢裡的金谷子,你在哪兒(3)第十四章 最見人心的日子(3)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5)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十六章 無邊無際的早晨(1)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1)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2)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2)第十章 把土地捧在手心裡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2)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2)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2)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1)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5)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3)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5)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1)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4)第三章 山野裡的春天才叫春天啊(3)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2)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5)第四章 夢裡的金谷子,你在哪兒(2)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1)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3)第十四章 最見人心的日子(1)第十四章 最見人心的日子(3)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2)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1)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3)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2)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4)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5)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2)第十六章 無邊無際的早晨(2)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