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大旱天災是他可利用的最大底牌,他原本還捨不得用來對付慕雲嵐,但是在得知寧安王竟然有意求娶她之後,他忽然改變了主意。
這一次,他絕對不會讓慕雲嵐有翻身的機會。
他計算了好了日子,五十二天之後,有一次降雨,他之所以記得如此清楚,就是因爲五十天之後,是他母親的生辰,當時,帝都不穩,她母親還抱怨過不能擺生辰宴,結果天突然下了一場雨。
整個帝都歡呼雀躍,以爲災難就此過去,可誰也沒想到,這場雨之後,一直到冬天,再無一滴雨水落下,就連帝都內的浣花湖都幹了。
四十九日之後,他會按照計劃,讓上天降下示警,說只要三日後獻祭了慕雲嵐,上天就能普降甘霖,到時候,慕雲嵐一死,上天便降雨了。天下百姓便會自發的將她當做引發乾旱的禍根,就算是林帝師的威望再怎麼高,也高不過天下萬民。
甚至,他盼着他激烈反對,到時候,就可以連林家一起收拾了。至於寧安王,從他上次闖天牢也要救慕雲嵐的狀況來看,這兩人絕對是情根深種,到時候,稍加運作,便可以將他也一同拖下水。
還有更加重要的一點,經過獻祭慕雲嵐求雨這件事情,無塵的名聲將會傳遍整個大雍朝,他在民間的聲望將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有百姓的支持,他的影響力也隨之增加,到時候,可以運作的東西就多了,比如說,三皇子是天命所歸……
慕懷瑾想的很遠,等他回過神來,再次擡眸看向興隆酒樓三樓的時候,窗口的地方已經多了一個俊美無匹的男子……寧安王越景玄。
慕雲嵐撐着手臂,笑嘻嘻的打量着面前的男子:“皇叔,好幾日不見,你有沒有想我?”
“有,很想你。”越景玄脣邊的笑意很淺,但是真摯無比,他視線深深地看着她,黑色眼眸中倒映着她姣好的面容和燦爛的笑意。
慕雲嵐傻笑半晌,這纔想起來說正事:“皇叔,你說那個無塵真的要四十九天不吃東西只喝水?”
“不吃東西是真的,只是,喝的未必是水。”
“不是水?難道是蔘湯?”這樣補個四十多天,會補得流鼻血吧……
“不全是,人蔘雞湯吧。”
“咳咳,”慕雲嵐不相信,“出家人不是不食葷腥嗎?”
“出家人還不入紅塵呢,可你看他不是在帝都裡玩的熱鬧?”越景玄這話說的雲淡風輕,甚至連諷刺都沒有,彷彿在說一個笑話一樣。
慕雲嵐忽然壞笑一聲:“皇叔,我看那個無塵很不順眼,我要去戲弄他一下,你說如何?”
“你想做什麼?”
慕雲嵐走到窗邊看了看這裡距離高臺的距離,忽然腳步輕點飛上窗棱,而後藉着力道向着下面不遠處的高臺飛躍而去。
她一身紅衣熱烈肆意,裙裾飄飄衣袖飛揚,彷彿九天仙子一般從天而降,腳步輕盈的落在高臺之上。
周圍的百姓幾乎看呆了,紛紛發出陣陣驚呼聲。
慕懷瑾看到這一幕,下意識的站起身,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她想做什麼?
無塵沒有睜開眼睛,依舊坐在地上猶如佛陀一般輕聲念着經。
“諸位百姓,想必很多人都認識我,我便是皇上親口封的樂平郡主。前段時間,因爲有些誤會,對無塵大師很是不敬,想來,他出家人慈悲爲懷,應該不會怪我。但我心中實在是過意不去,如今,他爲天下蒼生祈求,七七四十九日之內,只喝水,不吃東西,這份誠心定然感動上天。”
“不錯,郡主說的對。”
“是啊,上天定然感動於無塵大師所爲,然後降下示警,幫助我們度過這次大災。”
慕雲嵐微微擡手示意,已經有人擡了五穀、點心、水果、家畜等祭品擺上了高臺:“這些祭品是本郡主的心意,希望能夠彌補一下對無塵大師之前的誤解。另外,大師雖然說了,這些日子只飲水,不吃任何東西,但我實在是於心不忍。
普通的水怎麼配得上如此爲天下人操勞的大師,我聽聞廣渡寺後山有一處靈泉,日夜受香火供奉,靈驗的很,所以,我會每日派人去靈泉內取水,送到無塵大師面前,希望靈泉之水,對大師的誠心祈求有所助益。”
爲了讓百姓們都聽到她的話,她也不由得用上了內力,樓上的慕懷瑾自然也聽的一清二。
他抓住手邊的茶盞,猛地摔在地上,砰地一聲,瓷片頓時四分五裂:“賤人,慕雲嵐這個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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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的百姓聽到這話,有的人覺得不錯,可也有的人心中不忍:“四十多天不吃東西,只喝水,大師怕是支撐不住吧?”
“是啊,其實也沒有必要。”
慕雲嵐接着道:“諸位的擔心我也明白,但無塵大師之所以不吃東西只喝水,就是爲了讓身心保持輕靈通透,這樣才能更好的和上天溝通。如今,他是爲了天下蒼生犧牲自己,我們怎麼能夠不支持他?”
“對,我們應該支持。”
“郡主說的有理。”
目的達成,慕雲嵐微微一笑,轉身走到無塵大師身邊,態度莊嚴的對着他行禮:“無塵大師,天下百姓會感激您的,本郡主回去會立刻抄經祈福,希望上天保佑。”
彷彿是爲了虔誠,她行的是大禮,擡起頭的時候,靠的無塵比較近,她輕輕地動了動脣瓣,彷彿是念了一句佛號,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無塵卻幾不可聞的顫了顫。
因爲,她說:“餓不死你!”
慕懷瑾心情煩躁,在他和無塵的謀劃中,爲了增加這次計劃的可信度和威懾力,他讓無塵許諾下四十九天不進食的願望,然後他會幫他在飲用的水中做手腳,幫他度過這四十九天。
畢竟這是向上天求示警,爲百姓謀取生機,他付出的越多,人們對他的感激也就越深。無塵是個聰明人,想明白之後立刻答應了。只是,誰也想不到,慕雲嵐會突然從中間插一腳。
什麼廣渡寺後山的靈泉,那根本就是普通的山泉水,每天只喝泉水,恐怕不用等上天示警了,無塵直接就餓死了。 “慕雲嵐,你可真是夠狠毒的!”好一招釜底抽薪,如果無塵堅持不了四十九天,什麼上天示警,什麼味蒼生截取生機,統統都是屁話!
高臺上,慕雲嵐向下面的百姓表達完自己的想法,便施施然回到了興隆酒樓。
雅間中,越景玄含笑看着她,眼中是毫無掩飾的寵溺:“這個法子好得很。”原本他還準備暗中動點手腳,不過現在看來不用了。
慕雲嵐笑嘻嘻的接受了表揚,然後挑選了幾樣小菜,美滋滋的品着杯中上好的羅浮春釀,忽然,她聽到陣陣吸氣聲,不由得隨着衆人的視線看去。
只見樓下,一輛馬車邊,一名女子正緩緩地走下馬車。
她穿了一身牙白色羅裙,身形修長、長髮如墨,一席輕紗遮面,眉間清冷淡泊,只一點硃砂痣鮮紅如血。
哪怕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只是驚鴻一瞥,便讓人不由自主的放輕了呼吸,只覺得眼前女子清如水、冷如月,不可輕慢褻瀆。
慕雲嵐愣愣的看着,更多的是因爲她一眼便認出了扶着那名女子的男人——越景雲!
“皇叔,我沒有看錯吧?”
越景玄淡淡的收回視線:“自然沒有。”
“那可是當今聖上啊,竟然這般不顧身份的出現在了大街上,也不怕遇到心懷不軌的人……”
“爲博美人一笑,有什麼不敢的。”
慕雲嵐心中的好奇被勾了起來:“皇叔,那位美人可是傳說中的蒼雪姑娘?”
“嗯,不錯。”
慕雲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蒼雪……那位姑娘倒是擔得起這個名字。”蒼山之雪,皓皓如玉、皎皎無瑕,美!
越景玄微笑不做聲,等到樓下的聲音漸漸平息,才示意青袖等人下去,然後看向慕雲嵐,握住她的手:“雲嵐,你有一陣沒去別莊了,林府內事情很多嗎?”
慕雲嵐心中一動,面上的笑意越發的燦爛:“是啊,爺爺最近一直忙着教導我看書,可我實在是冥頑不靈,幾次都差點把他老人家氣炸了。”
其實,哪裡是她不想去,而是青袖和碧珠死死地盯着她,大門都不讓她出,如果不是今天非來不可,恐怕這兩人還不放人呢。
“原來是這樣。”
“皇叔,你的身體最近沒什麼事吧?”
“沒事,放心吧。”
“嗯,那就好,你最近要多保重,我還等着你養好了身子去找爺爺提親呢。”
越景玄手指輕輕地動了動,望向她的視線溫和如水:“好。”
兩人正你一句我一句的說着話,內侍總管肇慶忽然前來拜訪:“見過寧安王、見過樂平郡主。主子和貴人聽聞您兩位也在樓中,正讓奴才前來請兩位前去一見。”
慕雲嵐眼神一動,和越景玄對視一眼。
“有勞,我們這就過去。”
“不敢。”肇慶說完,恭敬地笑了笑,而後緩步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