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瀟寒猛地站起身,眼前猛地一黑,眼中的血色迅速的瀰漫開來:“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回稟殿下,糧草……新運送過來支撐大軍的糧草,被人截走了!”
越瀟寒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公輸錦兒連忙上前扶住他:“殿下,沒事的,沒事的……”
越瀟寒有些頹然的坐在椅子上,揮手讓侍衛退出去:“怎麼可能沒事……皇叔,真是狠吶,虎牙關那邊,怕是也失敗了,三管齊下,偏生能夠三路連勝,一邊讓人牽制着我,一邊讓人去伏擊虎牙關,再趁機斷掉大軍的糧草,這樣一來,無形之中朝廷大軍的戰力就削減了一半……他這是再逼迫我們撤軍!”
“殿下,如果這個時候撤軍,朝廷定然追究起來,父皇那裡你要怎麼交代?”
越瀟寒冷嘲一聲:“反正如今的我已經這樣了,父皇之所以還沒有廢掉我,爲的就是用我來牽制大哥,如今在我的領兵之下朝廷大軍連敗,想來這份牽制的作用也可以忽略不計,父皇那裡本就沒有辦法再交待。”
“可你一旦這樣回到帝都,怕就再也難有翻身之日。”
“現在回去,讓父皇追究我一個人指揮不力,大不了就是被廢去身份,變的一無所有而已,可若是現在不回去,怕是朝廷大軍就回不去了。”
公輸錦兒心中一顫,她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沒想到越瀟寒會爲了大軍而做出這樣的選擇,不由敬佩道:“殿下,您怎麼會一無所有,我是你的妻子,不管你變成什麼人,我都會陪着你的。”
越瀟寒眼神一顫,擡頭望着公輸錦兒,不由露出一絲苦笑:“你的心思我多少能夠明白,但是我的心中……”
“殿下不用說我也明白,”公輸錦兒微笑着,笑容清透無瑕,“我知道你的心中有慕雲嵐,也知道自己無法取代她的位置,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取代她在你心中的位置,我只想陪伴着你。”
“你大可不必如此。”
“殿下不用胡思亂想,之所以選擇這樣做,不單單是爲了你,也是爲了我自己。家族給了我身份,父親要求我爲了家族的榮光犧牲,我別無選擇,只能嫁入皇室,所幸我運氣好嫁給了殿下,現在能夠陪伴在你的身邊,也算是成全了我,讓我不至於到臨死都覺得,這一生從沒有爲自己活過。”
越瀟寒愣了愣,隨即輕笑一聲:“隨便你吧,能有你陪着,也算是我的幸運了。”若是沒有早早的遇到慕雲嵐,若是沒有把心丟在她身上,也許他也會喜歡上公輸錦兒,只可惜世上沒有如果。
“殿下決定什麼時候退兵?”
“現在就把將領們招來商議吧。”
命令傳達了下去,很快衆位將領便來到了越瀟寒的帳篷中,聽到糧草被劫,每個人驚得面無人色:“沒有了糧草,大軍頂多能再支撐五日,到時候不用雲南大軍前來進攻,我們自己就先餓死了,這該如何是好?” “殿下,應該立刻上報朝廷,讓皇上再撥糧草下來。”
“這怎麼來得及?一來一去就要耽誤很長時間,更不要說再籌集好糧草運送過來了。”
“那你說怎麼辦?難不成要退兵?”
“咳咳……”
聽到退兵兩字,所有的將領都沉默下來,沒有朝廷的命令,他們若是直接班師回朝,誰都難逃罪責,可若是繼續留下,命都沒有了,其他就更不用說了,雖然退兵之後名聲不好,官職上也定然會被貶謫,但是運作幾年總能再爬回來,,一旦命沒有了,那就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
看着衆人的神色越瀟寒只覺得心中發涼,以前沒有認真看,並沒有察覺出朝廷之中官員的真正面目,如今在一起共事,才知道他們已經腐朽到了什麼地步,如今的官員文不思政、武不思戰,整日只想着蠅營狗苟爭權奪利,眼中沒有江山社稷和百姓萬民,只看得見富貴榮華,難怪一場天災之後,諾大的朝廷便分崩離析。
“本王已經決定要退兵,若是父皇追究下來,所有的責任我一力承擔,衆位將領下去準備吧,我擔心寧安王不會讓我們如此輕鬆的退出去,走的時候也要格外的小心。”
“是,末將等人立刻下去安排。”
聽到要退兵,衆多將領眼中閃過一絲欣喜,連忙快步離開。
越瀟寒沉默了良久,忍不住冷笑一聲:“有這些蛀蟲在,便是再出來一百個公輸家,也難以讓朝廷起死回生。”大雍朝如同一棵參天古木,外表看着枝葉繁茂鬱鬱蔥蔥,內裡卻已經被蟲子給蛀空了,一場風雨,便會讓這棵古木轟然倒塌,再也沒有了可挽回的餘地。
公輸錦兒聽完了全程,不由得微微咬了咬脣:“殿下,臨退兵之前,您可要去見一見慕雲嵐?”
越瀟寒心中一顫:“她又怎麼會見我?”
“我有辦法,只要殿下願意,我就能讓你見到她。”
越瀟寒不由自主的握緊拳心,眼中閃過濃重的掙扎,半晌手指鬆開,掌心處已經一片血肉模糊:“算了,見了也是徒惹傷心,不如不見。”
“殿下是害怕了嗎?”
“是啊,害怕,若是不見,還能心中存有一絲幻想,見了,怕是連這點念想都沒有了,一直以來,支撐着我的都是心中的這點執念,可來到了戰場,見到了血腥殺戮,見到了行軍途中百姓對朝廷大軍厭惡的神色,人非草木,孰能真的無動於衷?只不過是我不想承認而已,如今兵敗如山倒,我也不需要再自欺欺人。”若是連心中最後一點執念都沒了,他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意思?
公輸錦兒心中一顫,越是用情至深的人,越是畏首畏尾,她和越瀟寒都是這樣的可憐人:“殿下早些休息,我先退下了。”
越瀟寒重重地嘆了口氣:“以後回到朝廷,我怕是再難有自由自在之日,你可願陪我喝一杯,權當做放肆一回?”
“……好,我讓人去取好酒來。”
沒過多久,公輸錦兒便帶着酒罈回來,還另外準備了幾樣小菜:“空腹飲酒傷身,殿下先吃些東西墊一墊。”
越瀟寒笑了一下,拿起筷子吃了一些,見公輸錦兒斟滿酒盞,端起來仰頭喝了下去:“坐下陪我喝一些,一個人喝酒容易醉,有個人陪着便好多了。”
“是,殿下。”
兩人分了兩壇酒,神智都有些迷糊,公輸錦兒端着酒盞,看着眼前面目迷濛的越瀟寒,忽然之間便落下淚來:“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越瀟寒,你把我害得好苦,若不是遇到你,我就可以專心的做公輸家的小姐,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穿不盡的綾羅綢緞,享不完的榮華富貴,何必來這些地方受苦……”
“嫁給我的確是委屈你了,不過你嫁給誰結果都好不到哪裡去,朝廷就要完了,我皇叔寧安王越景玄苦心籌備了十年,如今揭竿而起民心順從,一旦朝廷大軍退去,雲南大軍將一路勢如破竹的攻入帝都,除非你有能耐嫁給他,否則嫁到哪裡都一樣!”
“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寧安王有了慕雲嵐,怕是也容不下他人,又怎麼會願意娶我?”公輸錦兒站起身,“慕雲嵐啊,慕雲嵐,真是讓人羨慕!”有互相愛慕的越景玄相伴執手,有才華絕世的越瀟寒傾心愛慕,還有逍遙不羈的鳳驚羽自願退讓……天下的好事,都讓她一個人佔全了,怎麼能不讓人羨慕……
“雲嵐……”想到這個名字,越瀟寒只覺腦海越發的迷茫,起身看着公輸錦兒的面容,竟然感覺彷彿是慕雲嵐站在身前,不由得伸手將她拉入懷中,抱着他的手指都在微微發顫,“雲嵐,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公輸錦兒渾身一顫,迷濛的視線漸漸清晰起來,她伸手撫上越瀟寒的臉龐,心中驟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若是不能得到他的心,能留下一個他的孩子也好,到底也算是給餘生留了一個念想……
一夜燭暖,越瀟寒醒來之後只覺一陣頭疼,回想起昨晚一夜旖旎的場景,心中陡然一顫,可身邊空無一人,彷彿昨日只是一場夢幻:“雲嵐……不,應該是公輸錦兒……”昨天晚上,他們……
越瀟寒眉心一皺,起身便要去找人,恰逢侍衛進門稟報:“殿下,雲南大軍襲營!”
“準備迎敵,邊打邊撤,不可硬撼!”快速穿上衣衫,直接出了營帳前去指揮戰局。
這一次,李元洲彷彿只是試探,前後不到半個時辰,便鳴金收兵,讓越瀟寒重重的鬆了口氣,“快速修整,然後繼續後撤!”
安排好軍中的事宜,他去營帳找公輸錦兒,可惜賬內空無一人,就連她的貼身侍女都不見蹤影:“王妃呢?”
“殿下,屬下等人沒有注意。”
此時,雲南大軍中,昝璧有些不解的詢問李元洲:“李城主,如今朝廷大軍軍心動盪,正是進攻的大好時機,爲什麼不一鼓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