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2)

二十二

“白腿兒”當了奶奶。進了城,看孫子。孫子小,才十個月,丟了。丟了?在哪兒丟的?在網吧。咋回事兒啊?十個月的孩子去了網吧?彆着急,事情是這樣的。

“白腿兒”的兒子叫高輝。前面提到過,結婚了,媳婦叫小蘭,住在北京順義,有房有車。房是有,二手的;車呢?電動的。爲了攢錢,他把二手房租出去了,住網吧的房子。再說這二手房,咋來的?你一個在網吧打工的,能在北京買二手房?人家在工地搬着磚,躲到網吧玩一玩,一玩兒,收不住了。網吧老闆就發現了這個網遊天才,電玩高手,人家還拿過金獎呢。這順義的二手房就是獎金買的。要不人家能在網吧當陪練?網吧老闆還給你提供宿舍?電玩玩的是青春。到了二十多歲,手指頭不靈了,玩不動了,就剩經驗了,陪練的活兒就是給你準備的。說白了,除了六十平方米的二手房,高輝啥都沒有。兩口子回白羊峪,光鮮着呢!這都正常。沒點虛榮心,你咋在城裡混啊?還敢回來家嗎?高輝年歲不大,在北京打拼,家裡還有個守寡的娘呢,這麼早結婚幹嗎呀?早結婚也就算了,還早早生了孩子,還不讓生活給拖累煞呀?男女之戀是不能計劃的。愛情來了擋不住,孩子來了呢,也擋不住。高輝和小蘭同是工友,好上了,結婚了,有孩子了。就這麼簡單。可生活不簡單啊!小兩口在網吧打工,高輝當電玩陪練,小蘭當勤雜工,能有多少進項?網吧老闆心腸熱,給了小兩口一間宿舍。有了孩子,誰照看啊?自然是當奶奶的“白腿兒”。

“白腿兒”來了。還指望着能看到天安門呢?老遠了。就是住的吧,還不如白羊峪。白羊峪地方差,可房子寬綽啊,可以打着滾兒地住。這兒就一間房子,兒子給她在大牀旁邊加了個小牀,四口人就擠在一塊中間隔道布簾兒。兒子兒媳年輕,半夜回來,就幹那事兒,牀鋪嘎吱嘎吱響,布簾兒呼達呼達生風。“白腿兒”守寡多年,哪兒受得了啊?這還不算,每天夜裡起三四回,哄孩子,餵奶粉。小蘭也不是不管,可她產後焦慮、煩躁,奶水沒下來。加上年輕人覺多,照看孩子這事兒基本上就“白腿兒”擔着,能不累嗎?這天夜裡,兩口子網吧值班,“白腿兒”把孫子哄睡了,自己個也上來了瞌睡,倒頭就睡了。等醒來一看,糟了!孩子沒有了!孩子咋就沒有了呢?趕緊找。高輝和小蘭知道了,網吧上下都找翻了,沒有。“白腿兒”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這事兒讓範少山知道了,他咋知道的?這當口兒,他正在北京昌平呢!“白腿兒”急得哭,就想起了範少山。電話裡跟範少山哭訴,孩子丟了。這時候,除了警察,她覺着範少山還能幫她,他對白羊峪人貼心啊!警察來了。還好,網吧最多的就是攝像頭,這還有跑嗎?調了半晌,沒有。孩子住的地方在後院,偷孩子的抱着孩子從大廳路過,人家傻呀?再說了,大廳還有高輝和小蘭值班呢!警察一看,後院牆不高,嫌疑人是翻牆過去的。這案子,就是拐騙兒童。趕緊封鎖車站,以防嫌疑人外逃。後院牆外是一條衚衕,有攝像頭,不太清晰,半夜一輛車停在網吧的後院牆根兒,一個男人下車,翻牆跳過去,一會兒,又翻牆跳過來,懷裡抱着個孩子。上車,車開走了。讓高輝和小蘭認人,都搖頭,不認識。以車找人,查車牌,號是假的。沿着嫌疑車輛行駛的方向,調看監控,找到了。就在這天,警察把孩子送回來了,把陶姐帶走了。咋回事兒?這不明擺着嗎?嫌疑人能那麼快從牆內把孩子抱出來,肯定有內應啊!內應是誰?陶姐,他倆的工友,平時處得近乎,陶姐熱心腸,有時看“白腿兒”忙,還幫着給孩子餵奶,換褯子。孩子丟了,她着急啊,幫着四處找,還一個勁兒地勸“白腿兒”,勸高輝和小蘭彆着急,孩子會回來的。又罵偷孩子的狼心狗肺,挨千刀的。這回弄清楚了,敢情人家是最佳女主角啊!她對高輝一家的底細瞭如指掌,看到“白腿兒”睡了,就把孩子抱出來,交給了跳牆過來的男人。男人是誰呢?她的弟弟。弟弟和弟媳不生養,全家上下都着急。想來想去,陶姐想出來這個法子。風險小啊。她進了屋子,若是“白腿兒”醒了,人家說看看孩子。她要是抱到外面,“白腿兒”追出來,人家可以說抱孩子看看月亮。危險不到一分鐘,就是弟弟跳牆翻牆的那會兒。

範少山來了。天天跑公安局,一直到孩子找回來。孩子找到了,高輝病倒了。在網吧做遊戲陪練,熬夜。困了咋辦?不能睡呀?一招兒,掐大腿。激靈一下,瞌睡蟲嚇跑了。捲起褲管兒,高輝的腿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該睡覺的時候呢?睡不着,得靠安眠藥催着。這誰受得了啊?加上孩子差點丟了,又看清了陶姐的另一面,高輝寒心了。範少山打算請高輝回村,先幫忙照顧着農場。別看當下一片荒草,等個三年兩年,那裡可是果園、菜園、金谷子啊!高輝懂電腦,可以發展電商啊!高輝想想,這幾年自己個過的啥日子?乾脆回去。他喊了一聲:“城市套路深,俺要回農村!”

小蘭呢?人家本來就是從大山裡出來的,還跟你回山溝?再說了,不是還有一套二手房呢嗎?北京這邊得有人。小蘭留了下來,回到二手房,把自己個的爹孃接了過來,照顧孩子。“白腿兒”後怕,再也不敢照看孫子了,回了白羊峪。小蘭給杏兒打工,賣菜。這樣一來,範少山和高輝就差不多了。都在北京有房子,媳婦都賣菜,兩人都挺超脫,都能在村裡頭幹一陣兒,在城裡頭待一段兒。兩頭跑着。

這兩天,範德忠犯了琢磨。老頭每天聽廣播,聽到鼓勵農民進城,推進城鎮化的事兒,有點兒鬧心。爲啥呢?推進城鎮化了,你白羊峪就得下山了。下山了,你種的金谷子,就沒了。你開到半截的山洞,白做了。這可都是汗水泡出來的,心血餵養大的。兒子少山爲了白羊峪,把北京的生意都拋下了,圖個啥呀?你不能瞎幹啊。瞎乾等於白乾,白乾不如不幹。範德忠不同意兒子的一些做法,但兒子是他的兒子,他的種兒,能不爲他着想嗎?範德忠去找餘來鎖,想聽聽他的說法。餘來鎖看他心裡頭有事兒,就問:“德忠叔,你找俺有事啊?”範德忠說:“咱村支書費大貴,那是聾子的耳朵,配搭兒。也沒主任。你是組長,還是黨員,就是最大官了,所以俺有話只能找你說,你的話管用。”餘來鎖笑了:“有些事兒你就問少山,一樣。”範德忠說:“那不一樣,俺問他,是私對私。俺問你,就是跟公家說話了。”餘來鎖說:“你這講究還不少。說吧。”範德忠說:“來鎖,你叔俺也是去過大城市的,也在外面打過工的。”餘來鎖說:“知道,你這一條胳膊不就是個記號嘛。”範德忠說:“今兒個俺沒跟你說胳膊的事兒,俺說的是大事兒,別打岔。俺雖說在外打過工,眼下這兩腳站在這白羊峪,就得按莊稼人心思說話。眼下,搞城鎮化,提倡農民進城買房。俺們待在村裡的人好像過時了,少山你們這通折騰,上頭讓這麼搞嗎?”餘來鎖嘿嘿笑了:“大叔,是這樣。按照上面的指示精神,沒有生產生活條件的地方,搬遷。按計劃,俺白羊峪也屬於搬遷村。可咱們不是種出金谷子了嗎?還鑿了半條山洞,鄉親們都能活了。上頭也就不嚷嚷着搬遷了。俺和少山也找了徐書記,徐書記答應維持現狀,還派了工作隊駐村。人家都把行李捲搬到村委會去了。大叔,你看,少山這路子走對了吧。”範德忠嘴角掛着一抹笑,不作聲。餘來鎖又說,“少山說了,路和電是白羊峪的兩隻攔路虎,不把這兩隻虎除掉,白羊峪就沒有生存的理由。如今,路的問題已在半路了,電靠發電機,還是人家買金谷子的老闆贊助的,只能照個亮兒。要想把咱白羊峪建設好,路還長着呢!少山說了,咱們的目標,就是讓別村人羨慕。就是眼熱,甚至眼紅。”範德忠一聽,嘿嘿笑了,他覺得來鎖說話挺受聽。範德忠說:“來鎖,俺是擔憂啊,搞農業經營,也是做生意,商場如戰場。戰場就得有生有死的。自古以來,個人只爲個人擔風險,不爲旁人擔風險。個人出了什麼事,出了啥事都好了結。”餘來鎖明白了:“少山的計劃大,目標遠。他的腳步想邁出白羊峪,你心中就沒底了,是這意思吧?”範德忠說:“你也知道。少山回來了,乾的事兒都是爲了鄉親們。他說過,賺了是鄉親們的,賠了俺擔着。這事兒,他也做了不少。多多少少的往裡搭點兒,還中,俺就怕他捅出個大窟窿來,到時候給白羊峪添亂。你比他年歲大,多吃了幾年鹹鹽,可得替他把好方向盤啊。”餘來鎖說:“大叔,少山有思路。就拿三百畝農場這事兒吧,要是換了俺,連想都不敢想。這要不在城裡闖幾年,誰敢啊?俺覺着,人家那才叫魄力。人家哪件事兒不是擺在桌面上,開會研究通過啊?沒一件事兒是蠻幹的。就是你時常拖人家的後腿。”範德忠不好意思,像少山那樣,撓撓後腦勺。李國芳老說,少山一舉一動隨他爹。範德忠說:“隨俺就對了,說明沒差種兒。”餘來鎖說:“有件事兒俺沒跟別人說,少山也不知道。少山這兩年爲村民辦事兒,往裡搭的錢俺都偷偷記上賬了。等白羊峪徹底翻身了,得把這些錢還給少山。俺白羊峪人懂得感恩啊!”

一席話,把兩人的心都說熱了。餘來鎖拿出酒來,這就喝上了。白羊峪三大家族,姓餘的,姓費的,姓範的。姓餘的和姓費的吵來吵去,爭鬥不斷,搞得幾十年不通婚。姓範的不爭不鬥,和和氣氣,和姓餘的好,和姓費的也不賴。餘來鎖說:“大叔,你看如今,白羊峪還得是你們老範家。老井爺德高望重,你範德忠宅心忠厚,國芳嬸子樂善好施,範少山呢,俺就想把好的成語都給他擱上:光明磊落、一身正氣、有勇有謀、有膽有識、鬥志昂揚、壯志凌雲、爲民除害……”餘來鎖掰着指頭算,範德忠嘿嘿樂,灌了一口酒,說:“你把字典都給他了。對了,這咋還有爲民除害呢?”餘來鎖是隨口禿嚕出來的,趕緊給自己個找轍,啊了幾聲說:“這爲民除害呢,明白了吧?對,是這樣,在咱白羊峪,窮就是大害!剷掉窮根,就是爲民除害。明白了吧?”

白羊峪的秋天,涼爽的風在山野撒歡兒,時而奔跑,時而打

滾兒。

這個時候,孫教授來了。孫教授來到了白羊峪,這可能是歷史上來的第一位教授,最高學歷的人。孫教授爲金谷子而來,爲紅蘋果而來,更爲白羊峪的鄉親們而來。孫教授啥人物,農業專家啊,能到你這小小的白羊峪來?對了,不光來,還要住上一段日子,好好地接接這裡的地氣。前幾天,範少山和杏兒去看孫教授,帶去了結婚喜糖。孫教授高興,道喜。孫教授含了塊糖,臉一沉:“少山,你這是看不起我呀?結婚爲什麼不通知我?”範少山說:“孫教授,您老年歲大了,沒敢勞煩您。”孫教授跟一般知識分子不一樣,不虛頭巴腦。人家純,像個孩子。當即拿出一對花瓶送給少山和杏兒。這可是晚清的,起碼十來萬啊。這哪兒使得?兩人像燙了手一樣,不收。孫教授打定的主意,能改嗎?老人急了,最終少山他們還是收下了。這禮物一收,你還咋好意思說事兒啊?範少山還想着請孫教授去白羊峪呢!孫教授說話了:“少山啊,你師母去了美國兒子那兒,我正好離得開。我有個課題,是金谷子的。打算去白羊峪考察考察,歡迎不歡迎啊?”這孫教授,總是你想啥,他說啥。孫教授喜歡秋天。他說一年四季,有三季身體有恙,就是秋天舒服,像躺在浴盆裡洗澡的嬰兒。孫教授登上“鬼難登”,到了山上,萬千景色,盡收眼底。醉了。孫教授奔放啊,唱歌,就對着山野、森林、長城亮開了嗓子。

《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孫教授這一唱,也讓範少山嚇了一跳,誰聽過孫教授唱歌啊!還揚着胳膊,那麼有範兒。教授唱了一段兒,連說不行啦,年輕的時候,本來是要考音樂學院的,上面號召支援祖國建設,就認爲唱唱跳跳的沒勁,就考了農業。

孫教授來了,一塊來的還有歐陽春蘭,孫教授的學生。這天晚上,村裡舉行了歡迎晚會。田新倉添了件新物件兒,吉他。邊彈邊唱,還時不時地跳來蹦去。歐陽春蘭唱了兩首流行歌曲,範少山唱了樂亭大鼓,餘來鎖朗誦了詩歌,連範老井都演唱了評劇《奪印》。這會兒,大夥兒歡迎孫教授來一個。孫教授也帶着傢伙什兒呢,啥?二胡。孫教授來了一段《賽馬》,好聽啊,教授拉得如癡如醉,人們聽得目光迷離,都騎上駿馬,跑到大草原去了。最後的節目,狂歡。全體扭秧歌,一鬧就鬧到深夜。

孫教授住進了範少山的房子。範少山和孫教授住東屋,歐陽春蘭住西屋,對面屋,方便。反正這陣子,杏兒也不回來。回來了也好,讓她陪着歐陽春蘭。一大早,孫教授和歐陽春蘭就去了村外,看金谷子,看蘋果園。回來的時候,去了小學校,看了升旗儀式。孫教授和歐陽春蘭都被震撼了!一個破舊的校園,一位滿臉皺紋的老太太,一幫高高矮矮的孩子。他們面對升起的國旗,唱着國歌,眼睛裡迸發出的神采,亮晶晶的。歐陽春蘭拿着手機拍照,直播,激動得眼淚都下來了。走進教室,歐陽春蘭看到了一口棺材,不時有調皮的孩子爬進爬出。歐陽春蘭猜到了,那一定是這位老奶奶給自己準備的,老奶奶上課的時候,看着學生們,看着教室後邊的棺材,是個啥心情?帶着學生們朗讀課文的時候,老奶奶是要在課桌間走的,走到後面,伸手摸摸棺材,像是隨意的,兩眼一直看着課本呢。老奶奶伸出手去,就像摸摸孩子的頭。歐陽春蘭的眼淚流得稀里嘩啦的。她跟孫教授說:“老師,我想幫幫老奶奶,給孩子們上課。”孫教授也感動了,深深地點點頭。

孫教授認識了泰奶奶。兩人聊起了讀過的書,話題挺多。孫教授比泰奶奶小二十來歲,還能聊到一起。孫教授感嘆:“您老這麼大年歲了,還在教學生,我自愧不如啊!”孫教授年輕時下過鄉,在燕山地區做過種子研究,對白羊峪、黑羊峪一帶不陌生。他還聊到了當時的縣長泰山鬆,正值中年,英姿勃勃的。爲啥記住了他呢?因爲這個名字印象深刻。見了他,有人就唱京劇《沙家浜》“要學那泰山頂上一青松啊——”滿滿的正能量啊!泰奶奶說了句:“不認識。”把話岔開了。她沒說那人是他丈夫,一個負心人,早就死了。這都多少年了?不提也罷。

白羊峪的小學除了外表破爛點兒,還是有個學校的樣子的。金谷子賺錢後,範少山給學校安了籃球筐,買了不少教具,還有手風琴呢!泰奶奶年輕的時候拉過,如今拉不動了,就掛在教室裡,這個孩子按一下,那個孩子摸一把。聽聽響聲。孫教授見了,稀罕得不行,抱在身上,就拉了一段。孩子們都拍巴掌。孫教授跟泰奶奶商量,每週開一節音樂課,由他來上。泰奶奶樂了,巴不得呢!這回,泰奶奶真的當上校長了。歐陽春蘭當班主任,孫教授當音樂老師。可問題是,你們師生倆幹啥來了?不是農業調研來了嗎?孫教授說:“我告訴你,無論是在白羊峪,還是在中國,教育第一!”

孫教授每週一節音樂課,大部分時間就在田間地頭,重點研究金谷子。孫教授要寫論文,要寫金谷子起死回生的傳奇,要寫金谷子的養生價值。再說做糧食貿易的沈老闆,把金谷子推向市場後,精品小包裝,一斤、兩斤一袋,裝禮盒。專供五星級酒店,做鮑魚小米粥。你用麻袋裝,跟裝沙子似的,誰要啊?人家皇上專業戶,明星啊!龍袍一穿,端起小米粥一喝:“金谷子做的小米粥,我的最愛!”又衝着太監喊了一聲,“再來一碗——”在電視上輪番播啊,能不火嗎?市場上金谷子小米都炒到天價了,沈老闆能不賺嗎?白羊峪和沈老闆訂了三年的合同,這三年都是同一個價格收購,而且不能賣給別人。範少山覺得虧大了。孫教授說:“按照市場規律,有漲就有落。這樣下去,指不定哪天,金谷子就不值錢了。”範少山問:“那咋辦啊?”孫教授說:“找商機啊!趁着現在火,趕緊抓機會。不光金谷子能賺錢,開發副產品能賺錢,點子也能賺錢。比如說,金谷子白酒就不錯。”範少山說:“好是好。可沒錢辦廠啊?”孫教授說:“沒讓你掏錢啊?”在孫教授的點化下,範少山開竅了。他跑去了北京,一口氣註冊了好幾個“金谷子”品牌。金谷子酒,不用說啦,小米釀酒嘛!還有金谷子粉,就是把金谷子小米磨成粉,衝着喝,能降血糖。還有金谷子小米油,也對健康有益啊。有些東西,範少山只聽說,沒見過,這不耽誤註冊商標。註冊完了,沈老闆就找上門來了。對範少山說:“範老闆,你也太精明瞭!我本想開發金穀子酒,沒想到商標被你註冊了。你這白羊峪,也沒條件建酒廠啊?”範少山說:“俺沒條件建酒廠,俺就倒騰倒騰商標。誰敢用,俺就跟他打官司。”說完,壞壞地笑了。沈老闆說:“厲害了,範老闆。我想着想着還是讓你搶了先了。”範少山說:“沒事兒。你可以註冊紅高粱、黃玉米嘛!”沈老闆說:“那哪兒成啊?我這酒設計都想好了,就叫‘金谷子’,酒瓶是金色的,瓶蓋是金色的,連標籤也是金色的。高大上啊!”範少山說:“聽起來不錯。抓緊幹吧!”沈老闆說:“我沒有商標,怎麼辦?範老闆,你得幫我啊!”範少山一笑:“這個忙好幫,從俺這兒買。”沈老闆說:“我還能去哪兒買呀?看在我是你的第一個客戶的情分上,能不能便宜?”

正式談判的時候,是在縣城酒店,雙方都是三人。白羊峪這邊是範少山、餘來鎖和孫教授。買的想多省錢,賣的想多賺錢,就看那個平衡點在哪兒。爭來論去,沈老闆拿了二十萬,交易成功。這二十萬,全是孫教授的功勞啊!範少山和餘來鎖商量,拿出五萬獎勵孫教授。孫教授不要,他說把錢用在教育上,那是白羊峪的未來啊!範少山就用孫教授的名義,設了個獎勵基金,獎勵白羊峪的大學生。

再說泰奶奶。歐陽春蘭不是搞了個網絡直播嗎?火了!泰奶奶教書、帶着孩子們升國旗、教室後邊還有一口棺材……這圖像都上了網,點擊率幾百萬了。人們稱泰奶奶爲“中國最美老奶奶”“中國最美鄉村教師”……反正還幾個最美。範老井聽說了,去看望泰奶奶,說:“聽說網上說你最美?好事兒啊。”泰奶奶說:“一老臉褶子,走路顫顫巍巍,有啥美的?老了老了,都成醜八怪嘍。”範老井說:“年輕的時候,你長得那叫美,十里八莊挑不出來。俺知道,他們沒見過。人家不是說你長得美,而是說你這兒美。”範老井指指心口。泰奶奶笑着說:“老井啊,你也拿俺打趣兒。老沒正形兒的。”這幾天,每天有人上山來,三三兩兩的,唐山的,天津的,東北的,哪兒的都有,都是小青年。他們來到白羊峪,就是爲了見泰奶奶。來了,帶來了當地土特產,和泰奶奶合幾張影,發朋友圈兒。

這當口兒,白羊峪出了件新鮮事兒,你想都想不到。啥事兒?田新倉上學了!他不光上學,他管打掃操場,給學校挑水……反正,凡是有關學校的事兒,田新倉都熱心,凡是有關老師的事兒,田新倉都關心。凡是……等等,學校就一位老師啊,對呀。歐陽春蘭。過去,也沒聽他咋關心泰奶奶呀?他光棍一條,沒孩子,對學校也是有一搭,沒一搭。沒見他這麼上心過。咋關心老師呢?就是人家歐陽春蘭女孩子,肯定就愛吃個零食啥的,田新倉就跑到山下去買,一買一大包,巧克力啊,餅乾啊,蛋糕啊,都有。歐陽春蘭給他錢,不要,跑了。歐陽春蘭想,白羊峪的村民真好啊!不能欠人家的啊,就給了他一支鋼筆,新的。歐陽老師送了鋼筆,讓田新倉興奮得一宿沒睡好。第二天,歐陽老師上課,一進教室,嚇了一跳:田新倉端端正正坐在教室裡,就差一條紅領巾了。學生們都笑了。田新倉沒有書包,就拎個公文包,裡面放着作業本,嶄新的。田新倉聽得認真,還不時記下來。動腦筋的時候,歪着頭,皺着眉。如果不看他的年齡,完全就是個小學生,認真聽講的小學生。歐陽春蘭也是該咋上課,還是咋上課。歐陽老師把田新倉上學的事兒跟泰奶奶說了。泰奶奶說:“這是好事兒啊。誰學習,咱都歡迎。”誰也不傻,田新倉到底啥意思,還看不出來嗎?

餘來鎖找到範少山,跟他說田新倉的事兒。範少山說:“田新倉人不賴,就是稀罕女人。”餘來鎖說:“瞧你這話說的,誰不稀罕女人啊?你得管管,千萬別出事兒。”範少山笑了:“你咋不管?”餘來鎖說:“那小子跟俺對着幹,你又不是不知道。”說實話,範少山每天都掛記着學校的事兒,田新倉上學的事兒他能不知道?反正田新倉也沒咋上過學,地裡沒活兒的時候,閒着也是閒着。範少山也沒多想。看餘來鎖挺在意,範少山就找了田新倉。咋說呢?說深了,怕傷了田新倉的自尊心,說淺了,又怕田新倉沒領會。範少山說:“新倉啊,是這樣啊。有些事兒是不能扯到一塊的,比如說,一個是白羊峪的山頭,一個是喜馬拉雅的山峰……”田新倉說:“沒錯,都是石頭。”範少山被悶住了。又說,“再比如說,一個是小家雀,一個是白天鵝……”“沒錯,都是鳥類。”範少山急了:“俺這麼開導你你不懂啊?你還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啊?俺想說啥你小子不知道嗎?俺看透了,跟你這路的,裝不了斯文。”田新倉嘿嘿笑:“俺還以爲你讓俺搶答呢!”範少山說:“俺問你,爲啥想起上學來了?”田新倉說:“知識改變命運啊!”範少山說:“爲啥泰奶奶教書的時候,你沒上學?”田新倉說:“泰奶奶年歲大,俺怕她累着。”範少山上去踹了田新倉一腳:“直說了!你要是敢動歐陽老師一指頭,俺劈了你!”這一說,田新倉流淚了,抽抽搭搭哭了。範少山說:“你小子還越來越像個小學生了。”田新倉說:“範少山,你把俺當成啥啦?俺田新倉是飛禽啊?俺田新倉是走獸啊?人家歐陽老師給咱白羊峪的孩子上課,那是活菩薩啊!俺能動那心嗎?俺能跟人家比嗎?人家是塊美玉,俺是塊土坷垃啊!說實話,俺就是喜歡看到歐陽老師,稀罕聽她的聲音。俺來上學,從不遲到早退,上課認真聽講,考試還能得一百分,有啥不對?再說了,學校操場是俺掃的,學校水缸是俺挑的,有啥不對?”範少山拍着田新倉的肩膀,安慰幾句,說了自己個的不是,心裡頭卻說:這小子真是滾刀肉啊,淺了不是,深了不行。

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5)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3)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1)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3)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1)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5)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5)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2)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2)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4)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4)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3)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4)第六章 春天,你總是不讓人省心啊!(3)第四章 夢裡的金谷子,你在哪兒(2)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4)第三章 山野裡的春天才叫春天啊(2)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2)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4)第六章 春天,你總是不讓人省心啊!(1)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2)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4)第六章 春天,你總是不讓人省心啊!(3)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2)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1)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2)第四章 夢裡的金谷子,你在哪兒(3)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1)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1)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4)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2)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1)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3)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5)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2)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3)第六章 春天,你總是不讓人省心啊!(1)第二章 在城裡討生活容易嗎?(3)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3)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5)第十章 把土地捧在手心裡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4)第六章 春天,你總是不讓人省心啊!(3)第六章 春天,你總是不讓人省心啊!(1)第三章 山野裡的春天才叫春天啊(1)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3)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3)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3)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4)第六章 春天,你總是不讓人省心啊!(1)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4)第六章 春天,你總是不讓人省心啊!(2)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2)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2)第六章 春天,你總是不讓人省心啊!(2)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2)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5)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1)第十四章 最見人心的日子(1)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3)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3)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2)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1)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2)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4)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1)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3)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3)第二章 在城裡討生活容易嗎?(2)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3)第八章 山風,刮個不停啊(5)第三章 山野裡的春天才叫春天啊(1)第二章 在城裡討生活容易嗎?(2)第十章 把土地捧在手心裡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1)第十一章 山村的房頂銀行(3)第十四章 最見人心的日子(1)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1)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1)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4)第九章 好好的,做一個蘋果(3)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4)第五章 生活,會把人心磨成繭子(4)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2)第七章 這人生啊,就是一場奔跑(2)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3)第三章 山野裡的春天才叫春天啊(3)第四章 夢裡的金谷子,你在哪兒(2)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都有情啊(1)第二章 在城裡討生活容易嗎?(2)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4)第一章 雪瘋了似的下呀!(2)第十三章 泰奶奶走了,風來了(3)第十二章 白羊峪的一唱三嘆(4)第二章 在城裡討生活容易嗎?(3)第二章 在城裡討生活容易嗎?(1)第十六章 無邊無際的早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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