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牀上展墨如纔有點閒心想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比自己當初在醫院裡醒來要好得多,那時候可是話也不怎麼會說,還是慢慢恢復起來的。現在好歹會說話,有記憶,儘管只有三年的另外一個時空的痕跡,怎麼說比當初醒來要舒服的多。那個時候簡直恐怖,對世界充滿了恐懼,現在雖然到了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可是是個正常人,比當初從昏迷中醒過來的確要幸運的多,要感恩不是?
幸運,這是展墨如唯一想到的字眼,竟然滿懷感激,沒有再讓他變成傻子,什麼都不懂的白癡。
當初醒來他不爲吃飯發愁,會用手術刀,據說自己是什麼醫科大畢業,又在什麼醫院工作的醫生,那麼古代人也需要治病吧?明天自己就用這些錢開家醫館,如果不行那麼就去打工,看電視不是那些女人只要跳跳舞,唱唱歌,吟吟詩就可以反手雲覆手雨了嗎?
自己會跳舞會唱歌,吟詩?不太在行,不過沒關係可以學。
忽然又想起來,萬一燕國公發現新娘子不見了怎麼辦?自己也奇怪怎麼會醒來穿着大紅嫁衣,做了人家的新娘子,難道他們不知道他是男的嗎?
對了,那個燕國公說他們流行男寵,可是――可是
算了還是先睡覺,想也想不明白,順其自然了。
迷迷糊糊睡了,很香,而且沒有做那個夢,第二天自然醒來,看見窗口明亮,金色的陽光射進來,溫暖中帶着馨香,竟然是――很幸福的感覺。
是呀,每日能夠睡得安穩,醒來神清氣爽,看見明亮的窗戶,呼吸馨香的空氣,誰能說不是幸福?
小二送了洗漱用品,又送了飯菜,展墨如都記得給小費,也不看便一把銅板,小販都樂呵呵的。
吃飽了便要出去逛逛,熟悉一下這個暨陽城,然後看看能不能找份工作,民生是頭等大事,穿越也是要注意的。
邊走邊看,就見到很多人對着他看,指指點點,他也知道現在這張臉實在有點招眼,怎麼看都太過秀氣豔麗,不喜歡非常不喜歡,還是以前曬得小麥色肌膚,濃眉大眼的好看。
身上的衣服太過不便,於是先溜達到裁縫店買了尺寸差不多的簡便成衣換上,便去尋找醫館鋪面之類,後來又想到個問題,這個時代消毒縫合技術肯定不行,做大夫還是有麻煩。後來想得煩心了,便不管了徑直順着大街往熱鬧地方去。
“快看,好功夫!”路上幾個人指點着,興奮地說着邊往前頭跑。展墨如覺得反正無事看看熱鬧也不錯,便也跟着走了過去。前面的人牆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展墨如就聽見掌聲雷動,叫好連天卻什麼也看不見。後來正要離去,卻見到一人忽地飛高在空中擰了幾個花竟然又飄然落下,“好!”展墨如不禁大聲地跟着別人叫好。
旋即卻看到人牆如同風中的草垛被風吹薄了一樣,轉眼剩下幾個人,展墨如心裡暗自高興不用擠就進去了。
展墨如打眼看到場中央一個身材高大,濃眉大眼,兩頰虯髯的大漢正拿着一個小小的破碗舉到他人面前。
原來是賣藝的!看着他那麼高大的身材卻捧着個小小的破瓷碗,伸向正在離去的觀衆,展墨如只覺得非常難受,心裡莫名地涌上一股酸楚,隨之而來的卻是一種油然而生的同情,即使如此強悍,可是看起來也是那麼孤單。又見他的碗只有零星幾個銅板,還蓋不住碗底。不禁爲他不平,喊道,“喂,這位大哥耍的這麼好,你們怎麼白看不給錢?”往外走的幾個人瞪了他一眼,“多管閒事!有錢你就給。”
展墨如心頭頓然豪氣萬丈,用力瞪回去,伸手向懷裡掏,隨手摸出一錠十兩的銀子,雖然稍微猶豫了一下,但是也沒再揣回去,擡頭看到大漢一臉正氣之色,便跑到大漢跟前放進他的破碗裡,“這位大俠,這個就給你了!”說着看着大漢笑笑,“已經快中午了,不如我請大俠去吃頓飯吧!”展墨如還暗自尋思,得多少纔夠他吃得。
大漢看着碗中的銀兩,感動地熱淚盈眶,大眼皮吧嗒吧嗒兩下,眼淚就給擠回去了,拱手道,“多謝公子,他日定然百倍相報!”
展墨如連連擺手,“不客氣,不客氣,我也是剛好有。”說着便拉大漢去吃飯。
“去酒館太貴,我們就買點酒菜去外面空蕩地方邊吃邊聊天如何?”大漢大眼黑亮,如同璀璨的寶石深深地嵌在眼窩裡。
展墨如想也不錯,便拉着他一同去買酒菜。
那大漢也是個打腫的胖子,竟然非要他請客,買了兩罈子酒,兩隻肥燒雞,三斤醬牛肉,酒館附送了一包花生米,小鹹菜。
展墨如暗自心驚,好傢伙,這能吃完嗎?看着就沒有食慾了。大漢一手拎兩壇酒,一手拎牛肉燒雞,展墨如被他吩咐拿着那兩包下酒小菜。
不知道爲何路上竟然擁擠起來,一隊拿着長槍的官兵匆匆跑過去,展墨如看了眼大漢卻讓他快跟上。
大漢一路上給展墨如介紹了一下自己,“我叫陶謙,周國人士,學了一身武藝一心想報效國家,結果在南方諸國遊遍,卻根本沒有出路,便想攢夠了銀兩去北方金曜國。”
“陶大哥,”展墨如看看四周,小心翼翼道,“我可是聽說魏國在和金曜國打仗呢,你這麼明目張膽的可不好。”
“老弟,這不是和你說嗎?沒關係!”陶謙自動認定展墨如是好人,根本不會出賣他。
“陶大哥,我叫展墨如,嗯――上海人士――也不對”展墨如自己嘮叨了兩聲,陶謙也沒在意,又道,“展老弟,這南方諸國要麼是昏庸無道,要麼就是單薄孱弱,根本難堪大任,大哥我想好了,去北方做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聽說北方皇帝廣納賢才,任人唯能,不象南方這些朝廷個個都是權貴盤根錯節,如果沒有關係根本插不進去。”陶謙氣憤道。
“陶大哥,我聽人說燕國公還好呀,你怎麼不去他的門下?”展墨如問過諸人,覺得燕國公還不錯,雖然粗魯但是卻極爲正派。
“唉,小弟,燕國公人不錯,但是他的左右,他的兒子將他周圍築起一座堅固不透風的城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根本沒有機會。”陶謙說着看看四周,風景秀麗,煙柳依依,便讓展墨如在此地休息吃飯。
“陶大哥,你去北方要多少銀兩?”展墨如說着又從懷裡掏摸一下,計算了一番,自己有差不多一千兩銀子。陶謙隨口道,“五百兩左右吧。”
展墨如又不知道這個時空五百兩是多少,要都換算到包子住店上去自己也沒那個腦子,看看陶謙一副心無城府,浩然正氣的模樣,想他也不可能訛自己。
“大哥,你耍的那麼好,他們怎麼都不肯給錢,賣藝也是出力呀!”展墨如不禁又爲他打抱不平。陶謙笑笑,搖頭道,“小弟,大哥耍得時間夠長了,在這暨陽城呆了幾個月了,本來想投靠燕國公的,可是――嗨!”沒將那些令人氣短尷尬的事情說出來,長嘆一聲端起罈子大口灌酒。
展墨如看着他一副鬱郁不得志的模樣,又心生同情,便掏出銀票抽出五百兩遞到陶謙手裡,“大哥這個給你,祝你早日完成心願,名揚天下!”
陶謙也是個實心眼,以爲展墨如定然是什麼富家公子,有錢給自然是力有所及,竟然也不推拒,便接過揣如懷中,“小弟,大哥也確實需要不和你外道推拒,日後定然會回來找你,你給大哥留個地址。”說着開酒罈,撕燒雞,將一條大腿遞給展墨如。
展墨如心想這店面還沒找好呢,何況說不定哪天自己睡着了醒來又換了地方,不過他打聽過嫁給燕國公的女孩子名字就叫展墨如,和自己一樣,而且她父親展康節竟然也和自己父親同名,雖然未曾謀面,展墨如倒是覺得親切。
便道,“大哥,我就是暨陽城和燕國公家聯姻的展家了,我是展老爺的私生子,大哥切莫聲張,我只告訴了你一個人。”陶謙哈哈大笑,根本不在意這些,伸出蒲扇大的收掌拍拍展墨如,“老弟,人生大丈夫,就要頂天立地,做一番大事業,父母生養那是沒有選擇的事情,前世無從選,後世可以自己一手控制,你看我,不管如何我都要自己掌握我這一生的命數,我的目標就是從軍做大將軍!”
說着舉起一罈酒對着展墨如讓他也喝,展墨如勉勉強強喝了幾口,頭暈乎乎難受,陶謙也不勉強他,告訴他等到他在北方混出樣來便派人南下偷偷接他北上,展墨如謝了又喝。
喝到後來覺得睏意襲來,迷迷糊糊倒是睡了過去。
大漢自己將兩壇酒三斤肉兩隻肥雞基本上吃了個精光,只不過給展墨如留了兩條雞腿,用油紙包了放在他的身邊,看了看展墨如的臉,記住他的模樣,想了想又將自己隨身多年就是餓死都不捨得典當的一塊玉佩放到展墨如懷裡,又扒了塊樹皮,用寶劍刻了幾個字,“老弟,大哥北上,玉佩留念,他日再會!保重!”
寫完便脫下自己的破衣裳蓋在展墨如身上,大步流星地走了。
展墨如一覺醒來,只覺得頭暈腦脹,自己真不是喝酒的料,看看陶謙人已經不見,身上蓋着他的破衣服,手邊有塊樹皮,看看輕笑,伸手入懷將那塊玉佩掏出來看看,復又揣進去,拎起那包雞腿便往回走。
沿着碧波盪漾的曠闊河道,煙柳低垂,青草芬芳,兩岸桃花綻紅,風舞花雨飄搖。邊走邊啃着雞腿,擡眼卻看見河裡一條兩層的畫舫從遠處駛來,慢慢看清模樣,畫舫貴氣華麗,卻又不使雅緻品味,畫舫上輕紗盪漾,比水波還要柔軟。
吸引展墨如眼球的卻是畫舫船頭上站立的那個人,一襲白衣勝雪,黑髮如瀑,風儀靜好地站立在輕紗之間,河面上水波盪漾,煙波浩淼,風吹起他白衣黑髮,如凌空欲飛的神仙。
陽光落在他頭上束髮的金環上,眩目而蕩魄,眉目看不清楚,只有那如白衣一樣剔透的臉龐沉靜冷然。
雞腿掉了也不知道,只拼命地跑到橋頭上,往下看,居高臨下的角度很是清晰,男子眉目清俊,神色冷然,如同冰冷的寒玉雕刻精緻到極致的人像,沒有表情,沒有溫度。
展墨如癡癡地看着,驀地那男子微微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展墨如只覺得身體輕飄飄的,如同要靈魂出竅,心跳地猛烈而錯亂,似乎要爆裂,緊緊地閉着脣,彷彿一開口那心就要蹦跳出來。
那種感覺如同被過量的電流擊中,渾身一陣酥軟,彷彿亙古鴻蒙中看到第一朵火花,自己就想做那撲火的飛蛾,用自己的生命讓那火花更燦爛。
“讓開,讓開!”人羣開始紛亂起來,尖叫着退開去,一隊官兵快速地跑過來,衆人紛紛閃避,展墨如卻依然呆呆地看着船頭上那人,他就要從橋洞穿過,當他的船穿過橋洞,他們是上下一線的,莫名的激動根本沒有注意周遭的情景。
忽然不知道誰尖叫着衝過來,展墨如只覺得身體一疼,便被人撞了下去,耳邊呼呼的風聲才猛然意識到自己被人擠落,就要掉進河裡,下意識的揮動手臂,“救命呀!救命!我不會游泳!”
淹死也就罷了,卻在那神仙一樣的人面前出醜,真是罪過。
心裡想着便不再掙扎,希望可以有凌空而飛的曼妙姿勢,可以讓那神仙似的人物正眼看兩眼。胡思亂想着緊閉着眼睛等着冷水沒頂的疼痛,誰知卻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摟住自己的胳膊有力卻不粗魯,鼻端是淡淡清潤的香氣。
可是身體爲什麼還在動?
難道?心跳得厲害,全部的血液都集中到臉上,猛地睜開眼睛,果然――
展墨如只覺得這刻就是死了吧,死了吧,這麼美到極致的感覺……
他果然是神仙嗎?竟然能抱着自己飛?
神色冷峻的男子抱着展墨如在水波之上輕點,身體拔高便落在岸上,周圍的人齊齊拍掌叫好,“好功夫!”
到了岸上男子將展墨如放下,轉身邊走。
“多謝公子相救!”展墨如看着他轉身,心裡好失落,如同一個大洞嘩啦啦地就想伸手抓住那白得纖塵不染的絲衣,用他堵着自己心頭的洞。
從來不知道愛是什麼感覺,也不知道動心是什麼感覺,可是竟然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對着一個神仙似的男人,動了心,這就是動心嗎?
一見傾心?
展墨如只覺得頭暈暈的,比和陶謙喝得酒還厲害。
男子微微側首,展墨如只看到他翹挺的鼻尖,淡淡的脣色,臉頰上細小的絨毛,沒有說話擡腳便走。
“公子!”展墨如似乎不受控制地追上去,伸手拉住男子雪白的絲衣,觸手柔軟如同沒有一樣。男子微微皺眉,水潤的修眉黑亮美麗,掃了展墨如一眼,神色頗爲不耐。
“請問公子尊姓大名?”展墨如鬼使神差問道。
男子神色冷峻,眸色清冷,看着展墨如,眼神竟然慢慢地柔和下來,語聲淡淡,卻如小提琴音一樣性感華麗,“白輕侯。”
白輕侯,華麗高貴,脫俗出塵,展墨如心裡膜拜着,脫口道,“我叫展墨如!”男子修眉微挑,眼角流瀉出一絲淡淡幾不可見的溫柔,嘴角微微一勾,手上用力,將展墨如掙開,“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保重!”說着腳尖輕點,身體卻輕輕躍起,手掌在空氣中輕擺如同游泳一般,便落在已過橋洞的畫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