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紀霖只吐出這麼一個字,明顯不重視的態度有些傷人,元秋這時也顧不得多了:“紀六哥,你此時攻城,上不順天意,若是再讓內城毀於大火,下也難安民心……”
見紀霖嘴角浮起一抹譏笑,元秋頭皮一緊,卻依然緊着說了下去:“實不相瞞,傳國玉璽現在正在我的手裡!”
紀霖這才略有動容,鳳眸輕回掃了元秋一眼:“你想做什麼?”
“我可以模仿先皇的筆跡擬一道傳位聖旨,再加蓋上大印,接承大寶的人,自然就是寫的你的名字!”元秋的心砰砰地跳着,一眼不錯地看向馬上昂然穩坐的紀霖。
“哦?”紀霖微微揚了揚眉,“說說你的條件。”
就是這種漫不經心的威勢,清貴之氣渾然天成,直擊人心!
元秋看着紀霖的目光癡癡微迷,又很快帶了些羞意地側了側臉:“我若做下此事,在俗世間就再難容身。我想改名換姓……就居在宮中,只求能……隨在紀六哥身邊!”
“隨在我身邊?”紀霖目露詫然。
元秋的臉上躍出了一抹飛紅:“元秋一直屬意的……就是六哥你,如果不是天意弄人,我……我現在也不想爭什麼,昭敏公主爲正,我、我甘願在她跟前伏低做小……”
“住口!”紀霖氣極反笑,一口就打斷了元秋的話,“我想着你原來也有幾分才名,沒想到你竟是如此荒謬之人!你以爲你自己是什麼人,你以爲我又是什麼人?!”
別說元秋是他的弟媳,就算她不是他的弟媳,就算她長得再美一百倍一千倍,他心中也只有沅沅一個!
他以爲元秋會提出保全元氏一族性命之類的條件,沒想到元秋說的竟然是想改頭換面繼續入宮當他的妃子,可笑,真是荒唐可笑!
“元秋,你看我是那種荒淫無道的人麼!”紀霖居高臨下盯着元秋,鳳眸中的鄙視盡露無遺。
元秋心裡一下子慌亂起來:“不是……我不是說紀六哥你是……我只是,只是如果這樣做,這世間再無我容身之地,所以我不如……”
“異想天開!”紀霖冷冷地吐出四個字,截斷了元秋的話。
元秋的臉色剎那間灰白如死:“紀六哥,你就不想想若你有了傳位聖旨……”
“傳位聖旨?”紀霖伸手入懷,取出一卷綾錦展開,“我已經有了!”
綾錦質地厚密,黃底墨字硃砂璽印,在遠處火把的照耀下,依然清晰可辨。
元秋不敢置信地走近幾步,盯着那幅展開的綾錦,喃喃失神:“先皇真的下了密旨?明明母后查得那麼……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到了你手裡?!”
之前她一直以爲自己的姑姑是小心太過,又是關着幾名宗室,又是派人盯梢地查了那麼久,結果也沒查出什麼來;那種自以爲可能存在的密旨實際上根本就是子虛烏有。
到底是知夫莫如妻,原來姑姑不是太過小心,而是以先皇的心性和手段,確實留下了這樣的後手……真是沒有想到!
明明徐才那奴才一直緊盯着,這密旨怎麼會到了紀霖手裡?那她還拿什麼來跟紀霖講條件?!
紀霖將手中的密旨刷地一收,重新揣進了懷裡,冷笑了一聲:“實在是不勞宣王妃操心了!”臉色突地一沉,“來人,把她給我綁了!”
“紀霖,你──”
不等元秋再多說一個字,韓成海已經縱身躍近一把將元秋拿下,順帶連啞穴都點了。
紀霖這才輕點了下頭:“押着她上前叫門,如果薛亙不開門──”
元秋驚恐地抖了起來。
她太自以爲是,一是以爲男人定是會抓住送到手的權勢,二是以爲自己已經願意隱姓埋名自請爲妃,男人多少會順水推舟一番憐花惜玉。
沒想到紀霖早就拿了密旨在手,更是對她不屑一顧,她這一番商談,反而成了送上案板的肉,被他拿作人質去脅迫薛亙開門……
元秋盯着紀霖拼命地搖着頭,眼淚嘩地掉了下來。
紀霖卻淡淡轉過了眼去,看向前方緊閉的內城城門,接着上一句話,冷冷吐出了四個字:“就殺了她!”
如果沒有這份密旨,紀霖想悄無聲息地收編上京幾支衛軍,不僅要頗費周折,只怕會大起戰火,又怎麼可能這般神速地沒有遇上半點抵抗就攻進上京城,圍住了皇宮內城?
偏偏元秋就是看不清這裡面的形勢,還愚蠢地自以爲是,以爲可以憑傳國玉璽就能挾他答應那些荒唐可笑的條件?
這樣空有一身皮囊,卻無半點婦德的女人,當初想陷害沅沅,如今身爲人婦,更是他的弟媳,卻忝顏還求入宮爲他的妃子?
他連看她一眼,都覺得髒了自己的眼!薛亙不開城門也好,他就先殺了她祭旗,再強攻進去!
城牆上的薛亙雖然聽不到元秋跟紀霖說了些什麼,但是看到後面的情形,也知道兩邊沒有談攏,不僅沒有談攏,看這情形,皇后娘娘還被寧王拿作了人質……
韓成海很快就押着元秋立在了城牆下:“薛統領,僞後在此!我家王爺有令,若你再不開城門,我就一刀先殺了她祭旗,再令三軍強攻!”
城牆上的禁軍出現了一陣騷動。
不開,只怕他們就算死戰後僥倖得生,也會落得一個見死不救鸞駕的罪名,想開,可薛統領……
薛亙正咬了咬牙,一句“反正都是死,我們跟他們拼了”還凝在嗓子裡,就看到自己向着城牆下飛了出去;確切地說,是身子還在城牆上,頭卻飛了下去。
身後傳出副統領響亮的呼喊:“寧王殿下,薛亙甘爲元氏走狗,我等實在是無奈才曲意聽從……”
薛亙瞪着越來越近的地面,重重砸了上去,後面副統領還說了些什麼,已經是再也聽不到了。
元秋盯着骨碌碌滾到自己裙裾邊的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眼睛一翻,就暈了過去。
內城的城門,隨着絞索和軲轆的聲音,慢慢向內打開……
“衝啊!”
明晃晃的火把照着人飛快涌進了內城,又很快分成幾隊,直撲預定的幾處目標。
是夜,除了慈寧宮大火,其他幾位宮殿剛起火就被撲滅。
沒有如血海般的焚宮,也沒有內外城徹夜不寧的廝殺,似乎在夜色的掩蓋下,一切都分外低調和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