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驍帶兵連夜出發,從“青櫻山脈”的“尕蘭冰川”下了“塔尼亞高原”,徑直趕往了“魔雲堡”以東的一片無名窪地,這裡事實上是一個直徑近百里的大坑,有人說這裡是因爲前人採礦才挖成這樣的,也有人說這裡是經過一顆巨大隕石撞擊產生的一個隕坑。不管怎麼說,這片巨大的凹地在兵家眼中,無疑就是一塊墳場。
皇甫家和梅家由於跟楚驍之間的關係,所以祖鳳神尊傳過來的建議他們還是比較重視的,皇甫義與梅春波的關係又比較要好,便合兵一處向前推進了,可是二人畢竟在行軍打仗方面實在是外行,兩家職業的將軍在前一次的大戰中又已經被黑木家殺得沒剩幾個了,他倆身邊除了一些主神境強者之外再無其他對征戰有利的因素。那些強者,單挑羣毆還堪一用,但是排兵佈陣、調兵遣將,完全就是門外漢。五十萬大軍沿着山根兒排成兩排前進,綿延近百里,前方部隊紮營休息一夜,最後的部隊纔剛到宿營地,於是營也不用拔了,睡醒了的繼續前進,剛到的鑽進熱被窩繼續睡,如果光說趕路也還沒什麼,可萬一有一支人數不用多,萬人足以的敵軍出現,給他們攔腰截斷,立刻就得首位無法相顧,被人分割包圍。
結果事實也正是如此,在他們進入這片窪地之後,不但不覺得此處地形不利,反倒好死不死的覺得這裡背風,在此紮下了營帳,再次開始了“流水席”似的宿營。結果真的就出事了,十萬魔族大軍還有十萬粼族大軍從兩個方向衝殺而至,瞬間將他們這“一字長蛇陣”截成了數段,然後分割包圍,開始了剿殺。好在皇甫家和梅家雖然戰將凋零,但士兵的素養還是相當不錯的,沒有立馬崩潰四散逃命,而是聚集在一起與敵軍死磕,所以皇甫義和梅春波纔有機會發求救信,否則他們就只有帶着一衆強者丟下士兵逃走的份了。
楚驍帶兵來到窪地邊緣的時候已經是早晨了,俯瞰窪地之中雙方軍隊混在一起,殺得是難解難分,不過主要的戰團可以看出來有三處,每一處都大概有十幾萬人聚集在一起交戰。不過從軍裝上看,除了楚驍非常熟悉的梅家軍、皇甫軍和魔族軍隊之外,還有另外的一隊人馬,穿着如魚鱗片一般閃閃發光的制式鎧甲,大大的水泡眼和大嘴巴中滿滿的刀片般利齒,這外觀也太有辨識度了。
“這是粼族人啊,不但幽靈族出現了,就連粼族也出現了,而且看戰場上他們的數量,差不多有將近十萬了,我們的敵人現在已經不只是黑木家,過去的邪惡鐵三角依舊存在啊。”楚驍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拿出通訊玉佩便將這裡的情況告知了祖鳳神尊,希望她能夠把這件事知會各路大軍,讓大家懸崖勒馬,謹慎用兵,不要再輕敵冒進了。
盯着戰場看了片刻,楚驍嘆了口氣,對宜蘭和玎玲道:“戰場情勢太亂了,我們甚至沒有辦法將雙方分隔開,咱們兵力有限,只有採取突出重點目標的戰術,先將梅春波和皇甫義救出來,如果條件允許,再爭取多挽救一些士兵。”二人同意楚驍的看法,後者便拿出了自己的通訊玉佩。
“春波!我是楚驍,我來救你們了,就在窪地的外面,現在我要確認你們的位置,皇甫義和你在一起嗎?”
“姐夫!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們的,我倆現在就在一起,不過阿義受了傷,你要再不來怕是他人就要不行了。”梅春波一聽楚驍來援,立刻興奮了起來。
“放一支‘穿雲箭’,我好確認你的位置。”楚驍話音剛落,一支“穿雲箭”便“嗖”的一聲竄上半空,他們倆果然就在那三個戰團中的一個裡面。
確定了方位,楚驍對宜蘭等人下令道:“宜蘭,率五千恆神軍和五千龍炎軍在東北方接應,並讓兩千巫兵圍繞這片窪地在周圍製造迷霧,我和玎玲各領五千人從西北和東南兩個方向殺進去救人。步前輩跟着我!”
方案一定,立即行動,沒過多久窪地周圍便起了大霧,霧濃得伸手不見五指,化都化不開。突然間一聲號角響起,兩隊武裝到牙齒的士兵如兩道閃電般劈入正在廝殺的戰場,所過之處勢如破竹。梅家和皇甫家的士兵如何不認識恆神軍和龍炎軍的戰甲?頓時發出了海潮一般的歡呼聲,所有人就像是瀕死前又被注入了鮮活的生命力一般,頓時龍精虎猛,戰意滔天,竟然對黑木家和粼族的大軍發起了反攻。
眨眼間楚驍和玎玲便先後衝進了梅春波他們的防線,此刻的梅春波拎着一柄闊劍,滿身血污,身邊還站着一羣梅家的強者。在他們不遠處,皇甫家強者們正圍着一副放在地上的擔架。
“讓開!”楚驍沒有搭理梅春波,幾步走到皇甫家強者那邊,一把將圍着擔架的強者們扒拉開,躺在擔架上的皇甫義出現在了楚驍面前。他此刻已經奄奄一息了,一根滿是倒刺的魚骨矛從他後腰穿刺而過,此刻矛杆已經不見,只剩下矛頭從腹部刺出半尺,鮮血兀自流個不停,兩個隨軍大夫正手忙腳亂的爲他止血,可血流如注的情況下任何止血藥粉撒上去就被血水沖掉了,根本不管用。
皇甫義還有一些意識,見到楚驍出現,毫無血色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笑容,連暗淡的雙眼中也閃動出異樣的光彩。“兄弟,真的是你嗎?是你來救我了嗎?”說着便伸出了一隻滿是鮮血的手。
楚驍一把握住他的手說道:“我很快就會帶你出去的,很快你就能生龍活虎了。”
皇甫義苦笑,有氣無力的說道:“不中用了,我的血都快流光了,那個粼族的主神強者好生厲害,一矛捅斷了我的腰椎,現在下半身一點知覺都沒有,看到這全是倒刺的矛頭了吧?怕是我肚子裡的臟器已經一塌糊塗了吧。死前能見到兄弟你一面,我也算死而無憾了,我這輩子到處跟人勾心鬥角、虛情假意的,都是爲了家族的生意和利益,真正的朋友和兄弟就只有你和小波兩個,閉眼前看到你不避刀斧來救我,我真的很感動。希望你儘可能將我家這些強者帶出去,他們是皇甫家的中堅,不能給我陪葬。”說着,兩行熱淚已經從他眼角滑落。
楚驍眼睛也紅了:“放屁!我不會讓你死的,就是背,我也要把你揹回去!”說完,楚驍一腳將兩個大夫踹到一邊,抓住那根矛頭,“噗嗤”一聲便拔了出來。這一舉動立刻激怒了皇甫家的強者,不少人都要對楚驍出手了,不過全都被步煙飛的神尊威壓摁在了地上,一絲一毫動彈不得。
此刻的楚驍手中多了一個小玉盒,他輕輕將其打開,從裡面拿出一顆閃動着瑩瑩丹輝的神品丹藥,皇甫義倒吸一口涼氣,這丹藥他太熟悉了,正是他曾經拍賣過的“還魂丹”。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這顆丹藥具備什麼樣的功效和價值了,所有擁有它的人都是爲了將來能夠用這丹藥挽救自己性命的,他們皇甫家也從楚驍手中購買了一顆,當然,是不可能給他的,即便此刻他身在皇甫家大宅,家族會不會用這顆丹藥救他的命他也不敢肯定,而現在楚驍卻像是拿着一顆普通藥丸子一樣,捏着他的下巴就要往他嘴裡塞,這如何讓他不震驚,如何讓他不心潮澎湃啊。
“等等,這丹藥太珍貴了,不要在我身上浪費。”皇甫義拼着最後的力氣推開楚驍的手,差點把丹藥都弄掉了。
“靠,你也知道珍貴啊,你都多久沒給我提供煉丹的材料了?我現在也只有這一顆,要是被你弄丟了,我看你怎麼辦。”說着,楚驍就要再次給他喂進嘴裡。
“不,這場戰爭纔剛剛開始,萬一你或是身邊重要的人受傷,而你卻早早把它給我吃了,到時候怎麼辦?”
“屁話,以我的身手,如果還被打到瀕死的話,這顆藥丸怕是也保不住我的項上人頭了,而且你小子就是我身邊重要的人,在神界,我也僅有你和春波兩個要好的兄弟,你就別廢話了,難道你打算再拖會兒時間,讓那羣魚頭怪把咱們都包了餃子?”
聽到楚驍如此說,皇甫義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了,自己雖然親兄弟有四個,可有誰會爲自己做到這個程度呢?基本上都是希望自己趕快死吧,一輩子能有楚驍這麼一個兄弟,一切都值了。他老實的張開嘴巴,丹藥入口,立時化作一股清涼的氣流鑽進體內,迅速流遍四肢百骸,一些比較輕的傷幾乎是立馬痊癒、結痂,腹部正在流血的傷口也止血了,腰部骨骼一陣輕響,原本毫無知覺的下半身也涌上了一股麻酥酥的感覺。
“大夫,血止住了,給他把傷口處理一下,快點!”楚驍對剛纔被他踢到一邊的兩個大夫吩咐道。然後他纔看向不遠處的梅春波道:“一刻鐘的時間,收攏你現在能收攏到的所有部隊,準備跟我突圍!”
梅春波朝着身邊那些還在發愣的梅家和皇甫家將官們喝道:“都沒聽到嗎?現在所有人都聽姑爺的指揮,趕緊去收攏部隊!”衆人這才動了起來,一刻鐘的時間,能夠收攏的部隊有限,還不到十萬,不過這已經大大超出楚驍的預期了,見部隊邊打邊聚攏到周圍,楚驍將皇甫義從擔架上抱起,背在了自己的背上,然後用一根繩子緊緊將其與自己捆在一起,抽出長刀對着梅家和皇甫家的士兵們吼道:“弟兄們,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跟着老子突圍,砍翻這幫魚頭怪!”一股赤紅的殺氣自他體內暴涌而出,彷彿是周身閃耀着血光一般,帶着身邊的梅春波和玎玲等人率先衝了出去。
倒提寒影刀的楚驍就是一尊殺神,《狂刀》一出,所向披靡,普通的魔族和粼族士兵基本上就是一刀倒一片,他就像是一柄利劍一般在人潮中縱橫馳騁,成片的收割着生命,向東北方突圍而去。
就彷彿是暗夜中的一盞明燈一般,楚驍在戰場上太顯眼了,許多半路上遇到的梅家和皇甫家士兵也都下意識的加入了突圍隊伍,跟在恆神軍和龍炎軍的身後向外衝殺。
自己人注意到了他,同樣也會吸引敵人的注意力,在戰場一片比較不起眼的地方,這裡聚集着一羣並沒有加入廝殺的人,個個身材高大,渾身披着厚重的“明光魚鱗鎧”,悄然無聲的屹立着,不過卻集體散發出一股極其兇戾的氣息,彷彿是一羣潛伏在暗處等待時機給獵物致命一擊的猛獸。
其中一個身材尤爲高大,身披金色鱗甲的將軍對另外一個身穿魔族鎧甲的將軍說道:“此人便是楚驍嗎?果然悍勇,竟然能從這麼亂的戰場上撈出一批人來,不過實在不湊巧,皇甫義和梅春波是本將軍的獵物,豈能讓他帶走?可願與我一起去斬殺了這黃口小兒?豈不比梅家和皇甫家的那兩個二世祖更有價值?”
魔族將軍笑道:“我的任務是儘量剿除兩家的大軍,同時配合你斬殺皇甫義和梅春波的,楚驍可不是你我的任務。”言下之意根本就不願意去。
鱗甲將軍大笑道:“黑木蛟,我看你們是被楚驍給打怕了,連過招的膽子都沒有了,也罷,你不去我去,本將軍率領的可是粼族的王牌‘海粼衛’,這回就露一手讓你們的‘黑神軍’學習一下。”說完,大手一揮,那羣如蟄伏猛獸一般的大漢便跟着他衝了出去。
此刻楚驍率領的突圍部隊與宜蘭的接應部隊距離已經不足五里,眼見着就要匯合了,楚驍一馬當先,揮舞着寶刀,渾身濺滿了敵人的鮮血,反倒殺氣卻是更加熾烈。“當”的一聲,他的刀第一次被人格擋了下來,而出現在他面前接下這一刀的,是個身披金色魚鱗戰甲的巨漢,此人手中拎着一柄巨大的魚骨長矛,魚眼暴突,一口利齒如同一條大鯊魚一般。
“楚驍且住,本將軍乃是粼族‘海粼衛’第一營指揮官,中將暗涌,聽聞你在戰場上是員虎將,特率第一營三千將士找你領教一下,若你只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便留下你的人頭充作戰功。”這暗涌的一席話說得可謂是霸氣十足,不過他那主神境高階的境界擺在那裡,不由得讓楚驍身後的步煙飛“噗嗤”一聲笑了。
“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這種臭蟲,還不一腳踩死繼續趕路?”步煙飛傳音給楚驍道。
“此人可以忽視,但他身後的三千‘海粼衛’卻不可小覷,恆神軍和龍炎軍長途奔襲後又是一番血戰,和這羣以逸待勞的傢伙對上,雖然人數佔優,卻是難免會有大量傷亡。沒辦法,現在時間緊迫,只能硬上了。”楚驍又傳音向玎玲囑咐了兩句,然後一甩手中刀,直接就朝暗涌衝了上去。
那暗涌是個標準的武人,雖然境界一般,但廝殺經驗豐富,極其擅長格鬥,長槍一抖便刺向楚驍胸膛,楚驍也不用境界欺負他,反手刀一擺,盪開長槍,隨即順勢一刀便撩向對方腹部。楚驍的用刀方式怪異,暗涌一時間很不適應,連忙後退,可是一招受制,便是招招受制,被楚驍的快刀逼得不住後退,鱗甲上都被劈出好幾道傷痕。終於,這廝急眼了,怒吼一聲高高躍起,不遠處的步煙飛都看不下去了,輕輕別過了頭,這不是找死嗎?楚驍錯愕的看着空中的暗涌,這個位置實在是太舒服了,他終於忍不住長刀猛然揮出,一道雪亮刀芒撕裂長空,久久不散,正是《撼天訣》的“一線天”,毫無懸念,暗涌被一劈兩半,摔在了地面上。
楚驍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這個莽夫的身上了,現在他周圍喊殺聲、爆炸聲震天,三千“海粼衛”對戰玎玲的五千恆神軍,八千神境高階甚至是神境巔峰強者的混戰,場面是何其的壯觀,恆神軍的戰士們的確是累了,在面對和他們實力相當的強敵時已經無法在單挑中取得優勢,在差不多二打一的情況下傷亡仍舊不斷的出現。怎麼辦?派出剩下的五千龍炎軍嗎?可是這支突圍的隊伍龍炎軍是負責殿後的,如果把他們調過來,梅家和皇甫家的那些潰兵還不得一截一截的讓人家蠶食乾淨啊。
就在這時,一大片風刃如暴雨一般落下,“海粼衛”的士兵如同割草似的被撂倒一大片,宜蘭的接應隊伍到了,楚驍大吼一聲道:“殺了這羣‘海粼衛’,然後衝出去!”宜蘭帶來的恆神軍可是生力軍,個個如下山猛虎一般,三千“海粼衛”終於被屠了個乾淨。
等衝出窪地之後,清點人數,梅家和皇甫家的人帶出來的只有八萬多。楚驍解開身上繩子,將背上的皇甫義放下,看着渾身都是血污的楚驍,皇甫義不禁失聲痛哭,這個將他從千軍萬馬中浴血背出來的兄弟,他這一輩子都還不完這份恩情。
梅春波則是焦急的看着窪地裡仍在混戰的無數人,他想讓楚驍幫忙把那些士兵也救出來,可是他開不了這個口啊,他梅家的士兵是人命,人家楚驍的士兵就不是人命了嗎?能孤軍深入的將他和皇甫義從亂軍中救出來,已經很夠兄弟了。
“怎麼了,是不是想讓我幫你把隊伍從絞肉機裡帶出來啊?”楚驍帶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拍了拍梅春波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