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琵琶

皇后正囑咐素心,卻聽外頭傳來太監特有的尖細悠長的通傳聲:“慧貴妃到——”

皇后點一點頭:“傳吧。”

只見白藤間紫花繡幔錦簾輕盈一動,外頭冷風灌入,盈盈走進來一個單薄得紙片兒似的美人兒,素心已經先屈膝下去:“慧貴妃萬福金安。”

慧貴妃忙笑道:“快起來吧。日常相見的,別那麼多規矩。”

說着由侍女茉心卸了披風,慧貴妃才輕盈福了福身:“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皇后忙笑着道:“賜座。本宮也是你的那句話,日常相見的,別那麼多規矩。”

慧貴妃謝了恩,往下首的蝠紋梨花木椅上坐下,方纔笑道:“纔剛午睡了起來,想着日長無事,便過來和娘娘說說話,沒擾着娘娘吧?”

皇后笑道:“正說着你呢,你就來了。”她打量着慧貴妃,天氣還未到最冷的時候,慧貴妃卻早早換上了一襲水粉色厚緞繡蘭桂齊芳的棉錦袍,底下露着桃紅繡折枝花綾裙,行動間便若桃色花枝漫溢無盡春華。她外頭搭着深一色的桃紅撒花銀鼠窄裉襖,領子和袖口都鑲飾青白肷鑲福壽字貂皮邊,那風毛出得細細的,絨絨地拂在面上,映着漆黑的髮髻上一支雙翅平展鎏金鳳簪垂下的紫晶流蘇,越發顯得她小小一張臉粉盈盈似一朵新綻的桃花。

慧貴妃好奇:“皇后說臣妾什麼?”

皇后見素心端了茶點上來,方道:“說下了幾場雪冷了起來,你原是最怕冷的。果然現在看你,連風毛的衣裳都穿上了。這若到了正月裡,那可穿什麼好呢?”

慧貴妃捧着手裡的琺琅花籃小手爐一刻也不肯鬆手:“皇后娘娘是知道我的,一向氣血虛寒,到了冬日裡就冷得受不住。整日裡覺得身上寒浸浸的,只好有什麼穿什麼吧。”

茉心笑道:“皇后娘娘不知道呢。雖說到了十一月就上了地龍,可我們小主還是冷得受不住,手爐是成日捧着的,腳爐也踩着不放呢。”

皇后嘆了口氣道:“你年輕輕的,也該好好保養着。如今不比在潛邸的時候,什麼好太醫沒有?盡着你瞧的。好好把身子調養好了,也像純嬪一樣給皇上添個阿哥纔好。”說到子嗣上,慧貴妃便有些傷感,忙低了頭低低應了一聲。

皇后喚了蓮心上前,道:“本宮記得長春宮的庫房裡有一件吉林將軍進貢的玄狐皮,皇上前兒剛賞的,你去取了來。”蓮心忙退了下去,皇后見左右都是心腹之人,方肯推心置腹地道,“其實你的年紀比本宮還長些,侍奉皇上的日子又久。說句不見外的話,皇上也是宿你宮裡最多,怎麼會到了如今還沒一點兒動靜?你也該好生留意着了。”

慧貴妃眼圈兒一紅,低聲道:“皇后這麼說,滿心裡是疼臣妾,臣妾都知道。可是太醫也一直調理着,還是皇上親自指的太醫院院判齊魯齊大人,不能不說是用心替臣妾看着的,只臣妾自己福薄罷了。”

皇后嘆了一聲,也是感觸:“皇上膝下才三位阿哥,本宮的二阿哥是不消說了。大阿哥和三阿哥的出身都是一般,本宮是有多指望你也能有個阿哥,聰明靈慧不消說,二阿哥也有個伴兒了。那纔是真正的親兄弟呢!”

慧貴妃聽了這句話,滿心裡感激,急忙跪下,含淚道:“皇后娘娘一直眷顧臣妾,臣妾都是知道的。有娘娘這句貼心話,臣妾萬死也難報娘娘的垂愛了。”

皇后忙扶起她道:“這樣的話就是見外了。本宮與你相處多年,也不過是格外投緣,才把你視若姐妹一般。”她擡首見蓮心捧了那件玄狐皮進來,便道,“交給茉心吧,本宮賞給慧貴妃的。”

慧貴妃素知皮貨有“一品玄狐,二品貂,三品狐貂”之說,又見那狐皮毛色深黑如墨,唯有頂上一須銀毫明燦,整張皮子油光水滑,更兼是吉林將軍的貢品,一年也不過一兩件,自知是一等一的好貨,忙謝恩道:“這樣貴重的東西,臣妾怎麼敢用?又是皇上賞賜給娘娘的。”

皇后和顏道:“既是皇上賞給本宮的,本宮自然可以做主了。你且收着吧,明兒叫內務府做件保暖的衣裳,自己暖了身子就不枉費了。”

慧貴妃再三謝過,方命茉心仔細收了。皇后一雙碧清妙目,往那狐皮上一轉,驀然嘆了口氣:“其實本宮給你的東西,再好也就是樣貢品罷了。左不過今年沒玄狐,明年後年也總還有的。哪裡比得上旁人,連宮裡掛着的一幅匾額,都是皇上御筆親賜的。”

慧貴妃似是不解,忙問:“什麼匾額?”

皇后本要回答,想了想還是擺手:“罷了,什麼要緊事呢,本宮也不過隨口一說罷了。”

慧貴妃見她寧願息事寧人,愈加不肯放鬆:“娘娘是有什麼話連臣妾也要瞞着麼?”

素心見慧貴妃盞中的茶不冒熱氣了,忙添了點水,爲難道:“娘娘哪裡是要瞞着貴妃,只是怕說了也只是添氣罷了,便也懶怠多言。奴婢可是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今兒上午內務府來回稟,說皇上御筆寫了幅字給嫺妃的延禧宮裡,嫺妃就忙不迭地囑咐了人做成了金漆匾額掛在了正殿裡。其實皇上賞賜誰不賞賜?偏她這樣抓乖賣巧,生怕人看不見似的硬要掛在正殿裡,還一路宣揚着,以爲這樣就得了恩寵了麼?其實奴婢看,哪怕皇上要賜字懸匾,那也是該先在皇后和貴妃宮裡,哪裡就輪到她了?”

慧貴妃貝齒輕咬,冷笑一聲道:“臣妾還以爲這些時日皇上都沒召她侍寢過,她便會安分些,原來還是這潑辣貨野路子好強的性格。臣妾倒不信了,皇上御筆而已,一塊匾額就這麼難了。”她說罷起身,匆匆告辭去了。

皇后望着她背影,只是淡淡一笑,道:“本宮惦記着二阿哥,你帶上本宮親手縫給二阿哥的那些衣裳,咱們去阿哥所走一趟。”

素心道:“今兒上午內務府不是送來了好些上用的衣裳麼?奴婢瞧着都挺好,娘娘總熬着夜給二阿哥做衣裳,自己也仔細鳳體纔好。”

皇后瞥了眼那堆五顏六色的衣裳,冷冷搖頭:“旁人送來的東西,再好本宮也不放心。寧可自己辛苦些,哪怕你們經手也放心些。”

素心聞言一凜,答應了道:“奴婢明白了。”

慧貴妃離了長春宮,坐

在輦轎上支腮想了片刻,便道:“茉心,你帶着這件玄狐皮先回宮。彩珠、彩玥留下,陪着本宮去養心殿看望皇上。”

茉心答應了聲“是”,囑咐彩珠、彩玥好生照看着,便先回去了。

慧貴妃不顧雪後路滑,催促了擡轎的太監兩聲,緊趕慢趕着便去了養心殿。纔到了養心殿門外,王欽見是慧貴妃來了,忙迎上來打着千兒親手扶了慧貴妃下轎,一迭聲道:“貴妃娘娘仔細臺階滑,就着奴才的手兒吧。”

慧貴妃漾起梨渦似的一點笑意:“有勞王公公了。這個時候,皇上在做什麼呢?”

王欽賠了十足十的笑意:“貴妃娘娘來得正巧,皇上歇了午覺起來批了奏摺,現下正歇着呢。挑了南府樂班的幾個歌女,正彈着琵琶呢。”

慧貴妃笑了笑道:“皇上好雅興,本宮進去怕擾了皇上呢。”

王欽笑道:“這宮裡說到音律,誰比得過娘娘?要不是怕雪天路滑,皇上肯定請了您來了。”

慧貴妃這才道:“那就勞公公去稟一聲吧。”

王欽答應着去了。慧貴妃在廊下立了一會兒,果然聽見裡頭琵琶錚錚,正出神,王欽已出來請她了。

因着皇帝在聽曲,她入殿便格外輕手輕腳,見皇帝斜坐在暖閣裡,閉着眼打着拍子。數步外坐着三五琵琶伎,身着羽藍宮紗,手持琵琶擋住半面,纖纖十指翻飛如瑩白的蝶。

慧貴妃見皇帝並未察覺她的到來,便也垂手立在一邊靜靜聽着。等到一曲終了,方欠身見過皇帝。

皇帝見了她來,倒是十分高興,牽過她手一同坐下道:“本想叫你來一同聽琵琶,又怕外頭天寒地凍的,你本來就畏寒。”皇帝關切道,“朕命齊太醫替你調理身體,如今覺得還好麼?”

慧貴妃低眉淺笑:“臣妾身子雖然羸弱,但有皇上關懷,覺得還好。所以今日特意過來養心殿一趟。”

皇帝握着她的手,眼中微微一沉:“手還是這樣涼,王欽,叫人再添兩個火盆來,仔細貴妃受寒。”

慧貴妃本來就是弱不勝風的體態,皇帝這般關切,更多了幾分女兒嬌態:“皇上龍氣旺盛,臣妾在旁邊,也覺得好多了。”

皇帝眉眼間都是溫潤的笑意,道:“好好坐着,也就暖過來了。”說罷指着幾個琵琶伎道,“方纔你在旁邊聽着,覺得如何?”

慧貴妃嬌盈盈道:“如今南府裡竟沒有好的琵琶國手了麼?選這幾個來給皇上清賞,也不怕污了皇上的耳朵。”

那幾個琵琶伎聽了,不由慌了神色,忙跪下請罪。

皇帝揚揚手,示意她們退在一邊,微微一笑道:“論起琵琶來,有你這個國手在這兒,朕還聽得進別人彈的麼?不過是你不在,所以聽別人彈幾曲打發罷了。”

慧貴妃盈然一笑,愈加顯得容光瀲灩,一室生春。她隨手取過其中一個琵琶伎用過的鳳頸琵琶,微微疑道:“怎麼現在南府這般闊氣了?尋常琵琶伎用的也是這種嵌了象牙的鳳頸琵琶麼?”

皇帝脣角的笑容微微一滯,那退在一邊的琵琶伎便大着膽子道:“奴婢技藝不佳,未免污了皇上清聽,所以特別用了最好的琵琶。”

慧貴妃蔑然望了她一眼,見那琵琶伎不過二八年紀,姿容雖不十分出衆,卻別有一番清麗滋味,更兼身形略略豐腴,恰如一顆圓潤白滑的珍珠,比得慧貴妃怯弱的身量更單薄了似的。慧貴妃心下便有些不悅:“若沒有真本事,哪怕是用南唐大周后的燒槽琵琶,也只是暴殄天物而已。”

那琵琶伎垂着臉不說話,便低首立在一旁。慧貴妃一眼望去,琵琶伎所用的器樂中,只有這般鳳頸琵琶音色最清,便橫抱過琵琶,輕輕調了調絃,試準了每一個音,纔開始輕攏慢捻,任由音律旋轉如珠,自指間錯落滑墜,凝成花間葉下清泉潺潺,又如花蔭間棲鳥交頸私語,說不盡的纏綿輕婉,恍若窗外嚴寒一掃而去,只剩了春光長駐,依依不去。

一曲而過,皇帝猶自神色沉醉,情不自禁撫掌道:“若論琵琶,宮中真是無人能及晞月你。”

慧貴妃揚了揚纖纖玉手,頗爲遺憾道:“可惜了,今日臣妾手發冷有點澀,又用不慣別人的琵琶,此曲不如往常,讓皇上見笑了。”

皇帝頗爲讚許:“已經很好了。”他似想起什麼,向外喚了王欽入內道,“貴妃說手冷。朕記得吉林將軍今年進貢了玄狐皮,統共只有兩條,一條朕賜給了皇后。還有一條,就賜給貴妃吧。”他含笑向晞月道,“若論輕暖,這個不知勝了紫貂多少倍,給你最合適了。”

晞月一雙剪水秋瞳裡盈盈漾着笑意:“這倒是巧了。方纔皇后也賞了臣妾一條玄狐皮,也說是吉林將軍進貢的,看來這樣好東西,註定是都落在臣妾宮裡了。”

皇帝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之色:“皇后賢惠大方,對你甚是不錯。如此,這兩條都給你就是了。只不過朕的心意比皇后多一分,王欽,你便拿去內務府着人替貴妃裁製了衣裳再送去鹹福宮吧。”

王欽答應着,又招了招手,引了一班樂伎去了。皇帝不動聲色地望了一眼其中一個,只見那羽藍宮裝消失在硃紅殿門之後,方低低笑道:“如何?”

晞月嗤地一笑,別過身子道:“什麼如何?皇上疼臣妾是假的,疼嫺妃纔是真的。”

皇帝笑着搖首:“這樣的話,也就你說罷了。朕難得纔去看嫺妃一次,怎麼倒是不疼你了?”

晞月露出三分委屈的樣子:“臣妾今兒聽說,皇上特賜御筆給嫺妃,嫺妃興興頭頭讓內務府做了匾額掛在延禧宮的正殿裡。偏臣妾的鹹福宮裡那塊匾額都不知道是誰寫的,金粉也不足了。嫺妃這樣的榮耀,臣妾指望都指望不上。”

皇帝揚了揚脣角,失笑道:“原來你是喜歡那個。朕不過是想嫺妃住的延禧宮不如你的鹹福宮多了,怕看着寒酸才隨手寫了一幅字給她。哪裡比得上你的鹹福宮,東室的畫禪室和西室的琴德簃都是朕親手題寫的。爲着你喜歡蒐羅樂器,雅好琴音,朕還特意把聖祖康熙皇帝最爲珍愛的古琴,包括宋琴鳴鳳、明琴洞天仙籟都放在了那裡供你賞玩。還命人在鹹福宮院中栽種蓮藕,朕便可以與你在荷風中對景撫琴,平添清暇幽遠的意境

。這樣還不足麼?”

晞月含情脈脈道:“皇上曾說,每來鹹福宮,見佳景如斯,每一靜對,便穆然神移。”晞月牽住皇帝的衣袖盈盈道,“可是鹹福宮什麼匾額都有了,就缺正殿一塊皇上的親筆御書。既然是隨手,皇上不如也賜給臣妾和皇后一幅。省得滿宮裡只有嫺妃有,臣妾羨慕還來不及。”

皇帝刮一刮她小巧的鼻頭:“你有什麼羨慕的,朕什麼好的沒給你?只這一樣,你也喜歡?”

晞月半是委屈半是撒嬌:“皇上終日忙於朝政,臣妾在後宮日夜盼望,若能見字如見人,也可以稍稍安慰。”

皇帝微微沉吟,頃刻笑道:“好了。你非要這般貪心不足,有什麼難的?你既惦記皇后,朕賜給你和皇后就是了,也許你們做成匾額,掛在正殿裡。這下可滿意了麼?”

晞月這才嬌俏一笑,溫順伏在皇帝肩頭,柔聲道:“臣妾就知道,皇上最疼臣妾了。”

晚膳過後,皇帝着人送了晞月回去,便留在書房攤開了紙行雲流水般寫起字來。王欽見皇帝在綿白的銷金大紙上寫了十一幅字,便在旁磨着墨汁賠笑道:“皇上對皇后和慧貴妃實在是格外恩典。奴才愚心想着,皇上的字自然都是好的,原來皇上還要在這十一幅裡選了最好的賞賜呢。”

皇帝見他滿臉堆笑,也不說話,只將毛筆擱在青玉筆山上,含了笑意一張張看過去。皇帝側首,見侍奉在書房門口的李玉一臉瞭然而謙卑的笑意,便問:“王欽是這個意思。李玉,你怎麼看?”

李玉怔了一怔,回道:“奴才愚笨,以爲皇上恩澤遍佈六宮。延禧宮已然有了一幅字,這十一幅自然是六宮同沐恩澤了。”

皇帝擊掌笑道:“好,算你聰明。”皇帝一幅幅細賞下來,自己也頗得意,一一念道,“鹹福宮是滋德合嘉,許慧貴妃福德雙修的意頭;皇后的長春宮是敬修內則,皇后最敬祖宗家法,這幅字最適合她不過;鍾粹宮是淑慎溫和,與純嬪的心性最相宜,也算安慰她親子不在身邊的失意;啓祥宮是淑容端賢……”

王欽忙湊趣道:“嘉貴人該是容色冠後宮。”

皇帝微微頷首:“景陽宮是柔嘉肅靜,承乾宮是德成柔順,永和宮是儀昭淑慎,儲秀宮是茂修內治,翊坤宮是有容德大,永壽宮是令儀淑德,景仁宮是德協坤元。”

王欽奇道:“景仁宮也有?”

皇帝道:“景仁宮皇后已經過身,你着內務府好好修整下,以後總要有人住進去的。”

王欽忙答應了,皇帝瞟了眼伺候在旁的李玉,笑道:“方纔你機靈,那朕就把這十一幅字送去內務府製成匾額的事,交給你了。”

李玉受寵若驚,只覺得光彩,忙恭聲道:“奴才謝皇上的賞。”

皇帝奇道:“這賞幹你什麼事?”

李玉喜滋滋道:“這賞是皇上給六宮小主娘娘的,奴才有幸接了這個差事,自然是沾了福氣的,所以謝皇上的賞。”

皇帝忍不住樂道:“是會說話。朕用剩下的這張銷金紙,就賞給你了。”

李玉喜得忙磕了頭,起身才看見王欽臉色陰沉,嚇得差點咬了舌頭,忙捧着紙退下了。

皇帝似乎有些倦了,便問:“什麼時辰了?”

李玉忙道:“到翻牌子的時候了。皇上,敬事房太監已經端了綠頭牌來,候在外邊了。”

皇帝凝神片刻:“今兒南府來彈琵琶的那個琵琶伎,抱着鳳頸琵琶的那個……”

李玉一怔,即刻回過神來:“是南府琵琶部的樂伎,叫蕊姬。”

皇帝按了按眉心,嘴角不自覺地蘊了一分笑意,簡短道:“帶來。”

李玉只覺得腦袋一蒙,嘴上卻不敢遲疑,忙答應了趕緊去了。

長街的積雪已被宮人們清掃得乾乾淨淨,緩步走在青石花磚上,兩旁堆雪映着紅牆碧瓦,越發覺得雪光炫目,猶如白日一般。

如懿扶着惢心的手慢慢走着,前頭兩個小太監掌着羊角宮燈,只見冷風打得宮燈走馬燈似的亂走,四周唯有陰森寒氣貼着朱牆呼嘯而過,捲起碎雪紛飛,海蘭便有些害怕,更緊緊依偎在如懿身邊。

如懿安撫似的拍拍她的手,歉然道:“這麼晚了,還要你陪我去寶華殿祈福,實在是難爲你了。”

海蘭靠在她身邊挽着手慢慢走着,眼裡卻有幾絲歡悅:“我一個人待在宮裡也悶得慌,貴妃她又……”她欲言又止,“還好能陪姐姐去寶華殿聽聽喇嘛師父誦經,心裡也安靜許多。”

如懿道:“佛家教義,本來就是讓人心平氣和的。我去和大師們一同念念經文,將這些日子抄的《法華經》燒了,也是了了自己的一樁心願。”

海蘭往四下看了看,緊張地道:“姐姐別說,別說了。”

如懿含了一脈坦然笑意:“別怕,只有你明白罷了。親人不在身邊,咱們在世的人也只是盡一點哀思罷了。”

海蘭微微點頭,觸動心事,眉梢便多了幾分落雪般的傷感:“海蘭父母早亡,只有姐姐在身邊,不過姐姐在,我心裡也安穩多了。”她說着,將自己單薄的身體更緊地往如懿身邊靠了靠,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抵禦冬日裡無處不在的侵骨寒意。

如懿懂得地握了握她削薄的手腕,彷彿形影相依一般:“你常來看我是好的,但被貴妃知道,只怕又要刁難你。”

海蘭輕聲道:“我都慣了。”

兩人正低聲說着話,忽然聽得車輪轆轆碾過青磚,一輛朱漆銷金車便從身畔疾馳而過。如懿將海蘭攔在身後,自己躲避不及,身上的雲白青枝紋雁翎氅便沾了幾點車輪濺起的濁泥。

猶有餘香散在清冷的空氣中,纏綿不肯散去。海蘭詫異道:“是送嬪妃去侍寢的鳳鸞春恩車!”

如懿顧不得雁翎氅上的污濁,驚異道:“今夜並不曾聽說皇上翻了牌子,這鳳鸞春恩車走得這樣急,是誰在上面?”

海蘭嗅了嗅空氣中殘餘的甜香,亦不免驚詫:“好甜鬱的香氣!貴妃都不用這樣濃的薰香,是誰呢?”

二人相視疑惑,只聽得宮車轆轆去得遠了,嫋嫋餘音。那車過深雪,兩輪深深的印跡便似碾在了心上,揮之不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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