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行頭啐了他一口:“你家住塗家村,離着十幾里路,昨日兒背集你又沒來,大牛怎麼提前招呼你?你這一說俺倒想起來了,他這幾日正嘀咕着,這門親事指不定要黃,謝家村那裡長,幾日前才變卦,又將聘禮往上提了提,大牛怕是拿不出那麼多錢來。”
謝六郎在後面聽的一臉的着急,張了嘴就想問清楚,卻被江秋意阻攔了,江秋意用眼神示意他,聽清楚情況再做打算,謝六郎這才安靜下來。
“要俺說,大牛那也是犯傻,就那謝里長的妹妹,郝大娘是見過的,說是風一吹就倒,跟個紙片人似的,不知道大牛到底稀罕她啥?娶家來殺,下地幹活,怕是一樣也幫襯不上,再說了,大牛就本來就有一個成天喝藥的丫頭片子了,再招一個,天天光在家伺候倆藥罐子就得了,還出來做什麼買賣。”
沒等邵行頭說話,謝六郎就再也忍不住了,這說的不是他家四姐還能是誰?謝六郎掄着拳頭揪着凃彪的領子怒吼:“你說啥呢?啥紙片人藥罐子?你嘴巴給俺放乾淨點!”
謝六郎還沒長成,凃彪卻是個幹宰殺營生的中年大漢,往他跟前一站,六郎可足足比凃彪矮了大半截,惦着腳才勉強能夠着人家的衣領,氣勢上難免是弱了點的。
是以常年幹着宰殺營生的凃彪,雖在邵行頭那裡伏小做低,當着謝六郎這麼個半大的小子,卻是完全不放在眼裡的。冷笑着睨着眸子道:“喲,小子哎,咋滴啦?爺爺說着你相好的啦?你奶斷乾淨了嗎就敢跟爺爺叫板,識相的快撒開,爺看你小,不跟你一般計較!”
那話說的,再配上那大言不慚的語氣和滿臉鄙夷的表情,江秋意暗道了一聲:慘了!趕緊湊過來拉住了邵行頭,免得一會打起來的時候他着熟人欺負六郎。
邵行頭被那蒙着汗巾的小娘子一拉,心想:俺正想去救那半大的少年郎,你倒好,不識好人心的拉住俺,那敢情好,回頭那小子叫彪子打出個好歹來,可莫怨俺沒救他。
這廂正各有各的心思,那邊謝六郎已經掄起了拳頭,一拳就叫凃彪打趴下了。
“呸……”
吐沫星子混着血,還有一顆的大牙,謝六郎一拳,竟叫他裡頭那最結實的大牙給打掉了一顆。
凃彪那是徹底惱了,從地上爬了起來,紅了眼睛,竟操起身後的砍肉刀就往謝六郎身上招呼,江秋意驚的,一雙手鬆開了邵行頭胳膊,人本能的就想衝過去幫忙,卻反倒叫邵行頭拉住了。
邵行頭這邊拉住了江秋意,免得她不知死活的湊過去被誤傷了,那邊又急的大吼,“彪子,動手就動手,操傢伙算怎麼回事?快給老子放下!”
謝六郎跟着從戰場上出生入死過的四爺爺,學的那幾年拳腳也不是白學的,凃彪揮舞着砍肉刀,看着駭人,實際上卻是毫無章法的,不過幾個回合,就叫六郎整個人放倒了。
謝六郎反壓着他的胳膊,將從他手裡奪過來的砍肉刀架在他脖子上,惡狠狠的警告道:“你嘴巴放乾淨點!叫俺再聽見你說俺四姐是紙片人藥罐子,俺就宰了你!”
邵行頭這才摸清了眉目,敢情,那裡長的妹妹,莫大牛心心念念想娶的美是這少年郎的姐姐啊!
這邊連忙掙脫了江秋意,趕上去說:“好漢,彪子就一張臭嘴,其實也沒什麼壞心,你快放了他,大牛沒來,這街市上可就他一家的,你要賣你的野肉,可還得指着他呢!”
六郎打架的時候,帶着一股與生俱來的狠勁,跟狼崽子似的,真真是帥慘了!看的人一秒鐘變小迷妹啊!
但江秋意還是很快反應過來的,連忙上去拉他;“好了好了,人家不過說一句,你牙都給人打掉一顆了,還不快撒手!快給人賠不是!”
邵行頭的話不頂用,俏娘子的話卻是一等一的好用的。
她的話才說完,謝六郎立馬鬆開了,自己起了身,還拉了地上的凃彪一把,雙手抱拳,道了句:“抱歉了,但你壞了俺四姐的名聲,捱打就是你活該!”
“你!你這臭小子!”
凃彪這廂還不想願意,邵行頭卻拉了他一把,叫拽到了後頭,指着被騷動引過來圍觀的人羣。說:“行了,叫一個少年給揍了你還長臉了是吧?再嚷嚷,待會人還叫你再打趴下,你臉上可好看?”
凃彪這纔不情不願的閉了嘴,一雙眼睛恨恨的瞪着謝六郎,謝六郎也不怕,瞪回去就是。那邊一老一少互相瞪着眼,這邊眼瞅着沒熱鬧看了人羣,開始紛紛將注意力轉移到了牛車上的野肉上。
“瞧,那麼大的半扇,整該有三四百斤吧!這誰獵的,這麼厲害!”
“是啊是啊!不會是剛剛打人那小子吧?一看就是個練家子,準是他沒錯!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獵這麼大的野,那把子力氣得多大,可跟謝家村那個來歷不明的小野種有的一比了,你們是不知道啊,去年俺親眼瞧見了,謝家村的漁船爛了底,都沉到河底了,那小野種一把就叫漁船撈了起來,抗在肩頭上了岸,村裡頭的大漁船,可不是得三四百斤嘛!”
“俺也聽說過呢,謝家村有個小野種,天生的蠻力,幹活跟不要命似的,在河邊拉縴,一個人就頂十個成年漢子呢!那會他纔多大,約莫是十一二歲的樣子!”
江秋意聽着這些議論,雖不甚好聽,但六郎在這十里八鄉的,倒也大小算是個名人了。只是謝六郎臉色卻不太好,習慣性的低着頭,不敢與議論紛紛人羣對視。
江秋意走到了他面前,將他擋在了自己的背影裡,像是想保護他不受那些流言蜚語的傷害,謝六郎心中一暖,竟不像從前般聽了那些話,心裡頭難受了。
江秋意也不說別的,只問在一旁恨的牙癢癢的凃彪:“俗話說不打不相識,大師傅,是繼續生氣啊還是來談筆生意啊?”
凃彪纔想回:與你這小娘子有什麼生意好談的!
邵行頭就拉了拉他的胳膊,又指了指牛車上的野,凃彪這才反應過來,他正愁着今日個生意好,肉不夠賣呢!這送上門來的,不狠狠宰他一筆,怎麼對得起自己剛剛被打掉的後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