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巫殿的會客廳內,靈族族長靈茉正在與慕容飛交談,一個看上去十六七歲的華服小姑娘正端莊的坐在慕容飛的身邊,正是“明秀公主”慕容嫣然。
“今日爵爺帶着公主殿下光臨靈鷲峰,真是蓬蓽生輝啊,數年不見,爵爺風采依舊,真是可喜可賀。上回見還是公主殿下十二歲生日的時候,不想一晃殿下都長這麼大了,也是出落得更標緻了呢。”靈茉一臉笑意的說着客套話。自從恆界大陸統一,靈族也不再像過去那麼封閉,雖然不可避免的受到人類社會文化的衝擊,不過人類社會豐富的物質和財富也讓靈族百姓們的生活水平得以提高,在楚驍的嚴令之下,販賣靈族少女的行爲得到了徹底的杜絕。“買賣者同罪,殺無赦。”這一條法令徹底砸碎了這根罪惡的鏈條。靈族人也漸漸的願意跟外界人走動來往起來,隨着應酬的增多,首先靈茉族長的交際水平便得以大幅度的提高,以前她可是不會有這麼多恭維話的。
慕容飛笑道:“族長太客氣了。倒是我,一門心思的修煉,疏於走動,都十幾年沒有來過靈鷲山脈了,知道的是我爲人木訥,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傲慢自大呢,這廂先向族長您告個罪。”
“爵爺這話就見外了,當年你可是跟楚皇一同在靈鷲山脈帶兵打過仗的,若不是當初你們浴血奮戰,怕是靈族難逃被奴役的下場啊,我們雙方的友誼可是在戰場上經受過血與火的考驗的。”
“族長所言甚是,我這次帶小女過來,就是要拜謝救命之恩的。”
慕容飛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一下子將靈茉給搞蒙了,不知靈族何時對這位公主殿下有了救命之恩的。一看對方一臉不解的樣子,慕容飛忙解釋道:“可能這事您還不知道,數月前,嫣然貪玩,竟然帶着幾個侍女便偷跑去無量山脈,學別人去挖草藥,卻碰上了一頭天境八階的兇獸,幸虧一位靈族青年及時出現救了小女一命。回來之後這孩子怕我和她娘知道發脾氣,竟是遲遲沒將這件事告訴我們,後來實在是覺得救命之恩不能不報,她才告訴了我這件事,也求我帶她來,想要親自向那靈族青年道謝。”慕容飛解釋着,旁邊的嫣然卻是一臉緋紅,竟是嬌羞了起來,很顯然,她這次拉着父親過來,道謝是假,想要看人才是真的。在令她絕望的危險時刻,一位英俊的青年出手救了自己,這種英雄救美的老橋段,對少女們卻始終有着莫大的殺傷力,自此一絲情愫便緊緊的纏繞住了嫣然的心扉,讓她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做爹孃的自然擔心孩子,再三追問之下,她才說出了那天的經過。嫣然雖然當時問了青年的名字,可對方卻沒有說,不過根據對方的服飾穿戴,一看就是個靈族的貴族。無論如何,嫣然都想再見對方一面,於是便纏着父親要來謝恩,慕容飛得知情由後也沒多想,只覺得救命之恩,自然沒有不謝的道理,於是便備下了厚禮,帶女兒來了靈鷲山。
靈茉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樣。不過我靈族的青年有很多,在外歷練的也有不少,若是不知道名字的話,卻是不太好找啊。”
“我還記得他長什麼樣子。”聽到靈茉的話,嫣然顯然有些着急,迫切的開口說道。
靈茉瞬間無語了,她心裡說道:“小姑娘怕是以前沒見過靈族男子吧,他們的樣貌全都是一般的醜陋,若不是可以從衣着上進行辨別,怕是自家人都能認錯,你要是能認出來那纔是活見鬼了呢。”
“他個子高高的,長相很是清秀、英俊,穿着貴族的服飾,背後揹着一把長刀,是跟楚皇陛下的寒影寶刀很相似的那種刀。”嫣然一臉癡迷的敘述着,那副花癡的樣子立馬讓慕容飛皺起了眉頭,而靈茉的臉色也是變了。她已經知道嫣然說的是誰了。整個靈族符合她所描述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當代巫王靈藥的兒子,也是自己的外孫,楚驍完全不知其存在的兒子,楚嵐亭。
靈茉族長笑了,一個大膽的計劃瞬間在她的腦海中成形。雖然靈藥不願意讓楚驍知道這個兒子的存在,也不願意自己的兒子攪和到中州皇室中去爭奪什麼,更不願意去打攪楚驍寧靜的生活。可靈茉卻是一直持有保留態度的,她是靈族的族長,必須要爲靈族的未來考慮。如果靈族巫王與楚皇的兒子將來繼承皇位,靈族的地位將會和現在大大的不同。衆所周知,楚驍即將渡劫成神,他的眼光一直盯着神界,在恆界大陸的時間想必不會太久,而他目前卻只有一個女兒。讓獨子又是長子的楚嵐亭繼承皇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楚驍身邊的兩個妻子也將成神,將來必定是要和楚驍一起破界而去的,剩下的楚菲畢竟是個外人,即便想要扶植楚嵐歌做女皇,靈族作爲外戚,也是有權力聯絡妖族等勢力去爭上一爭的,皇子畢竟是皇子,在繼承權的爭奪上享有天然的優勢,更何況這些年靈族對楚菲這個總理王大臣一直都很是殷勤,到時候她支持誰繼位還真不一定呢。靈茉越想越是激動,不過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我知道是誰了,公主殿下所說的應該是我外孫嵐亭吧,我這就叫他過來,讓你們見見,看看究竟是不是。”說着,靈茉便吩咐一個侍女出去了。
慕容飛則是覺得有些好笑,聽了女兒的描述他便知道那青年不可能是靈族的,嫣然或許不明白,但他卻是十分清楚的,靈族男子都是天生的矮小、醜陋,不可能有什麼英俊偉岸的存在。這靈茉族長硬是要把這份恩情往自己的外孫身上攬,確實是有些硬上的嫌疑了,不過事實就是事實,女兒又不是傻子,不可能連人的外貌也認不清的,更何況是如此天差地別的情況下。可當他看到門外走進來的身影后,立時便是目瞪口呆,這進來的青年的確如女兒所說,身形高大勻稱,面容非常清秀,甚至還給他一種非常熟悉的親切感,而那尖尖的耳廓和如幽藍湖水般澄澈的眼瞳又明確的說明了其靈族血統,還有那條纏在腰間的尾巴,雖然慕容飛不知道靈族男子是否長有尾巴,但也證實了這年輕人絕對和自己不是一個種族。
“這便是我的外孫嵐亭,是新任巫王靈藥的兒子。嵐亭啊,這是南旗城來的明秀公主和慕容公爵大人。”靈茉一臉笑容的介紹着。
青年非常禮貌的躬身一禮:“見過公主殿下、公爵大人。”
慕容飛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青年,竟然有些走神,遲遲沒有吭聲。還是嫣然在一旁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聲說道:“父親,就是他救了女兒的。”慕容飛這纔回過神來,尷尬的客套了兩句,可臉上的震驚之色卻是絲毫沒有減少。
這一切自然逃不過靈茉的眼睛,她笑着解釋道:“爵爺一定是奇怪這孩子的相貌吧?靈族男子確實都是相貌醜陋身材矮小的,這孩子的不同是因爲他的父親是一個人族男子。”
“是我冒昧了,還請族長莫要見怪。”慕容飛訕訕笑道。從未聽說過巫王成婚,也沒人知道她還有一個這麼大的兒子,想必這裡面是有着一些不足爲外人道的隱私,慕容飛一個做了近二十年公爵的人,怎麼可能去繼續做無禮的探究呢。於是立刻扯開話題,讚揚了青年一番,嫣然也是拿出了豐厚的謝禮。
然而青年卻是不願接受:“路遇危難,豈有見死不救之理?我娘和我說過,若是當年我父親不是在危難時救了她,也就沒有我的存在了。這是助人爲樂的好事,既然是好事,便斷然沒有收受謝禮的道理,這樣會顯得我出手是有目的的。”青年的一番憨直之語,將衆人都逗笑了,靈茉尤其笑得開心,自己的外孫雖然說話耿直,但卻很是貼題。
“看來,你父親救了你的孃親,你孃親便對這英雄心有所屬,然後就終成眷屬嘍?”嫣然一臉嬌羞的小聲問道。這句不夠莊重的言語立即便受到了慕容飛的一個瞪視。
“不錯。公主真是聰明。”嵐亭點頭讚道,他哪裡聽得出姑娘家話裡的意思啊。
倒是靈茉笑得更加燦爛了:“嵐亭自小在山裡長大,沒見過什麼世面,也不會說話,無禮之處還請殿下和爵爺別見怪啊。不過有一句話卻是沒錯,危難之際出手援救,事後收禮便顯得不單純了。看公主與嵐亭年齡相仿,如果公主和爵爺不嫌棄我家嵐亭粗鄙,年輕人之間交個朋友也是一段佳話,畢竟恆界大陸的未來是他們這代人的。”這話說得慕容飛無論如何都挑不出毛病,即便自己的女兒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也不能說人家靈族巫王的兒子,族長的外孫地位低下吧?年輕人之間交個朋友也說不上是誰高攀了誰,況且人家還救過自己女兒的命,慕容飛除了點頭之外也沒有別的選擇。而眼光毒辣的靈茉族長早就看出來嫣然對嵐亭的意思了,她樂不得從中推動一把,如果真的湊成一對,那將來楚菲自然會不遺餘力的將女婿推上皇位。
就在這時,門外一個侍女來報:“族長,‘恆嵐公主’帶着二十多個年輕人來訪。”
“恆嵐公主?我這就去迎接!”靈茉眉頭微微一皺,這“恆嵐公主”可是楚驍的掌上明珠啊,以前從來沒有踏足過靈鷲山,如今卻不知是颳得哪陣風,把她給吹來了,莫不是嵐亭這孩子也救過她?靈茉心頭疑惑,但也不敢怠慢,楚嵐歌可是實打實的中州帝國公主,雖然表面上和慕容嫣然一樣,但誰會蠢到真把她們平等看待呢?靈茉一邊快步出迎,一邊打定主意,或許可以通過這個小丫頭,讓楚驍知道自己還有個兒子的存在。
祖巫殿外,嵐歌帶着一羣青年男女站在那裡,靈茉族長帶着嵐亭快步出殿,連忙見禮,慕容飛也帶着嫣然隨後而來。嵐歌很有禮貌的回了禮,問候客套了兩句,至於來意,她自然不好意思說是來找嫣然的,只能瞎掰說是父皇讓她來問候拜訪的。靈茉自然不信,不過也沒有說破,連忙給她介紹自己的外孫嵐亭。
當看到嵐亭的時候,嵐歌頓時眼睛就移不開了。眼前的這個青年的確不是人族,但面容五官長得和自己的父皇實在是有些相像,更邪門的是,嵐歌從心底生出了對其的一種親近感,就彷彿是許久不見的好友一般,連氣息都是那麼的熟悉。
“你叫嵐亭?我叫嵐歌,我們的名字裡都有一個‘嵐’字,還真是巧啊。”嵐歌緩緩走到嵐亭面前,彼此都在打量着對方。不但嵐歌對嵐亭有着一種特殊的感覺,就連嵐亭也對面前的這位中州帝國公主有着一種源自本能的親近感,甚至非常“放肆”的直勾勾盯着嵐歌的臉,若非嵐歌年紀小又爲人隨和,換做一般少女,非得把他當登徒子不可。雖然嵐歌不介意,但其他介意的人卻是不少,慕容嫣然心中騰起一股醋意,也顧不得自己端莊的人設了,繡眉微蹙的輕咳了兩聲提醒。而嵐歌身後的一羣年輕人可就沒這麼含蓄了,一個個怒目圓睜,像是要吃人一般,眼見着就要上前揍人了。不過卻是被一臉微笑的“小墨叔叔”伸手阻止了,此刻的小墨已經是神境中階,化身成爲一個黑衣中年男子,他可是個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神獸,如何看不出眼前這靈族青年體內楚驍的血脈?他也清楚,這兩個年輕人彼此相互吸引,並非是因爲什麼“異性相吸”,而是因爲體內有着相同血脈,自然產生出的親近感,所以他沒有阻止,心裡還在暗笑楚驍風流,竟然還搞出了私生子了。
靈茉看得暗自點頭,她要的效果算是達到了,不過也不能讓場面太難看,她連忙笑着招呼嵐歌和衆人進祖巫殿,嵐歌這才上前和姑父慕容飛以及表姐慕容嫣然見禮。
就這樣,原本來找表姐的嵐歌似乎對靈鷲山又有了新的興趣點,毫不客氣的便住了下來,嵐歌不走,嫣然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一則捨不得、二則不放心,搞得慕容飛也非常尷尬的住了下來。靈茉則是異常的熱情好客,除了安排最好的住處外,還特意指派嵐亭作爲兩位宮主的陪同和嚮導。
三個年輕人每天待在一起四處遊玩,氣氛顯得有些詭異,嵐歌不知道這嵐亭就是表姐嫣然這些日子以來相思的對象,所以也沒什麼避諱,和嵐亭顯得格外親近,要命的是,對方也是個耿直之人,完全不懂得照顧別人感受,覺得和嵐歌一起親切、開心,便直接將嫣然當成了空氣,大有直接無視的苗頭,可憐嫣然一個王府千金,以往不論到了哪裡都是交點和中心,幾時做過陪襯和綠葉啊,尤其是自己心儀的男子偏偏圍着自己的表妹轉,這讓她的芳心如在火上炙烤一般,要多難受就有多難受。
夜晚,嫣然偷偷來到了嵐歌下榻的小樓,此刻的嵐歌也沒休息,正坐在屋頂上看星星呢。嫣然緩緩走到她的身邊坐下,也揚起頭來看着夜空。“聽父親說,在他們小的時候,天空都被烏雲遮蔽,是根本就看不到星星的。”嫣然幽幽的說道。
“是啊,如今的恆界大陸越來越好,和他們那一代人的無私付出是分不開的。沒有他們潑灑的熱血,哪有我們的幸福生活啊。”嵐歌的話一點都不像是她這個年紀能夠說得出來的。
“還記得我信中跟你提到的那個青年嗎?”嫣然開始直入主題。
“是嵐亭對吧?我已經猜到了。”嵐歌意味深長的看了嫣然一眼。
“你知道了?……你也喜歡上他了是嗎?”她忐忑的看着嵐歌。
“我不知道啊,我還小,怎麼會懂得那麼多男女感情的事呢?只是覺得他很親切,和他在一起會感到很舒服。”嵐歌笑道。
“可是,看得出來,他對你很有好感。”嫣然的語氣中滿是落寞和挫敗感。
“那是他的事情,我又如何能左右得了呢?”嵐歌似乎情緒也有些複雜。“好感並不一定就是喜歡,兩個互不瞭解的人,能在短短一天的時間裡產生出多少感情呢?孃親告訴過我,真正的感情是要靠時間來沉澱的,一個你都不瞭解的人,你能喜歡他什麼呢?最多不過是你看到的他的一面而已。媽媽也跟我說過,女人,不要輕易付出自己的感情,因爲女人在這方面是沒有多少後悔餘地的。”
嫣然笑了,她突然間明白了,嵐歌和自己不一樣,作爲中州王朝的嫡親公主,她的婚姻和感情恐怕都沒有什麼自主的權利。“看你說的,好像自己是個專家似的,小大人兒。”嫣然將冰涼的手伸進嵐歌的腋窩,兩個姑娘瞬間笑鬧在了一起,不過始終是有一個青年的影子橫亙在她們之間,無形中拉大了彼此間的距離。
與此同時,在靈鷲峰腳下城鎮中一座小樓的書房裡,靈藥正坐在書桌後面看着一本古籍,嵐亭就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子,低眉順眼的站立在書房中央,靈茉則是坐在一旁的藤椅上喝茶。靈藥合上手中的古籍,眼神犀利的看向嵐亭:“我以前和你說過,不要去接觸皇室的任何人,你拿我的話當耳旁風嗎?”
嵐亭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不過靈茉卻是笑了:“靈藥啊,孩子已經長大了,你難道真的打算瞞他一輩子?你難道真的以爲他不知道自己和身邊的人不一樣?還是說你以爲他不會對他的親生父親有一丁點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