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意站在城樓上,只一眼望了過去,便本能的別過臉不敢看第二眼。可是她又咬死下脣,強迫自己轉過臉去,甚至遠遠的站在那兒,死死的盯着他滿身的鮮血。
燕清柔驕傲的站了出來,今日特意盛裝而來,站在戰車上,她驕傲的說:“城樓上的人聽着,這就是你們大秦的沙場神話,不是說謝六郎是大秦百年不遇的將帥奇才嗎?都來看看吧!看看他今日落得何種下場?敢擋我大燕鐵騎者,下場皆是如此!”
相比燕清柔穿的跟只花蝴蝶一樣的裝束,江秋意還是一身粗布衣裳,甚至連發髻都沒有好好打理,容顏憔悴。她只問了一句:“燕清柔,你大軍壓境,是不準備和談了,是嗎?”
那位驕傲的大燕公主,一聽就樂了:“如今我大燕佔盡優勢,形勢一片大好,爲什麼要跟你們和談?沒錯,本公主就是不準備和談了!那又怎樣,你們還有人能與我大燕鐵騎抗衡嗎?”
大燕的鐵騎多麼華麗啊,那一身身的金色鎧甲,若是此時有陽光,只怕金燦燦的都要耀瞎眼了。江秋意朝東北角的旗令官投去一個肯定的眼神,點一點頭,他便手持令牌,向遠方發出了信號。
而江秋意,則故意與燕清柔虛與委蛇:“大燕堂堂帝國,不止斬殺了我大秦的和談使臣,更是對雙方盟約視如兒戲,說反悔就反悔,你這麼做,就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她故意的疾言厲色,當場就激怒了燕清柔。燕清柔橫眉冷對:“恥笑?自古以來,勝者爲王敗者爲寇,你們的大將軍,你的男人都落在本公主手裡了,還有誰敢恥笑本公主?來人,將謝六郎鞭抽,一直抽到城樓上那個賤女人求饒爲止!”
早有燕軍迫不及待的爬上囚車,對着綁在十字架上的謝六郎施以鞭刑。
你說她看了不心疼嗎?那一下下抽到在他早就體無完膚的胸膛上,江秋意心疼的,眼淚大滴大滴的掉下來。每一鞭落下,她彷彿都能看見那胸膛上的肌肉猛一收縮,可他,死死的咬緊牙關,悶聲不吭,甚至還在脣邊勾起一抹寬慰她的笑,彷彿那鞭子抽在他身上,一點兒也不疼。
所以她沒有失控,指甲扣進掌心,鮮血淋漓,死死的控制住自己不肯叫出聲來,只遠遠的眺望城下的一那抹身影。她站在城頭上,謝六郎清楚的看見了她顫抖的雙肩,隔着這樣遠的距離,都能感受到她刻骨的悲傷。
“大秦的兒郎們,看見了嗎?燕人的皮鞭抽的是你們的大將軍,老秦人的驕傲!看清楚他身上的每一道傷痕,是他,是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換回了那一千俘虜的性命!”
江秋意轉身,當她面對城內的萬千將士時,聲音洪亮,連一絲一毫的顫抖都沒有。
“是的,也許你們之中很多人都聽說了,燕人俘虜大將軍,是拿了已經背叛大秦的禁衛軍的性命作要挾,你們或許覺得不值,或許覺得大將軍太過善良,怎麼能爲了叛軍的性命,讓自己深處險境呢?今天我來告訴你們爲什麼!因爲,在城樓下被五花大綁百般折磨的那個男人眼裡,人命任何時候都比這世間的一切更有價值!”
“禁衛軍跟隨樑王叛出長安,成了叛軍,或許有罪死不足惜,可那又怎樣?那是咱們的人!要殺要剮輪不到他們燕人來動手!老秦人,犯了錯,該受的是秦律的審判,而不是無辜慘死在燕人的屠刀下!”
江秋意目光清冷,慷慨陳詞,那一身桀驁的神采令三軍側目。
“你們的大將軍被俘,燕人折辱他,燕人虐待他,爲什麼?因爲他令人畏懼!因爲他是大燕的頭號大敵!他們害怕,害怕謝六郎的神勇,害怕秦軍的利劍!你們能眼睜睜的看着大秦的尊嚴這樣被踐踏嗎?你們甘心嗎?”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城中出來山一般的怒吼,叫戰車上的燕清柔嚇的一個齟咧,差點沒從戰車上摔倒,她怒火中燒,罵了一句:“不甘心?不甘心你又能耐我何?打!接着打!將謝六郎活活打死給他們看!”
那揚起的皮鞭甩的一下比一下高,抽下去的力度越來越大……
“神威大將軍,你怕死嗎?”
江秋意爬上了古老的城牆上,高高的站在那兒,朗聲問道。
“赳赳老秦,慷慨赴死!”
啐出一口鮮血,咬着牙,他朗聲朝天喊了一句,眉眼間沒有半點畏懼,脣邊甚至還掛着英武的笑意。謝六郎的那一聲,山一般的怒吼刺穿成城牆,傳入了城內所有秦軍的耳中,秦軍開始追隨:“赳赳老秦,慷慨赴死!”
“赳赳老秦,慷慨赴死!”
“赳赳老秦,慷慨赴死!”
那些山呼,淹沒在天邊的一道閃電裡,無聲而密集的春雷,一個個的落了下來。
天上的雷落在哪個地方從來是沒有準頭的,可偏偏今天的雷,就是直勾勾的朝着百萬燕軍劈下,而他們的腳下,不知何時已經有水漫過腳踝,軍靴全都溼透了。春雷劈在那黃金色的鎧甲上,那一個人,尚未反應過來已成一具焦黑的屍體。
一個,兩個,三個……
越來越密集的春雷悶聲劈下,燕軍大駭,開始四散逃竄,可腳下的水卻像一雙無形的手似的,將他們的腳抓的緊緊的,走都走不脫。然後,閃電開始隨着地上的水流動,那些沒有被雷劈中的燕軍,也因爲腳下已經導了電的水,一個個的倒下。
“搭弓,射箭!”
江秋意站在城頭上,滿意的看着自己佈下的引雷陣的效果,揮手下令:“燕軍已亂,有進入射程的,一個也別讓他們活着回去!”
別說底下驚慌失措的燕軍死傷無數都還弄不明白到底怎麼一回事?怎麼偏偏這雷哪兒都不劈,光劈他們!就是城樓上的秦軍,也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有眼尖的發現,那雷最開始是落在將軍夫人讓埋的鐵柱上的!
這個時候的人沒有辦法想明白那是怎樣的一種裝置,可江秋意卻非常清楚,不過是在城門前空曠的土地上相隔一定的距離就埋下幾根鐵柱,利用現代避雷針的原理,只是她不避雷,她要做的是引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