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天色已黑,謝青沅出來時還是將披風的風帽牢牢罩在頭上,低着頭進了馬車,直到回了雁回院自己的房間,拴了門後纔敢把披風解了下來。
房間裡明燭高照,桌案上那面水銀鏡裡,映出的是一張豔如桃李的面容,一雙桃花眼水色迷離,轉眸間勾魂奪魄,原本是粉色的櫻脣此時依然還在腫着,顏色卻是誘人的嫣紅。
原來自己先前在紀霖眼裡,是這樣的模樣,難怪他氣息愈來愈灼熱,要不是何全在外面稟報說要服藥了,只怕……
謝青沅“撲”的一聲將水銀鏡撲倒在桌面上,雙手捂住了還在滾燙的雙頰,想起紀霖那些**的情話和過火的動作,想在心裡狠狠把紀霖那混蛋咒罵上一千一萬次,偏偏一想到他那雙看着自己熠熠發亮、眼中只有唯一一個自己的幽黑鳳眸,卻又什麼話都罵不出來。
坐了片刻,謝青沅才輕輕起身去了洗漱間,拿手帕蘸了清水冰在脣上,瞧着臉上的溫度降了下來雙脣也顯得不是那麼紅腫了,這才輕舒了一口氣。
“殿下,殿下?”
門外傳來撫春輕柔的聲音,聽到謝青沅在裡面應了一聲,忙繼續稟報:“成郡王世子過來拜訪殿下了。”
紀明軒?這個時候過來難道是有什麼急事?謝青沅看了眼窗外黑沉沉的天色,忙略作梳洗,穿了見客的衣裳走了出來。
紀明軒已經被安排在偏廳喝茶,飛雪正候在門邊,聽到外面腳步聲,連忙打起了厚重的猩羅呢門簾子,一邊福身行禮一邊稟報:“殿下,成郡王世子在裡面等您。”
瞧着謝青沅一步跨了進來,忙又殷勤上了一杯熱紅棗茶;一到晚上,謝青沅怕影響睡眠,只喝一些養生茶,並不喝綠茶的。
謝青沅正與紀明軒見了禮,見飛雪做得周到,衝她含笑點了點頭:“行了,你先下去吧,也不用在這裡守着了。”
飛雪輕輕應了聲“是”,連忙拿起熱水壺給紀明軒續好了水,低頭福了一禮下去了,還輕輕從外面拉好了門。
紀明軒目光從掩着的門上一掠而過,落在謝青沅的面容上,特別是嫣紅嬌豔的櫻脣上,眼神微微亮了亮:“知道冬狩你沒有出什麼事,不過還是想着過來親眼看過了才放心。”先一句話就解釋了他過來的原因。
冬狩的時候成郡王身體有恙,紀明軒自然要留下來侍疾,因此並沒有同去。今天他陪着父親求醫回了上京,聽說了冬狩發生的諸多事件,心裡擔心謝青沅,也等不及明天了,略梳洗了一下就急匆匆地跑了過來。直到進了雁回院見一衆服侍的下人都臉色如常,紀明軒這才大鬆了一口氣。
謝青沅連忙道了謝:“讓明軒兄擔心了,我這裡並沒有什麼事。不過你父親那裡是得了什麼病症?要不要我……”
不等她說完話,紀明軒就急忙開了口:“不用!”
見謝青沅略有些詫異地看過來,紀明軒尷尬地笑了笑,含糊解釋了:“不是什麼大病,只是你不方便去看診的。”
她不方便去看診的……那就是男科了。謝青沅不好意思地“哦”了一聲:“那可以請董大夫過去看看。”
紀明軒輕輕搖了搖頭:“他自己找的人,並不在上京城裡,你跟着去冬狩的時候,我陪着他出去了一趟,也是今天才回來的。”
成郡王府沒有主母,那名得寵側妃的兒子紀明庭又死了,那側妃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些藥,想再生一個兒子,纏着成郡王每天歇在她房裡。
誰知道喜訊沒傳來,倒是成郡王發現自己添了幾樣房事上的毛病,不僅辦事的時間短,還經常半軟不硬的。偏偏這事他羞於尋太醫,也不想在上京城中找大夫,反而聽了別人的話,去了乾城臥虎山尋一個道士求藥。
要不是因爲聽說那道士是風雅之人,不合眼緣還不會贈藥,成郡王本來是不想帶着紀明軒去的;也是沒奈何才讓兒子知道了他的病症。
謝青沅不知就裡,想着成郡王畢竟是紀明軒的父親,出於禮節還是問了一句:“特意找了人去尋醫,想來已經好了吧?”
“可能吧,我瞧着他滿面紅光的,應該是藥起了效用。”紀明軒敷衍着應了一句。
那道士不過是個假風雅,就是送的藥他私下讓人取了一粒找人看過了,不過是些竭澤而漁的虎狼之藥;不過這又關他什麼事呢?
他這父親既然一心想跟那得寵側妃再生一個兒子,巴巴兒地打聽到乾城去尋了藥來,就算他說些什麼,父親也只會以爲自己是故意阻攔。
既然如此,那就由着父親去折騰吧,是好是壞,全是他自己選的命!紀明軒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挑了別的事:“冬狩那幾天出了那麼多事,沒牽扯到你吧?”
謝青沅低了頭用茶碗蓋撥着茶碗裡的紅棗,聲音不自覺就帶了幾分柔軟:“我沒有什麼事,不過寧王殿下爲了護着我,倒是受了很重的傷;這幾天我都在給他診治着,希望他能快些好起來。”
紀明軒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一下子緊緊捏住了。原來冬狩那幾天,謝青沅是跟寧王同行,寧王一番英雄救美,用皮肉之苦竟是換回了青沅的心許?青沅在說起寧王時,聲音裡分明飽含了一份蜜意……
“寧王殿下是行伍之人,身體一向康健,想來很快就能康復了;青沅你不用太過擔心。”紀明軒有些生硬地依禮節說了一句,眼中的光亮驟然黯淡下來。
略閒聊了幾句,紀明軒就藉口夜深了不便多打擾,開口告辭了。
謝青沅喚了撫春和靜夏兩人提了燈籠送了紀明軒出去,看着他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輕輕嘆了一聲。
她當着紀明軒用那樣的神情語氣說起紀霖,是故意的。紀明軒幾次想說出口的一些話都被她打斷,卻依然沒有死心,她不想讓兩人以後尷尬得連朋友都做不成,只能藉着這個機會,讓他明白自己已經心有所屬,讓他清醒地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