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曄走到慕雲嵐身邊，無聲的表達着自己的支持，只要慕雲嵐說句不願意，他就能直接把人打出去：“雲嵐，你是我林家的小姐，在林府，你說了算！”
慕懷瑾的臉色微變，擡眸看着一臉笑意燦爛的林曄，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睛。
他一直很是忌憚林曄，因爲上一世的交手，讓他確定林曄就是個瘋子，他有自己在意的人，但是卻只在意這些人，除此之外，沒人能夠引動他的感情。
不然，他也不會爲了幫慕雲嵐報仇，就要拉着整個大雍國陪葬，絲毫不顧及，有多少百姓會因爲他的復仇而流離失所、一無所有。
慕雲嵐站起身：“大哥，你稍等一下吧，我換身衣服就隨你去見大伯母。”
“好，多謝四妹妹。”
林曄皺了皺眉頭，心中很是不贊同，戚氏那就是個瘋子，尤其是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逮着誰都想咬一口，雲嵐實在是沒有必要再去見她。
換了一身素粉色的羅裙，慕雲嵐仔細挑選了首飾，一件件挨着戴上。這身衣裳是林氏最喜歡的樣式，這些首飾則是林氏的陪嫁，想來，她的大伯母見到之後，應該會覺得熟悉。收拾好之後，帶着青袖出了門。
慕雲嵐坐在馬車上，慕懷瑾在一旁騎着馬相陪。
“四妹妹，我怎麼也想不到，你竟然和二伯母還有慕婉儀一起聯手。”
馬車內，慕雲嵐輕輕地擡起眼眸，靠在迎枕上笑了笑：“大哥想不到的東西多着呢，我也沒想到，我雙親竟然都是死在了大伯母和大伯手上。”
慕懷瑾臉色一沉：“四妹妹……”
慕雲嵐忽然掀開了馬車的窗戶，露出含笑的面容：“大哥，別再繼續試探我了，與其有時間和我周旋，不如好好想想大房如今的處境，好自爲之。”
慕懷瑾冷冷的看着她，面上僞裝的笑容再也掛不住，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慕雲嵐將車窗放下，心中冷笑一聲：分明早已經撕破臉，還做出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模樣，真是虛僞的可以。
很快，馬車在國公府門口停下，慕雲嵐看着打開的角門，不由得嗤笑了一聲，用這種手段來折辱她，有意思嗎？她從角門入就低人一等了？大房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慕懷瑾皺了皺眉頭，掃過門口的守衛，神色閃過片刻陰沉之色：這樣的行爲自然不是他吩咐的，想來是有人想要讓他們大房和慕雲嵐的關係再僵持幾分。要知道，這種小手段，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但是卻最膈應人。
再次來到秋實園，慕雲嵐不由得嘆息聲，短短几日不見，整個秋實園就再也沒有了之前的華美景象，花草雜亂無人修剪，道路落葉也沒有清理乾淨，真可謂是人情冷暖立時顯現。
戚氏的房間半開着門，還未靠近，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
慕雲嵐走進房間，慕懷瑾卻將要跟進去的青袖攔住。
“四妹妹，我母親想要單獨和你說說話。”
慕雲嵐看了慕懷瑾一眼，對着青袖點點頭：“你在門口等着。”
“是，小姐。”
房間中有些暗沉，味道也極爲刺鼻，戚氏仰面躺在牀上，微微半睜着眼睛，瘦的一把皮包骨頭，看着格外的陰森恐怖。
聽到動靜，她緩緩地轉過頭：“慕雲嵐，你來了？”
慕雲嵐站在牀邊不遠處，靜靜地看着她：“大伯母安好。”
“呵，”戚氏笑了一聲，氣息頓時有些不順，猛地咳嗽了兩聲，“你看看我現在如何？”
“大伯母現在不是挺好的嗎？犯下如此重罪，還能活命，你也該知足。”
“知足？哈哈哈，活着？我現在還不如死了！”戚氏低吼一聲，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絲絲血跡順着嘴角流下來，她卻彷彿感覺不到，“你知道我每天受多大的罪嗎？那些帶着毒藥的湯汁，一碗碗給我灌下去，生不如死……”
她似乎伸手想要抓慕雲嵐，卻因爲力氣不足，猛地垂落在牀邊。
“大伯母，若是真的算起來，哪怕是你死一百次，也不足以彌補自己的過失。”
“過失？我不過是爲了夫君、爲了慕家多謀算了一些罷了，有什麼錯？如果不是你從中攪局，再過幾年，三皇子承繼大統，雲嵐就是唯一的皇后，慕家就是皇親國戚，到時候飛黃騰達、潑天的富貴，有何不好？”
“你謀奪大局，卻將我父親和母親的命算計進去，憑什麼？”慕雲嵐神色凌厲。
“他們是慕家的人，而且還是庶出，應當爲慕家的繁榮做貢獻，別說是他們，就連你，家族需要的時候，你也就是個聯姻用的工具！”
“呵，在你眼中，可有骨肉親情？”
“親情？我和清瑤、懷瑾之間，纔有骨肉親情，和你講什麼親情，慕雲嵐，你一步步走到現在，怎麼還如此天真？”
戚氏滿是嘲諷，“你以爲林家將你帶回去，是真的在意你是林家的骨肉？不，他們只是缺乏一個工具，一個聯姻的工具，你等着看，看他們是如何利用你的。”
“不要以爲別人都和你一樣無恥。”慕雲嵐冷笑一聲。
“哈哈，我無恥，這世間哪個世家女不是這樣做的，我有什麼錯？”她從小就接受這樣的教導，也一直在努力的這樣做！
慕雲嵐眼神冷漠的猶如寒冰：“你可知道戰場的殘酷？遍地殘肢斷臂、堆屍如山、血流成海，你說你只害死了我的父親，可是你卻忘記了，他是一品將軍，他是戰場上的統帥，邊境一戰，他帶去的士兵幾乎全軍覆沒！
而這些人原本是不用死的！你的兒子是人，別人的兒子也是人！你可知道，因爲你害死了主帥，會有多少戰士受到牽連，會有多少個家庭因爲你支離破碎！
你說你沒錯，那麼，血戰戰沙場的將士有錯嗎？損失了兒子的爹孃們有錯嗎？失去了頂樑柱的妻子和孩子們有錯嗎？你一己之私，害了數不清的人，你還敢說一句自己無錯？”
戚氏猛地一顫，面容都有些扭曲了：“這和我沒關係，我沒有要害他們。”
“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難道你就能逃脫的了罪責？大伯母，難道午夜夢迴，你沒聽到萬千冤魂在向你索命？”
“哈哈哈，索命，那就來索吧，我不在乎，哈哈，生前他們都鬥不過我，死後就更加不是我的對手！”
“不知悔改！”這樣的人，心中只有自己的私慾，除此之外，什麼東西都入不了她的眼，“如果大伯母找我來就是爲了說這些，那沒必要了，告辭。”
“站住！”戚氏半支撐起身子看着她，“你和韋氏那個賤人聯手害我，可是你卻不知道，害死你父親的陰謀，你二伯慕正修也有參與！我們大房罪無可恕，二房同樣乾淨不到哪裡去。”
“你說完了？說完我就走了。”
“慕雲嵐！”戚氏掙扎的站起身，“你之前的軟弱怯懦，可是裝出來的？”如果問不清楚這一點，她死也不甘心，之前分明計劃的好好地，一切也進行的很順利，爲什麼一夕之間落敗至此……
慕雲嵐轉過身，眼中彷彿帶着重重火光：“因爲之前那個軟弱怯懦的慕雲嵐，已經死了……”死在了那座廟中，死在了你的算計之下！
戚氏愣愣的看着她，忽然之間面容一陣扭曲，不顧自己的身體狀況，猛地從牀上翻下來，一下跌倒在地上，向着慕雲嵐不斷地爬過去：“你不是慕雲嵐，你是鬼，你就是來找我索命的惡鬼！”
慕雲嵐看着她，忽然勾脣一笑，那笑容很是柔美，以往靈動的眼神慢慢的變得一片寧靜，清淡如風，她身上的氣息一點點變化，越來越沉靜、越來越淡然。
戚氏瞳孔猛地一縮，即將碰到慕雲嵐的手猛地收回來：“你……你不是慕雲嵐……你是林氏……你沒死，你竟然沒有死……”這幅做派，她太過熟悉了，哪怕是死都不會忘記！
慕雲嵐沒有說話，只是含笑靜靜地看着她，神色和已經故去的林氏越來越像。
戚氏突然抱着頭尖叫起來：她不信神、不怕鬼，唯一的心魔就是林氏！從二八芳華開始，林氏就是她的死穴，是她一輩子提也不願意提起的夢魘。
“你是林氏，你就是林氏那個賤人！你來找我報仇了，是不是，我要殺了你！”戚氏瘋狂的叫囂，掙扎着想要爬起來，眼中的恐懼卻越來越深，她輸給誰都不能輸給林氏！
“你還站的起來嗎？”慕雲嵐微微壓低聲音，音調不徐不緩。一雙清透的雙眸淡淡的，就那樣古井無波的望着戚氏。如果奶孃吳氏在這裡，定然會驚呼出聲，因爲，此時的慕雲嵐幾乎和林氏看不出區別。
戚氏愣愣的癱在地上，反覆唸叨着：“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你終究是輸給了我！”慕雲嵐說完，不去理會已經半瘋魔的戚氏，轉身緩步走出了房間。
外面陽光正好，透過房門照射進房間，將門前一大片地方照的溫暖明亮。而戚氏，卻正好趴在陽光不遠處的陰影中，向前伸着手，似乎想要觸及陽光，卻最終被身後的大片陰暗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