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嵐緊跟着越景玄,出了大門的時候,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心中思緒繁雜,本來今日上街,她是想借機離開的,可是卻突然發現了瘟疫的症狀,這種情況下,於情於理,她都不能離開。
越景玄一邊走,一邊已經吩咐天權跟來。此時的雲酈城,雖然接納了許多災民,但秩序還算井然,災民統統被安置在城東,由士兵嚴格守衛,沒有允許不得輕易走動。人口如此密集之下,若是發生了瘟疫,那後果真的是不堪設想。
“主子……”剛剛來到城東,天權的目光就落在門口的一名孩子身上。
“去查看,仔細一些。”越景玄站在原地,神色格外的凝重,讓慕雲嵐都感覺有些心驚。
過了好一會兒,天權才面色難看的趕過來:“主子,可以確定……”
越景玄眉心一跳,眼中的光芒驀然一黯:“查,查清楚是人爲還是天災,另外,宣所有的城主、世家家主,王府議事。”
“是,主子。”
“雲嵐……”越景玄轉過身來,眼底閃過一絲痛苦的掙扎,猶如破繭的蝶翼一般顫動一下,而後瞬間消失,“你扮演王妃演的極好,昝黎也處置了,想來今後,沒有人會不長眼的再來惹事,我提前給你銀兩,你可以離開去找鳳驚羽了。”
慕雲嵐擡起眼眸,聽到這話突然嗤笑一聲,而後揮手招呼一下青袖:“青袖,我們走。”
“是,小姐。”
看着慕雲嵐頭也不回的身影,越景玄緊握着拳心,胸口痛得彷彿有人將心臟挖了出來,他輕輕地吸了口氣,一點一點的吐了出來,然後轉身上馬,快速的趕回王府。
雲嵐已經爲他犧牲了許多次,這一次,她忘記了自己,也許就是天意,讓她能夠重新開始,不必陷入這一層層泥沼中痛苦掙扎,若是他能夠度過這次大災,完成自己的大業,天涯海角,不管她在什麼地方,他都會找到她,將她帶回自己身邊,給她無上榮光。若是自己沒能成功,那就讓她忘記自己,從此逍遙自在也好……
一路疾馳回到王府,越景玄已經將所有的思緒平息,只是剛剛復甦的心臟重新被冰封回去,那滋味比八年劇毒折磨還要難受。
侍衛上前將馬牽走,天樞立刻迎上來:“主子,王妃從賬上帶走了一百萬兩白銀,然後帶着青袖和碧珠離開了王府。”
“……我知道了,派人保護王妃,將她安然送出城,見到鳳驚羽再回來。”
“王爺,王妃她……”
越景玄一個眼神制止他的話,大步向正廳而去。
李元洲等人接到急召很快就趕過來,見到正廳中神色嚴肅的越景玄,立刻收斂了心思上前行禮:“見過王爺。”
“免禮先坐,等人到齊。”越景玄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聲音很清脆,可聽在下面得人心中,卻感覺心臟都跟着顫了顫,有種說不上來的危機感。
很快,除了昝淵,所有的人都到了,越景玄終於開口:“雲南,將有大難,若是渡不過,你我等人,將再無人可管。”
無人可管?這是什麼意思?
天權上前一步:“見過諸位大人,今日,安置災民的城東駐地,發現有人感染瘟疫。”
瘟疫!不少人聽到驚得心頭一跳,最爲讓人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李元洲開口:“王爺,大災後十有八九會有疫情發生,我們在擬定賑災政策的時候,也預料過會有這種狀況,所以,那些被徵調入軍的兵丁,並沒有和我們自己的軍隊匯合,而是單獨隔離出來檢查休養,其他的老幼婦孺也派了醫官隨時看護,即便是有疫情發生,也能應對過去纔是。”
無人可管,這種情況未免太過嚴重了,應該不至於吧……
天權搖頭:“回稟李城主,我到災民駐地挨着看過了,雖然疫情在初期,還沒有全面爆發出來,但感染者已經是十之五六,疫病本身極爲容易傳染,用不了多久,所有的災民怕是都會染上疫病,災民區有的在雲酈城內,城外的駐地距離城中也不遠,一旦疫情前面爆發,整個雲酈都將無法倖免。而云酈地處交通要道,溝通雲南五州,商隊人員往來頻繁,疫情一旦失控,到時候整個雲南,怕是會哀鴻遍野、千里無人煙。”
在座的衆人都清楚,五年前,大雍朝江南河流決堤,沿岸百姓遭難,十幾萬人流離失所,當時恰逢山洪暴發,道路多被沖毀,想要賑災都進不去人。等到道路終於疏通,沿河八郡已經因爲瘟疫十不存一,而第一批進入的人,也全部難以倖免,緊接着,周邊各城陸續有人染病,許多城池五六天之內,就會變成一座死城。
要不是後來老天幫助,突然一場凍雨,減緩了災情發生,整個江南怕是會毀於一旦。到現在,大瀝朝也沒有找到治療瘟疫的良方,只能不斷的預防,許多人聽瘟疫而色變。
李元洲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這只是最嚴重的後果,若是現在將災民控制起來呢,把準備的藥材都徵調過去,能不能將疫病壓下去?”
天權回頭請示,越景玄微微點點頭:“直說吧,到了這個時候,需要整個雲南齊心協力。”
“是,王爺。李城主所言是個辦法,但是實施起來卻極爲困難。第一,藥材儲備遠遠不足。第二,災民數量太多,一旦有人死亡,極易造成恐慌,若他們不顧一切對雲酈城發生衝擊,後果不堪設想。第三,依舊有災民源源不斷的涌過來,他們之中很有可能有人染病,這一路走來,不知道會接觸到多少人,根本無法有效控制……”
周秉站起身:“王爺,如此生死攸關的時刻,請王爺下令,我等必然全力以赴,應對這次大災。”
越景玄緩緩起身,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你們都是本王信任、倚賴之人,如今整個雲南搖搖欲墜,若是有人在這個時候存私心、爭權奪利,別怪本王手下無情!本王在此許諾,你們付出的錢物、人力,等到大災過去,本王定然雙倍償還,等本王登基,你們今日的功勞,都會兌換成爲功勳,只要本王在位一日,就保你們的富貴無憂!”
“屬下等人定然拼拼盡全力、賑災安民。”
“好,如今情況你們都清楚了,都說說,可有什麼應對之法?”
輕聲的議論聲響起,之後陸續有人提出各種意見。衆人連飯都是在王府用的,最終商量出來的結果並不滿意,銀兩暫時足夠,但是藥材卻不是三兩日能夠徵調過來的。
越景玄有些頭痛的揉着眉心,讓衆人在大廳內繼續晚膳救災良策,自己出了門到湖邊靜心。
亭子裡放置着一大一小兩張軟榻,雲嵐最喜歡在這裡小憩,如今,東西都在,人卻不在了。越景玄只覺得心臟空了一大塊,晃悠悠的找不到着力點。
忽然,有陣陣水聲傳過來。
“怎麼回事?”
天樞連忙上前查看,回來之後神色有些呆滯:“回稟主子,老虎大白在湖裡捕魚呢。”自從王妃回來,湖水裡的錦鯉是日漸的變胖,如今一個個肥乎乎、圓滾滾的,吃起來味道應該不錯。
“大白?它還在府中?”越景玄心中頓時狂喜起來,雲嵐對大白有多重視,他是知道的,她離開,絕對不會忘記將大白帶走,那麼也就是說,她沒有走或者還會回來!分明知道離開對慕雲嵐來說是最好的,可聽到她有可能留下,心中的喜悅幾乎要蹦出來。
體會過溫暖之後,他就已經再也放開不手了。他離不開她,真的離不開。
越景玄快步走到湖邊,看到湖裡鬧騰厲害的大白,心中的嫌棄減少了一些:“吩咐廚房,大白喜歡吃多少,就給他做多少,做魚的時候小心一些,不要讓魚刺卡了它。”
“是,主子。”
又在湖邊看了半晌,越景玄脣邊的笑意一直沒有下去,等到天樞吩咐完人回來,他又接着道:“再讓人多養一些魚,記得挑選一些味道好的。”
“是,主子。”以前主子看魚都挑品相,如今卻選擇味道,傳揚出去,不知道要驚掉多少人的下巴。
再次回到正廳,李元洲眨眨眼睛,王爺身上的氣息依舊凝重,但是卻沒有了之前的死氣沉沉,這會兒功夫發生了什麼事情?
天色黑沉下來,李元洲將整理好的就在冊子呈給越景玄。
越景玄點頭:“有幾點很是不錯,朱家是巫醫世家,雖然現在已經不在了,但是很多購買、運送藥材的人脈還都留着,可以利用他們來購買藥材。”
良宥連忙站起身:“回稟王爺,屬下可以負責這件事情。”
“好,這一條控制流民、固定地點安置也是不錯,雲酈城已經這樣了,其他諸城關閉城門,不許隨意出入,將所有的災民都引導到雲酈城來。”
“王爺,屬下願意負責這件事情。”李元洲拍着胸口,“隆城有良馬,可日行千里,有擅長騎馬的好兒郎,來回控制道路沿途,應該不成問題。”
“好……”
一件件將事情佈置下去,越景玄將冊子收攏:“大難將至,傾巢之下焉有完卵,請諸位謹記。”
“是,謹記王爺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