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在岸邊站定,一直守在岸上的那三個人就圍住了羅申,一副眈眈而視的樣子。羅申心裡頭不停嘆氣,又抱着一絲希望,雖然是緊急突發情況,可付武帶着侍衛也籌備了這麼久,應該是有應對的吧?
羅申一下了船,船上的人就抽走了舢板,將船撐離了岸邊,慢慢向湖心開去。紀明軒並沒有看這些人動作,只盯着紀明堂:“現在可以把人放出來了吧!”
紀明堂哈哈大笑:“三弟果真是個純良的性子,甘願爲朋友兩肋插刀啊!人嘛……”
“紀明軒!”
一聲清脆的呼喊突然從岸邊傳來,紀明軒愕然迴轉頭,一柄冰涼的匕首卻從後面伸出,不緊不鬆地搭在了他的頸側。
謝青沅微微喘着氣,看着立在畫舫舷邊的紀明軒,有些懊惱地咬了咬脣,只恨自己晚了一步。
畫舫卻慢慢靠向岸邊,紀明堂陰冷的面容兀然從紀明軒身後露了出來:“謝九殿下既然來了,那就請一起上船遊湖吧。”
雖然執行出了點偏差,不過如今謝青沅已經趕來,紀明堂自然是不可能再放她回去作證的,當然要按原計劃行事,把紀明軒和謝青沅兩個都控制到畫舫上來。
紀明軒連忙喝道:“青沅快走!不要上來!”
紀明堂手中的匕首壓了壓,雪亮的匕身在太陽下反射出一道強光:“在下如此盛情,謝九殿下可想好了不打算領情?!”
謝青沅盯着那把一直壓在紀明軒頸側的匕首,和不懷好意思逼近前的岸上那兇悍的三人,眼簾微垂:“謝九恭敬不如從命!”
雖然有杜安和羅申在,她還能用毒藥爲輔,可是拿下岸上這三人也沒有什麼作用,關鍵人物紀明軒還在紀明堂的手上。她這頭奔出去求救,紀明堂那頭就能把紀明軒給殺了。
人一死,回頭過來跟紀明堂再打嘴皮子官司又有什麼用?還不如她也上了船,可以見機而動!
紀明軒又急又惱地看着謝青沅帶了杜安踩着舢板上了畫舫,就連羅申也被岸上的三人押了上來;心內雖然感動,還是一臉不贊成地看向謝青沅:“這是我的家事,你明知道是陷阱何必還……”
“朋友一場,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你有難而撒手不管吧?”謝青沅面容倒是平靜,一走上畫舫就負着手站在船頭,“何況初夏勝景,有這麼一次機會遊雲池也是件幸事。”
畫舫已經很快地離遠了岸邊,紀明堂手下的人都涌在他身邊待命。
謝青沅看了眼他還擱在紀明軒頸側的匕首,語氣清淡從容:“既然我們都已經上了船,紀二爺何必還要弄得這麼窮兇極惡的,橫豎都是甕中之鱉了,紀二爺也不想我們身上有什麼傷痕,不如把匕首收了,跟我們說個明白下一步要如何。”
紀明堂既然設計了這麼一出陷阱,應該會有萬全之策,紀明軒和她身份並非尋常,即使要弄死,身上也不能有什麼明顯的傷痕,免得留下線索教大理寺探查出來。
紀明堂確實不想在兩人身上留下什麼傷痕,聽了這話果然收了匕首,將紀明軒往謝青沅那邊一推:“謝九殿下既是明白人,又是爽快人,在下不過想請你們喝上一杯酒,然後好好在湖裡消消暑而已。”回頭就衝身後喝了一聲,“來人,還不給他們幾個斟酒!”
只怕是酒無好酒!甲板下立即有一名僕從半低了頭端着托盤上來,越過衆人走上船頭:“謝九殿下,二爺,請!”
一隻細頸大肚、外壁還鑲嵌着琺琅的錫壺穩穩立在紅木托盤上,上面還一溜兒放着四隻杯子。
謝青沅注視着那隻酒壺,微微斂了斂眉頭。
想來酒水裡已經下了某種藥物,讓他們喝了後手腳麻痹不能動彈,然後就跟她剛纔對待得貴那樣,也是弄出一個自然溺斃的死法;只可惜壺蓋嚴實蓋着,壺嘴又實在細長狹小,只有一絲酒香傳出,讓她一時辨不出裡面到底是下了什麼藥物。
“怎麼,謝九殿下可是嫌我這裡酒水簡陋,要我親自來勸一勸?”紀明堂肆無忌憚地打量着謝青沅,很有不喝就來親自灌的想法。
與謝青沅並肩站在一處的紀明軒突然藉着寬袖的遮掩,輕輕捏了一下她的手,然後自己動手持壺倒了四杯酒:“不必麻煩二哥了!”
親手把一杯酒塞在謝青沅手中,側對着紀明堂,衝她若有深意地眨了一下眼,仰頭就把那杯酒喝了下去。
紀明軒心中有數?謝青沅爲難地看着那杯酒,爲了不引起紀明堂的警覺,還是一咬牙喝了下去;只是喝完後被辣得連連嗆咳。
紀明軒眉眼不由舒展了幾分,輕輕幫她拍着背:“這麼不能喝?”
杜安和羅申也各自取了一杯酒喝了。
紀明堂看着紀明軒那雲淡風輕的模樣,忍不住厭惡地撇開了眼:死到臨頭了,還要把他那一副謫仙公子的作派維持到底!就是因爲紀明軒這副樣子,所以才迷惑了宗室不少人,一直在世子冊封這事上咬着不鬆口,害得他要花這麼大的力氣!
紀明堂生怕到時仵作會驗出什麼不對,所以準備的酒是實打實的烈酒,一入喉就像有有一團火熊熊從胸口燃燒起來。
謝青沅難受得眼淚汪汪,臉頰陡然飛起了一片紅霞,一張鵝蛋臉乍然流露出一片嬌媚。紀明軒沒見過她這般不勝酒力的樣子,看着那雙水波瀲灩的眼,心中陡然急跳,雖然一時說不出話來,卻下意識地擋在了她面前扶住了她,不想她這樣子被別人看了去。
要不是兩人都是男子,這模樣還真像一對同命鴛鴦!紀明堂冷哼了一聲,正要開口,卻突然發現自己舌頭有些不聽使喚,只含混吐出了幾個音節,身子就僵硬地倒了下去。
身邊一聲連一聲的“撲通”聲,手下的人已經倒下了一片,就是請來的幾名厲害外援,也在勉強吐出了“有毒”兩個字後,通地倒了下來。
明明是罈子裡捉烏龜的穩當局勢,竟然莫名其妙地出現了大逆轉!紀明堂睜得眼角幾乎要裂開,依然想不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