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天歌與墨離並肩而馳,聽到墨跡的問話只是隨意地轉過頭來看了一眼,便又望着前方,似乎他們的對話與她無關。
墨離彷彿並未聽見一般往前行了一段,就在墨跡認爲自己又被無視之時,他驟然勒馬,馬聲長嘶,嚇了墨跡一跳。
“主子?”墨跡趕緊跟着勒住去勢,心驚肉跳地望着墨離。
他好象又闖禍了。
雖然他平時粗枝大葉,不太會看主子的眼色,但他可以發誓,剛剛在他主子眼裡分明看到一抹濃郁的煞氣。
這種煞氣,應該有很久沒見了。
寧天歌停了馬,調轉馬頭,遠遠地看着他們。
墨離手持繮繩,擡頭默然望着天,片刻,他沉聲道:“你現在立即回去,傳我的命令給李正,命他再查!”
“再查?”墨跡一愣,迷茫道,“查什麼?”
“只要你將我的話轉給他,他自然明白。”墨離不再理會他,驅了馬朝寧天歌走去,眼眸已明澈如昔。
墨離稀裡糊塗,一頭霧水,想問又不敢再問,想跟又不能再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阿雪隨墨離寧天歌離去,悻悻返回。
“走吧。”墨離朝寧天歌微笑道。
“好。”寧天歌隻字不提剛纔之事,點頭應道。
個半時辰之後,三人到達西平山,三十萬大軍的帳篷遍佈了整個山腳下,如一片汪洋大海,連邊都看不到。
墨離等人在營地前停下,守營門的士兵已神情戒備,提槍指着他們質問,“來者何人?”
“放肆!”阿雪冷着臉喝道,“見到安王殿下還不見禮?”
士兵們神情一凜,手裡的槍卻不敢放鬆,依舊指着他們,謹慎地道:“既是安王殿下,可有憑證?”
寧天歌微一挑眉,之前墨離前往山峪關調兵,多數將士應該都認得他纔是,未想今日正好撞上了幾個眼生的。
阿雪舉起劍鞘就要將那些長槍挑開,她性子雖冷,遇事也冷靜,但絕不能容忍別人拿着兵器指着墨離。
墨離手一擡,將她攔下,取下腰間牌子讓她遞過去。
衆士兵對安王的腰牌並不熟悉,見一塊圓形墨玉上正面雕刻着一個“離”字,另一面則是雲紋祥圖,也不知道真假,當下商量了一陣,由其中一名士兵拿着跑去見將軍。
片刻之後,便聽得裡面一陣有力的腳步聲和着鎧甲摩擦之聲傳來,東陵大將軍陸凱率着一大羣參軍副將等人疾步迎了出來。
“末將不知殿下駕臨,有失遠迎,還望殿下恕罪。”鏗鏘一聲,衆將齊刷刷單膝下跪行禮。
那幾個守門的士兵見這陣勢都已嚇傻,什麼都不敢說,躲在後面跪下。
“不知者不罪。”墨離下馬,上前將他扶起,笑道,“你又不知我來,何罪之有?”陸凱嘿嘿一笑,雙手將腰牌奉還給墨離。
之後抓了抓頭,突然想起什麼,轉身一掃,瞪着兩隻牛鈴般大的眼睛罵道:“混帳東西,連殿下都不認得,還不快向殿下陪罪。”
那幾個士兵連忙磕頭,“小的們有眼無珠,衝撞了殿下,請殿下責罰。”
“罰你們什麼?”墨離眸光一掠,“難道因爲你們阻攔我,我就要罰你們?在不知對方身份時,你們本就該將營門牢牢守住,若是將人輕易放入,我反倒要重罰你們。此次非但不罰,更是要獎。”
衆士兵一怔,半晌才明白過來是什麼意思,慶幸磕謝之下大爲意外。
其他將士也都有些激動,原來安王是如此明理之人,若換作其他皇親國戚,碰到這種事情只怕早已大動肝火。
陸凱嘿嘿地樂,卻總覺得缺了點什麼,冥思苦想半天,指着那幾個士兵突然聲如洪鐘地說道:“你們的確有眼無珠。想殿下乃真龍之子,身上流着真龍之血,生就龍彰鳳姿之容,容貌氣度無人能比,上可承天,下可承地,一眼便可看出龍子之相,你們竟然看不出來!”
話音一落,所有人張口結舌,象看怪物一樣看着陸凱。
站在墨離身後的寧天歌大汗。
對於這位陸大將軍,她是第一次見,卻時有耳聞。
他雖然長得頗爲高壯,但並不粗獷,長相亦十分中看,五官硬朗,棱角分明,卻年過二十五尚未娶妻,原因據說是他不喜歡女人,確切地說,是不喜歡那種動不動就哭,說話嬌嗲身若無骨的女人。
聽說他食量驚人,天生一副神力,兩隻手就能抱起一塊三百斤的大石並舉過頭頂,十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合起來對付他一個,都不能將他打倒,帶兵打仗更是好手,從十二歲入軍至今,從一個無名小卒做到二十萬大軍的大將軍,這一步步走來全憑他的實力。
這一點,讓她想到了阮清。
這兩人都是從小在軍中成長,都是從小兵一直做到大將之位,都是靠自己的能力。
不同的,不過是出身,一個出自寒伍,一個出自將門。
當然還有性格也是南轅北轍。
阮清偏冷,雖從小與當兵的男人接觸,從不拘小節,但卻有良好的教導,懂得什麼場合,面對什麼人時說什麼話。
這位陸大將軍卻相當偏熱,跟墨跡有得一拼,絕對的粗線條,說話也是直來直去,不知道拐彎抹角,更不會說那些阿諛奉承官場上的東西。
之所以如此,他這石破天驚地說出這一大串來,這些熟知他性子的人才會震驚到下巴落地。“陸將軍,真是難爲你說出這番……嗯,這番驚天地泣鬼神之語。”墨離斟酌着字句誇讚。
“多謝殿下誇獎,殿下謬讚了。”陸凱十分歡喜。
衆人滴汗。
“這些話,你是怎麼想出來的?”墨離似乎聽得十分受用。
“那還用想麼?”陸凱大手一揮,“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朝堂裡那些老夫子酸儒們都是這種調調,聽幾遍就學會了。”
“嗤——”周圍有人繃不住笑。
墨離亦微笑,“陸將軍能如此有心,我很高興。但是,”
他一個轉折,“該怎麼說話就怎麼說話,這些聽來的以後就不要說了,否則,你陸凱就不再是原來的陸凱。”
陸凱想了想,一拍大腿,“中!殿下說得有道理,那些話我也聽着忒彆扭,就是見他們都願意說,有人也喜歡聽,便覺得殿下也會喜歡,就想試試拍馬屁的滋味兒。”
說到最後,他自己倒先不好意思地笑了。
周圍一陣鬨然大笑。
都是爽直的人,想笑便笑,無拘無束。
“敢問陸將軍,拍馬屁的滋味如何?”寧天歌從墨離身後走出,笑問。
“這位是?”陸凱一怔。
“下官寧天歌,是殿下的主簿……”寧天歌雙手抱拳,正待詳細介紹自己,卻見周圍都靜了一靜。
一堆的男人本來正笑得歡快,在她自我介紹之後,笑聲卻戛然而止,這寂靜便顯得很突然。
她抱着拳,視線緩緩從衆人臉上掃過,卻見各人看她的目光都有了些異樣,這種異樣中又夾雜着好奇,打量,恍然……
各種各樣的目光都有,倒沒見到有類似於鄙夷,不屑,或看笑話之類的神色。
嗯,這些男人的心地還是比較善良的。
看來這消息傳播得可真廣啊,安王與寧主簿這段美好的斷袖之情已被廣爲傳唱,連軍營裡也不能避免這種桃色新聞。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墨離,後者神情坦然,笑意微微,看不出任何端倪。
“哎呀,你就是寧主簿啊。”陸凱又是一拍大腿,聲音比前頭那次響了很多,用力之大連她都替他感到肉疼,他卻渾然不覺,把注意力全集中在她身上,興致勃勃地看着她,“我可是聽說你很久了,可惜一直沒有機會見面,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寧天歌哭笑不得。
這是哪兒跟哪兒啊。
當下便放下雙手往後退。
“寧主簿,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陸凱一把將她攬過,象個好哥們般地拍着她的肩,絕對的自來熟,“雖說男人跟男人在一起是有點奇怪,但那又有什麼?只要你跟殿下高興,甭管別人想什麼,過自己的開心日子就成。”
噗!
寧天歌心裡在吐血,對這陸大將軍的那根筋她總算是有了切身的體會。
他嘮嘮叨叨這麼多,好象對她與墨離的事情多麼瞭解,卻不知這都是他自己單方面的認爲,想當然地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別人,根本不問問別人是怎麼想的。
有人發出了咳嗽。
“大將軍,殿下與寧主簿來了這麼久,有什麼話是不是進帳裡再說?”一名皮膚較白皙的副將微紅了臉,輕聲提醒,看那樣子更象他纔是說了這些沒頭沒腦的話的人。
“對對,看我,一高興起來啥都忘了。”陸凱一拍腦袋,朝墨離說道,“殿下,裡面請,裡面請。”
那胳膊還摟着身材與他懸殊了不只一點點的寧天歌,邊走邊說,“寧主簿,你說我講的有沒有道理?我跟你說,雖然我不喜歡男人,但也不怎麼喜歡女人,你看我二十好幾了都還是光棍一條,我就在琢磨,也許是因爲我還沒碰到我喜歡的人,如果有,男人又怎樣,照樣可以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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