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別莊,偌大的莊園披上了一層濃重的紅色,越景玄到處走動着,連角落中都看遍了,糾正了一些擺放不妥當的東西。
天樞大步走過來:“主子,皇宮中那位已經有了動作,暗中讓人傳播流言,說您和樂平郡主皆是命格不詳之人,若你們兩人成親,大雍國定然災荒不斷。”
越景玄揚了揚脣角:“如今,最好利用的便是大旱天災,他自然會好好把握。”
“利用天災還有運作的餘地,若是他按照之前的想法,不管不顧的將樂平郡主宣進宮去,直接對她下手,我們還真是防不勝防。”
“這你就不瞭解他了,他有成爲帝王之心,卻沒有承擔天下非議的魄力。不然,也不會爲了掩藏當初的篡位真相,將大雍國的史官殺了個遍。”
“主子,蘭妃那邊故意通知您,是不是需要格外的關注一下?”
“蘭妃?李涵嫣……讓宮中的眼線多關注一些,如果必要的時候,出手幫她一下,說不準,她會做出一些事情,再幫我們一把。”
越景玄伸手拂過一叢牡丹,沉重的眼神漸漸放柔,指尖處花瓣嫣然,卻比不過雲嵐的笑顏,馬上就要將她迎娶進門了,從今以後,不論生死,都可以攜手並肩……
天樞想到李嫣然的經歷,不由得也點頭,這位蘭妃娘娘,說不準真的做得出來:“對了,主子,天牢那邊已經打理好了,您隨時可以過去。”
“備車,現在就去。”
外面陽光熾烈,暑熱難耐,可天牢中卻一片陰森,甚至帶着一股不正常的陰涼。
慕懷瑾趴在地上,身下是凌亂的稻草,他掙扎着動了動手指,一股鑽心的疼痛傳來,讓他不敢再有動作。
忽然,一陣腳步聲傳過來,讓他不由自主的開始發顫。這幾天,他簡直是度日如年,他甚至開始期盼着死亡,只要死了就不用再接受那些花樣繁出的酷刑。
可那些獄卒下手很是有分寸,被用了藥之後,他時刻都清醒着,清醒着接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兩個獄卒打開了牢門,對着慕懷瑾踢了踢:“行了,別裝死了。”
被踢中了肋骨處的傷口,慕懷瑾止不住顫了顫,麻木的趴在地上不動彈。
獄卒粗暴的將他拉起來,直接拖到一旁的的空地上,從旁邊淋起木桶直接衝着他潑過去。
慕懷瑾沒防備,被水嗆了一口,劇烈的咳嗽起來。
“嘿嘿。”兩個獄卒發出一陣鄙夷的笑聲,“這文人的小身子板就是瘦弱。”
“管他呢,趕緊給他洗刷乾淨,待會兒貴人可就來了。”
“是,是,這小子也不知道做了什麼,竟然那麼多人關注他,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嘖嘖,貴人們的事情,哪裡是我們這些小嘍囉能知道的。”
“也是……”
桶中裝的是剛汲出來的井水,異常的冰涼,衝在身上讓人牙冠發顫,幾桶水下去,慕懷瑾止不住咧開了脣角,覺得自己終於是要死了,可惜,直到重新被扔回牢房中,他都沒死成。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有腳步聲再次傳過來,他也懶得睜開眼睛了,隨便是什麼人吧,和他沒有關係了,直到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
“慕懷瑾?”
“……寧安王……”
慕懷瑾緩緩地睜開眼睛,就看到眼前的麒麟紋朝靴。他努力的擡起頭,看向越景玄冰冷的臉龐。
“什麼時候會下雨?”
“什麼?”
“本王問你,具體哪一天會下雨?”
“你應該去問老天爺,而不是問我一個將死之人。”慕懷瑾嗤笑一聲,破裂的脣角隱隱作痛。
“天璇,我要知道答案。”越景玄回頭吩咐。
天璇和天樞立刻上前,將慕懷瑾拖到天牢最裡面的提審房間。越景玄坐到提審間收拾乾淨的椅子上,靜靜地等候着天璇的審訊結果。
半個時辰之後,天璇恭敬地站回了越景玄身後:“主子,您可以去問了。”
此時的慕懷瑾依舊是剛纔被拖進來的模樣,看上去不見絲毫的傷痕,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骨頭都被打斷了,完全猶如一灘爛泥一般癱在了地上。
“什麼時候會下雨?”
“……寧安王,我告訴你……我有什麼好處?”
“我會讓你死個痛快。”
“哈哈……咳咳,好……如今我唯一想要的……也就是死了,我輸了……輸的徹底……”
“回答我的話。”越景玄不願意再聽他兜圈子。
“彆着急,我會告訴你……把你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統統告訴你……畢竟你我也算是同道中人了。”
天樞上前,冷聲呵斥:“放肆!”
慕懷瑾嘿嘿的笑了兩聲:“難道不是嗎?我們都是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我帶着記憶重來一世,而你也躲過了死結,順利活到了現在。”
“你說什麼?”
“我是帶着記憶重新來過得,上一世,你早就死了,被封語嫣下春|藥害死,然後三皇子順利登上皇位,而我封侯拜相、風光無兩!”
淡然如越景玄此刻也不由得心中一跳,他當然記得封語嫣給他下藥事情,也就是那一次,慕雲嵐用血幫他續了命。如果,慕雲嵐沒有出手幫他,他已經死了嗎……
慕懷瑾看到越景玄的神色,不由笑的越發的痛快:“不用太過驚訝,我們都不是最特殊的,最特別的應該是慕雲嵐。原本,她的性格應該一直不變,怯懦無用,最後在三皇子府中瘋癲至死……”
“什麼時候下雨?”
慕懷瑾眼皮一跳:“我告訴了你這些,你還敢迎娶慕雲嵐?”
“看來你還想繼續活着。”
“不,告訴你也無妨,後日,我母親的生辰這一日,六月二十七……”
“如果你說的沒錯,六月二十七就是你的忌日,如果是假的,後果你自己想便是了。”越景玄說完,直接轉身向外走。
“寧安王,你想想慕雲嵐,她定然也是帶着記憶重生的,爲什麼她那麼恨越瀟寒,是因爲上輩子,越瀟寒娶了她,然後負了她,她要報仇,而你不過是一塊供她報仇的墊腳石,沒有你,還有別人,你堂堂一代王爺,聲名煊赫,難道就甘心被一個女子利用?”
越景玄腳步未停。
“寧安王,慕雲嵐上輩子還爲越瀟寒流過產,你也不在意嗎?”
越景玄停下:“天璇,我不想再聽到他開口。”
“是。”
出了天牢,天樞忐忑不安的打量着他的神色,心中忍不住擔憂。
越景玄回到別莊,看到大門上懸掛的紅色綢幔,眉心輕輕地皺起來。
天樞感覺一顆心都提了起來,不由得說道:“主子,慕懷瑾和樂平郡主有私怨,他的話不能全信,郡主她喜歡的人定然是您……”
“你想說什麼?”
“主子,樂平郡主是個好姑娘,您不要辜負她。”天樞想不到,有一天,他明知道逾矩,還是將心裡話說了出來。樂平郡主爲了主子付出的太多了,甚至連自己的生死都不顧了,這樣的姑娘,不能辜負。
“這一次不罰你。”越景玄揮手叫來侍衛,“將東邊的綢幔拆下來換新的,沒看到上面髒了一點嗎?”
“是,王爺。”
天樞愣愣的回不過神來,一旁的天璇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的對。”
天樞不由得笑了一聲:“還用你這個悶葫蘆說。”他分明逾矩了,但是主子說這次不罰他,是因爲他說的對嗎?這樣的話,看來主子並沒有將慕懷瑾的話放在心上。
越景玄回到佈置好的新房中,輕輕地撫摸着房間中的擺設,想象着雲嵐嫁過來之後的場景,脣角不由得上揚。
慕懷瑾的話,並不是讓他沒有絲毫觸動,相反,他着實被震驚了。
很多時候,他也會想,雲嵐爲自己付出了良多,而自己也犧牲了很多,這樣,他們也算是均等的,可現在才知道,原來早在很久之前,如果沒有云嵐的出手相救,這世間就沒有越景玄這個人了,更別說什麼退讓犧牲。
而且,上一世的雲嵐,是嫁給了越瀟寒嗎?
雖然感覺很離奇,但是他有種直覺,慕懷瑾口中的話是真的。
“六月二十七,後天麼……天樞,備馬,我要去帝師府。”
碧珠幫慕雲嵐的脖頸上藥:“小姐,您忍一下,奴婢要將這些紫痕揉開,這樣散的快一些。”
“嗯。”
慕雲嵐看向鏡子,她脖頸上留下了一圈掐痕,青青紫紫的看上去異常的扎眼。
揉了好一會兒,慕雲嵐眼淚都要出來了,碧珠停下:“差不多了,到了晚上,奴婢再來爲您上藥。”
“嗯,那我先睡一會兒。”慕雲嵐躺到牀上,輕輕地摸了摸脖頸,眼中閃過一絲陰霾,越瀟寒的態度,讓她心中憤怒,卻又不想橫生枝節,只能死死地按捺下去。
門口傳來腳步聲,慕雲嵐沒有理會,仍舊閉着眼睛壓抑着心中的情緒,直到感覺腳步聲靠近牀邊,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獨特的冷香。
“皇叔?”
越景玄的目光卻落在她的脖頸上:“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