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墨如有點心裡沒底,在山下等了一會,結果也沒有等到燕鳳慈他們,便只好將馬拴在山下,馬臀上都有燕府的標記也不怕人偷,獨自上山了。
山上盛開着一種叫不上名字的花,紅的眩目,奇怪的是葉子也紅得如同女人嘴脣上的胭脂,展墨如也無心觀賞,一路快步地上行,不一會便氣喘吁吁。
初始還小心翼翼,秉持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後來看一路上也沒有看見什麼守山或者把道的,便放開膽子快步往山上走。
豔紅遮映間幾間簡陋的木屋,已臨近正午卻並無炊煙。
偷偷地潛到茅屋旁邊的草層裡,聽到罵罵咧咧的聲音,夾雜着女子混亂的喊叫聲,聽到康安公主還有力氣罵人,想必沒什麼大問題,接着卻沒有聲音了。
雖然聽小二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卻也不敢大意,躡手躡腳地靠近木屋地後窗,躲在樓梯下面,仔細地聽裡面的動靜。
“老大,你說他們會來嗎?”一個聲音怯怯地問。
“孃的,問了幾百遍了,當然會來!”粗魯野蠻的聲音吼道,聲音有點熟。
“可是,萬一他們找不到怎麼辦?”怯怯聲音繼續道。
“孃的,難道他們那麼笨?不是讓小乞丐告訴他們了嗎?”
“那咱再等等!”
“等等,等個屁,出去看看!”
“是,老大,我去看看。”說着展墨如聽見門口吱呀一聲。
趁着那點聲音,展墨如立刻從破敗地後窗跳了進去,“不許動!”展墨如鬼使神差,由於緊張,說了一句經典臺詞。
裡面的人愣了一下卻接着哈哈大笑,展墨如也跟着笑起來,哈哈哈哈!相顧無言,唯有大笑。
“老大,又是你!”展墨如看着那個沒有了左耳的老大,笑得眉眼彎彎,瞥眼看見康安公主被堵着嘴綁着似乎昏倒在一側,身體微微起伏,想是沒事。
那人一看展墨如,嘿嘿笑了兩聲,“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進來!哈哈!受死吧!”說着手一揮。
展墨如也不知道他有什麼把戲,看他揮手立刻欺身上前,身體輕柔動作迅速,一下子便抓住那老大的脖子,然後屋頂上晃悠悠盪下一個大大的漁網,掛在半空沒落下來。
邊上那幾個嘍羅跺腳恨聲道,“哎呀,老大,慢了,慢了!”又見到展墨如抓住他們老大的脖子,便嚎叫着將展墨如包圍起來。
“老大,你叫什麼名字!”展墨如好不容易又找到這個人,定然不能輕易饒了他。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叫孟大彪!”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展墨如哈哈笑了幾聲,又覺得手上沒勁,低頭看見孟大彪腰上彆着把匕首,空着的左手便飛快地拔在手裡讓後架在孟大彪的脖子上。
“大彪,你是夠彪的!”展墨如笑笑,然後朝那幾個小嘍羅道,“你們去把人放了。”
那幾個人還猶豫,孟大彪一瞪眼,“孃的,還不快點,想讓老子掉腦袋呀!”
展墨如看他們將康安公主放了,便裝做兇狠道,“現在我問你話,你若是有半句隱瞞,我就割了你另一隻耳朵,聽見了嗎?”
孟大彪點點頭,“快問!”
展墨如略微思索了一下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遊俠!遊俠!”幾個小嘍羅紛紛道。
“閉嘴!”孟大彪怒道,“我們不過就是遊手好閒,有人給錢就做點小買賣的。”
“有人?”展墨如想他敢刺殺大將軍,綁架公主,定然是有什麼人支使,便道,“那麼什麼人支使你們刺殺大將軍?這次和上次是一夥人嗎?”說着手上用力,將匕首壓在孟大彪的脖子上。
“慢――慢着點!”孟大彪舌頭哆嗦了一下,“連同第一次打暈你,刺殺大將軍,還有這次都是有人讓我們這麼做的。”
“哦,什麼樣的人?”展墨如問道。
“沒看清,總是戴着斗笠,身材高高的,而且經常就是將銀子和信放在我們身邊,醒過來就有,如果我們不做,就要被殺掉!”孟大彪感覺到脖子上的涼意,不禁氣短了些。
“他們讓你綁架公――他,就只是將她弄來這裡嗎?沒有其他的要求?”展墨如不禁疑惑。
“沒,真――真的沒!我們本來不想做了,但是他讓我們刺殺大將軍大會,我們不是有幾個兄弟被抓了,爲了贖他們纔想籌集銀子的。”孟大彪聽到展墨如聲音變得有點凌厲不禁害怕。
“這就奇怪了,不要錢也不要――到底要做什麼!”展墨如纖眉緊皺,“走吧,你們跟我去官府。”看了看又朝一個乾巴痩的小嘍羅,“你,把她弄醒!”
那小嘍羅立刻過去掐她的人中又給她鬆了綁拿下嘴裡的破布。
這時候出去觀查的那個嘍羅大喊着衝進來,“老大-老大,來了,來了!”似乎因爲沒聽見迴應,待站定一看,儍了眼。
“大俠,您饒命,饒命,要是去官府,我們就沒活路了!”孟大彪腿肚子打顫,小嘍羅也紛紛跪下求饒。
“那你們不知道刺殺大將軍可是要誅九族的嗎?”展墨如哼了一聲,別說這個第一次還將自己腿腳肋骨都打斷,這麼兇狠的人,能饒得了他們!
“大俠,您饒命呀,不是我們願意的,人家逼着我們,如果我們不那麼做,當時就要死呀!”幾個人七嘴八舌地求饒。
展墨如便又覺得真是那麼回事,“但是你們得跟我去燕府,看看國公是不是願意饒了你們!”“殺了他們!”身後一個尖利陰冷的聲音傳來,展墨如嚇了一跳。
回頭卻見康安公主握着一把窄刃刀猛地刺來,那刀鋒卻是刺向自己,展墨如心下大驚便拽着孟大彪轉了個身,公主的刀又開始砍向孟大彪,嚇得他渾身哆嗦。
展墨如只好左突右擋擋住康安公主的刀,他發現康安公主的刀毫無章法,而且迅猛無比,就好像憑空換了個人一樣,凌厲無比,自己根本架招不住。
康安公主的刀看到人就斫,幾個小嘍羅被他斫傷,還有幾個人拿了刀來擋她也被砍傷,展墨如猛地將孟大彪放開,下面有個小嘍羅遞給展墨如一把長刀,然後孟大彪幾個人呼啦地便跑了。
康安公主本也會武功,即使比展墨如差點,現在卻似乎陷入發瘋狀態,所以一會下來,展墨如招架不住,她全無章法,亂砍亂刺,不一會展墨如便險象環生,胳膊身上被劃出道道深深淺淺的血痕。
“我殺了你,殺了你們,殺了你們!”康安公主似乎完全失控一樣,眼睛赤紅,髮絲凌亂,但是手上的刀卻凌厲非常。
展墨如的刀本來就不順手早就被打落在地上,被逼得一個跟頭從門口摔倒院子裡,還不等爬起來,便看到康安公主飛刀刺過來,惡狠狠地沒有一點餘地。
眼神越過那刺得人眉間隱隱作痛的刀尖,看向康安公主那雙本來美麗的眼睛,此刻目光散亂,狀如瘋子。躲不及,卻又不甘受死,擡起左手抓向刀尖刺來的方向。
他奇怪的是,平日康安公主雖然飛揚跋扈,但是覺得不至於如此殘忍絕情, 雖然他們總是鬥嘴,可是康安公主也不曾動手打過他,今日竟然就要一刀斃命,不禁有點怨憤。
刀剛刺中掌心感覺不到痛,因爲對死亡的恐懼和對人的怨憤超越了這□的痛,五指用力收縮才覺得金屬割裂□的疼痛,直鑽心扉,猩紅的血順着手腕順滑流下,溼透衣袖。
窄窄的刀刃似乎想透過掌心猛得直刺胸口,展墨如拼着手掌身體往右輕移,只待康安公主用力,自己左掌便廢掉,趁勢打暈她。
突然聽得一聲驚呼,“六弟!”沒看到人便感覺到一陣柔和的大力從遠處傳來,叮的一聲,接着噹啷,康安公主手裡的刀斷爲兩截,落在地上,康安公主也被那股力量震暈,委頓在地。
“二哥!”展墨如轉身去看,只見一個淡紫色的身影眨眼間飛奔既至,下一刻便感到一雙堅定有力的胳膊托住自己的身體。
慘然笑笑,“二哥,我――給你丟人了!”有這麼好的師傅,結果連個瘋女人都治不了。
燕鳳慈沒說話,飛快地擡起他的左手點穴止血,然後又拉起自己的衣角撕下中衣的布條,將展墨如的手仔細地包紮起來。
包紮好了才輕噓了口氣,“六弟,你做的很好,怎麼會丟人,是二哥連累你,他們是衝着我來的。”說着扶着展墨如讓他坐在地上,起身走過去看昏迷的康安公主。
檢查了一下,修眉緊鎖,道,“公主被人下了藥,陷入瘋魔,而蠻力卻大增,這種藥效短但是卻猛對身體損傷也厲害。”說着又掀起她的眼瞼看看,再探探腕脈,纔將她抱起來,對展墨如道,“六弟,你能走嗎?”
展墨如朝他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額頭上的汗水滾落而下,疼得嘴脣哆嗦了兩下,“二哥,我――我能行,走吧!”
燕鳳慈伸手將展墨如拉起來,一隻手夾着康安公主,另一手攬着展墨如的腰,扶着他往山下走。
原來燕鳳慈去了守備府,皇帝來了信,火漆密封,不讓人宣讀,寫得非常霸道,說“燕鳳慈,朕的這個女兒,朕也管不了,她要嫁給你,你若是想要就讓她留在那裡,不想娶就給朕親自送回來。”
燕鳳慈本來剛從京師返回不想去那權力漩渦處,但是又只能再去一趟,雖然皇帝如此說,可是他和太后皇后都很寶貝這個公主,所以才慣得她驕縱霸道,無法無天。
出了門碰到展墨如派來的小廝,知道公主獨自走了,燕鳳慈便即刻在大道上找人問了下,那些人一看是大將軍,自然立刻幫忙,很快得知有個少年去了南門,而且六公子也走的那裡,剩下的路和展墨如一樣。
“二哥,公主被人下的藥不要緊吧!”知道公主不是成心要殺他,展墨如又釋然了,相信人不會那麼壞,既便是霸道,她也定然是個善良的人。
“稍微有點麻煩,如果不解,她會瘋死。”燕鳳慈的胳膊並不見多粗壯,可是卻堅強有力,展墨如雙腿幾乎無力,整個身體的重量幾本都掛在燕鳳慈右臂上。
“二哥,那不是很危險?我們快些下山,回去找大夫!” 展墨如說着強提精神加快步子。
“六弟,你不生氣?”燕鳳慈清亮的黑眸中細微的鋒芒閃過,看了一眼展墨如,他現在身子未長全,只及自己的肩膀下面,光潔瑩潤的額頭映着陽光,汗珠晶瑩如水晶。
“當然生氣了,可是公主也不是故意的!”展墨如笑笑,雖然臉上灰塵撲撲,血跡點點,燕鳳慈卻覺得美不可方物,燦爛的耀眼,笑了笑,卻見展墨如潔白的牙齒閃耀着陽光,奪人心神,不禁別過頭去。
“二哥,倒是我,學了那麼久的武功,竟然還不是康安公主的對手,給你丟人了!”展墨如有點難爲情,臉上泛起絲絲紅暈。
燕鳳慈笑了笑,他竟然介懷的是這個事情,便道,“六弟,你做的很好,二哥覺得很欣慰,不過你也知道自己武功不怎麼一樣就敢獨自上山,這可不太好!”
“二哥,我都打聽好了纔上來的,我纔沒那麼儍,如果是很厲害的敵人我也不會上來的,”說着嘻嘻地笑。
燕鳳慈笑笑,用力地攬住他,加快了腳步。
還沒到山下,便看到十幾人趕着馬車往這邊過來。
到了山下,是燕奉劍和燕奉畫帶了人來救援。
一見面燕奉劍便問道,“二哥,劫匪呢?”
燕鳳慈搖搖頭,道,“我上去人便不見了,只有中了迷亂的公主在砍殺去救她的六弟。”燕奉畫卻慌忙衝過來,一把將展墨如從燕鳳慈身邊抱起來,“六弟,你怎麼這麼不小心,你看看你,一身都是傷,呀!手怎麼啦,厲害不厲害!”也不管別人,將展墨如徑直抱到馬車上去,根本不給展墨如說話的機會。
“四哥!”展墨如臉紅紅的,手腳在燕奉畫懷裡撲棱了兩下卻也只得被他抱過去。上車的時候,燕奉劍將康安公主從燕鳳慈手裡接了過去,抱着她上了車。
燕奉畫看進他們進來,愣了一下,又撇撇嘴,燕奉劍喜歡獻殷勤走關係,這也正常,沒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