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鬧到這般田地,一衆宮人哪怕是願意付出生命來看這場世紀之戰,也已經是不能夠了。一個個戀戀不捨地出了宮門,回頭一望的小眼神充滿了無限的遺憾。
高洪書站在陽光下,深深吸了一口氣,聞到了生命了氣息。
終於逃出昇天,活了過來。
如果不是在自家徒弟面前怕丟了師父的份,他的小眼淚分分鐘噴將出來。
連書和玄空一人扶一邊的牆,臉色一個賽一個的白。
“我們……這是逃過一劫?”玄空的聲音微微發顫,只覺心臟就要跳出了胸\膛,蹦到地上讓太后踩了聽響兒。
高洪書和連書對視一眼,深深地感到宮外這些人哪怕多大年紀,經歷了多少事,骨子裡到底還有股抹不去的純真。把太后給惹急了眼,連皇帝\都讓抽了嘴巴,他們會這麼簡單的過關?
只能說,太后的怒火如果砸不到皇帝腦袋上,分分鐘轉移目標讓他們分攤了。
安春忽然長吁一口氣,幾乎把滿腔晦氣都給傳出來,就在她要笑不笑之際,就聽旁邊高洪書陰惻惻的一轉臉轉到她面前,小眼神裡滿滿的惡意:
“咱家告訴你,這不是夢。你不要再掐咱家了,否則太后把你漏了不找你算帳,咱家也饒不了你,讓你也嚐嚐被人掐的滋味。”
安春:“……”
將閒雜人等趕了出去。除太后,皇帝和皇后三大巨頭,另有一位悲催的想一頭撞死的郭嬤嬤。
依太后的意思。事無不可對人言,做得出就乾脆讓人看個明白,咬緊牙關就是不鬆口。擋不住其它宮人讓皇帝一聲令下給攆了出去,可對於隨身服侍的郭嬤嬤,太后寸步不讓,就是不放人。
郭嬤嬤不但沒有被太后賞識的榮幸與驕傲,反而聞到了一股瀰漫着深深的會被陪葬的氣息?
太后真的不是怕以後黃泉路上孤單。現在宮裡是個秘密都不瞞着她,打準主意想要拉她作陪嗎?
直到最近一兩年。她越發感到能幹不是什麼好事,爲人太過優秀也是種病,得治。
顧宜芳終於得空上前扶起謝玖,低頭就看到她左臉頰腫起了小半邊。紅紅的一片巴掌印,心裡頓時一緊。
他不由得皺了皺眉,握上她的手,正想安慰謝玖,便聽太后冷冽的聲音響起:“怎麼,把人趕出去是要讓哀家看看你們怎麼秀恩愛?皇上,有話就說,沒話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拖延解決不了問題。”
太后坐在上位。望下去正是擺在正中央的那個木桶,四周濺的滿是水漬,想也知道當時張修盈的掙扎是有多激\烈。
“皇上。從你十六歲大婚,哀家就沒管過你後宅那些糟心事,你愛寵哪個寵哪個,想對哪個好就對哪個好,哀家從來沒有干涉,也沒有指手劃腳要你該怎樣做。哀家總想着你已經是成年人。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做孃的管太多,也只是徒惹人不耐煩,尤其你是個極有主意的。”
太后面沉似水,雖是在和皇帝說話,眼神裡陰森冷冽的光卻是盡數落到了謝玖身上。
“可是,這一回做的太過份,哀家即便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是不能夠的。”
謝玖一邊聽一邊覺得寒氣逼人,生生打了個兩個寒顫,被皇帝緊緊握着的手不僅沒被溫暖,反而有種要被捏斷的感覺。
“母后,這全是兒臣的主意,不關皇后的事,她是聽朕的吩咐——”
顧宜芳的話還沒說完,太后抓起一個茶盞就砸了過來,在他跟前摔的四分五裂。
太后騰地站起身,半晌沒說出話來,幾乎要把滿口的牙給咬碎了。
“那麼,哀家趕問皇上一聲,張氏修盈所犯何罪,要勞煩皇帝皇后合二人之力對付!”太后面似寒霜,眼睛裡點點淚光,如果不是強忍着,眼淚分分鐘噴灑而出。
“皇上可還記得從小玩兒到大,比宮裡一堆異姓兄妹還要親的妹妹嗎?當時你捧在手心上寵的,究竟犯了多大的錯值得你這般算計?哀家說過,她就是千錯萬錯,有哀家看着,她翻不出大風浪,不過一時受了她那不懂事孃的挑拔,便是對謝氏存了歹意,不過一時意氣,到底沒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哀家的保證,在你眼裡什麼也算不得,是吧?!”
“母后。”
顧宜芳哪裡看不出來太后是動了真氣,不解釋清楚明白絕不會善罷甘休?
“你先別生氣,先聽兒臣的解釋,如果你聽了不滿意——待會兒修盈醒了,她也會親自跟你說的……”說到這兒,他忽然不確定地看了謝玖一眼,輕聲問道:“她會的吧?”
皇帝一時激動,大話先說出去,纔想到沒跟謝玖確認。
太后出現的時機太過湊巧,他等在偏殿一得到消息就知不好,讓太后逮到絕沒有謝玖的好。他心急火燎地趕過來,卻忘記他一現身衆鬼迴避,極有可能在一瞬間就將張修盈給擋出昭陽宮外。
現在鬧到這般田地,張修盈回了原身,一切還好說,別人說的太后不信,張修盈親口說的總有幾分可信度。
可是,如果不幸的是現在身體裡的還是那孤魂野鬼,醒過來還不反咬一口,將他們拖下水?他們這種行爲就真是自己挖坑跳,把罪名落個十足十。直到這一刻,他才終於體會了謝玖之前不願輕易冒險用此法的原因。
本來是好心幫張修盈回原身,可偏偏卻是有理也說不清。
他急切的小眼神瞅着謝玖,指望她能毫不猶豫地點頭,給他個定心丸吃。
誰知謝玖比他更不確定,秀眉輕輕蹙起,臉上露出‘也許……’這樣充滿了懷疑和希望混雜的神態。
在這緊急關頭,他還能注意到謝玖臉上那麼細微的情緒變化,他也是醉了。
“我也不知道。”謝玖低聲道。
如果不是擔心太后盛怒之下失去理智,把她給一巴掌掄死,謝玖都想放聲大哭,以悼自己那一閃而逝去的好心眼兒。
明明是幫忙,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美事來的,也能讓她惹上一身腥臊,作死作了個徹底。要不要這麼倒黴,要不要這麼狗血?
她再想不到太后會在那千鈞一髮的時機出現,把整個佈局打亂了節奏。她不敢說張修盈眼瞅着成功近在眼前卻回不了自己的身體是上天註定,反正太后就是時不時懸在她腦袋上空,分分鐘都可能砸下來那根棒子是定下來了。
“這也需要問謝氏?”
太后眼見皇帝說上幾句話就看看謝玖的眼神,忍不住心火升騰,真是暗悔剛纔手太急,把唯一近在手邊的茶盞砸皇帝腳下。要不然這時候她掄起來就朝謝氏那賤婢臉上砸,能不能整死她另說,把她那如花似玉的臉蛋給劃開個口子,她倒要看看皇帝還能當個寶兒似的喜歡多長時間。
“那麼謝氏,你來說說。你做出這種事,還要修盈醒過來爲你說好話,你究竟是使出了怎樣的手段威逼恐喝,才能讓她做到那種地步?”
“臣妾不敢。”謝玖見太后目光陰冷地朝她走過來,她一時心有餘悸,生怕太后抽臉抽順了手,說說話就動手,不由自主撲通一聲就跪到了地上,緊緊低下了頭,就差沒直接喊‘不要打臉’。
顧宜芳聽那聲兒就知道謝玖跪的有多用力,心裡不禁一抽一抽地疼。
走上前一步就擋到了謝玖身前,將太后擋住。
“母后……”
正在這時,門外響出兩聲輕輕的叩門聲,緊接着是高洪書微微有些遲疑的聲音:
“啓稟陛下,御醫到了。”
“快讓他進來。”顧宜芳微微揚高了聲音。
高洪書帶着御醫並藥童揹着箱子便走進殿內,這三個人一個賽一個的腦袋垂到了胸前,藥童年紀小些,骨頭也軟,小腦袋瓜子幾乎直接扎進褲腰裡面。
“帶進去給張妃瞧瞧,看什麼時候會醒。”
得了皇帝的命令,這三個人如同得了免死金牌似的,幾乎一路狂奔到了張修盈所在的裡屋,此時屋子裡的小太監聽到來人,也不敢趴到門邊兒再偷聽,連忙站到了對面的牆角上,只是臉上個頂個兒的煞白堪比身後的牆皮。
殿內,太后良久沒有開口,目光幽冷地望向顧宜芳。
“皇上,你還欠哀家一個說法,修盈是犯了大燕律哪一條哪一款,輪到昭陽宮皇后親自出手用刑?”
“母后,並非如此。”顧宜芳皺眉,自打見了太后出現在昭陽宮,他在心裡就一直琢磨該怎麼開口告訴太后,直到現在也沒個準主意。現在太后咄咄相逼,他索性一咬牙一跺腳,沉聲道:
“我這不是在害修盈,是在幫她!”
太后怒急,“怎麼,是修盈活的不耐煩了,求你幫她去死?!”
顧宜芳急的滿額頭是汗,“母后你能不能不要着急,你聽兒臣把話說完哪。現在的張妃不是張修盈,她是讓鬼給附了身,兒臣這是幫她回她自己的身體,不要讓孤魂野鬼給奪了她的身體!”
太后只覺腦袋一抽一抽的疼,掄起胳膊一個嘴巴就抽皇帝臉上:
“你說的這是人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