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的感覺,以往不是沒有過,他如此的優秀,雖然假裝不知道,但是那些不時打量在他周身的曖昧眼神,或是敬仰,或是崇拜,或是崇敬的眼神,總是太多了,讓他想要忽視都很難。
可是,即使得到了那麼多的關注,只要他勾一勾手指,就有隨時願意爲他獻身的各類女子,他的心裡,仍舊很空很空,他的優秀,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負擔,讓他不知道,那些羞花閉月雋秀貌美的女子,究竟是看中了他的人,還是他這個人所代表的某些身外之物。
就在很多的不確定中,他即將迎來他遴選未來天后人選的日子,苦惱不是沒有的,那種‘完美也是一種錯’的說法,用在他身上,竟然很適合。
待選的女子有好多,甚至是那些平日中連笑一下都要用巾帕遮住櫻桃小口的女子,也都急匆匆的在他面前表現自己,盼着能夠成爲他的女人。
那種感覺,其實並不好,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選擇什麼,父上給過他暗示,誰誰家的女兒如何如何的好,誰誰家的侄女怎麼怎麼的可人,又是誰誰家的外甥女品貌出衆堪當未來天母,十分合適成爲你的妻子。
總之,他的想法,他的感覺,統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選擇一個未來的天后,究竟他是不是喜歡這個未來的天后,不是重要的事情,他的心,他的想法,全部都沒有誰來聽,只能夜深人靜的時候,吞沒在大片沒有未來的黑暗中。
在幽深的黑暗中迷茫了許久,久到他認爲,永遠都不會有救贖,四周漸漸密佈起大團大團的黑霧,將他的思緒包裹起來,吞沒了他的意識,那種想要破繭而出爆發出來的感情,也被不能刺破的黑霧包圍了起來,將他圍在正中,窒息得可怕。
而突然之間,一縷非常弱小的白光,衝破重重的黑霧,將即將沉溺,即將用慵懶作爲藉口,自欺自騙的自己喚醒過來,白光並不亮,沒有丁點刺眼的感覺,但是卻很堅定,能夠照亮他內心最爲柔軟的那個空隙,一點一點的,白光終於形成了一個奇妙的空間,在白光所普照的空間中,他的心,有了一種解放的歡愉。
可是那縷雖然細小,但是非常強大的力量,卻在突然之間,慢慢的撤離出給他溫暖和安全的空間,任憑他如何想要去抓住,那縷白色的光芒,卻是不肯再爲他停留……
“荊衣,不要離開我,不要!”
從噩夢中驚醒的人,總會有很多副表情,各式各樣,但是總有一款會適合。
但是大概沒有多少人會想天帝一樣,兩隻手裡,各自抓着扯壞的半個被子。
被子是由天界的雀棉做成的,都是天雀一點點用嘴銜來,又有最爲手巧的仙娥編織而成的,雖然沒有用到針線,但也緊實合縫,如果不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想必是斷然扯不斷的。
“天帝,”守夜的仙娥聽到寢宮中的動靜,趕忙隔着簾子跪下待命。
“天后呢,”天帝的聲音,有些意外的虛弱。
“迴天帝,天后……正在雁回宮,”仙娥知道,天帝從來也不許誰去雁回宮,天后也是‘誰’中之一,因此當她知道天后去了雁回宮的時候,心裡非常的慌張,她本來是想去勸勸天后的,但是還沒得空走開,天帝卻已是醒了。
“哦,”出乎仙娥的預料,天帝似乎並沒有任何動怒的跡象,只是緩緩的答了這麼一句。
不知道天帝的意思,仙娥沒有敢動,過了不多時,她卻聽到一陣衣料的摩擦聲,她剛想出聲問問天帝,卻見簾幕晃動,天帝已從寢殿中走了出來。
“天帝……,”仙娥剛剛出口,天帝卻是一揮手,令她退下,仙娥知趣,告了聲喏,隨即退了出去。
“姐姐姐姐,”一個小仙娥截住放從天帝寢殿出來的仙娥:“你看這話兒漂亮麼?”
“噓,”仙娥連忙將小仙娥帶遠一些:“小聲點,天帝醒了,要是吵到天帝,十條命也不夠你用的。”
小仙娥吐了吐舌頭:“天帝最近總醒呢,姐姐想偷個懶都不行。”
“誰說不是呢,”仙娥回頭遙望着天帝的寢殿:“天帝最近總是醒來呢。”
“聽說天后回來了,”小仙娥伸着鼻子,嗅着手中的花:“天后回來的那天,可是天帝親自抱回來的,一直聽姐姐們說,天帝和天后的感情不好,但是看起來很好啊,天帝最近可都纏着天后呢。”
“別說了,”仙娥警告的看了一眼小仙娥:“有些話,不是你我能說的,盡好本分就是了,怎麼這麼多嘴。”
這次小仙娥撅了撅嘴,但是沒有敢說話,在她認識的仙娥裡,眼前的這位,之所以能夠留在天帝的宮中,而且一直都很得天帝的信任,怎麼都是有點原因的,小仙娥知道仙娥姐姐是關心自己,於是也就不再多嘴了。
花是她在雁回宮附近採摘來的,還很新鮮,她將花遞給仙娥:“這些送給姐姐,”卻沒得到仙娥的回話,仙娥的眼神,正向着她背對的方向。
好奇的小仙娥回頭看過去,只見到消失的一抹人影,這個地方,這個時候,是不會有別人的,小仙娥知道或許是天帝,但是剛剛被仙娥教訓過,她也就沒敢說出來。
影子順着自己的宮殿,向着一條筆直的大路前行,路上盡是白雲朵朵,繚繞成雲海,像是真的漂浮在海里一樣,晃晃悠悠的感覺。
雲路兩旁有兩座宮殿,都是禁殿,一座是專門存放術法的禁殿,而另一座,正是連天帝都很少來的雁回殿。
她回來之後,天帝就一直將她留在自己的寢殿中,並未許她回到雁回殿,但是每晚天帝驚醒的時候,都會發現身邊涼冷得很,身邊的那個她,不知已經走了多久了。
又是雁回殿,每次每次,都是在這裡,尋找到她。
就像是第一次的相逢,她的迷路,他們的偶遇。
“是天帝?”坐在殿中的女子,並未回過頭去,紅木躺椅背對着殿門,趁着蓮色的衣裙。
“荊衣,你又不見了,我夢到你,又消失了,”天帝關上殿門,緩緩的走到紅木躺椅的旁邊:“我很害怕。”
被叫荊衣的女子回過頭,竟是長着和天后荊可一樣的模樣:“天帝想怎麼樣?一直讓大家以爲我就是姐姐?這麼一直的過下去?”
“如果你不想的話,我可以讓大家知道你是荊衣的,法天的親生母親,”天帝擡眼看荊衣,眼裡全都是柔情,荊可求了一輩子,但是永遠都沒有等到的情愫。
提起法天,荊可平靜的眼波里,有了一絲不一樣,她死去的時候,那個粉團一樣的小孩子,還是那麼小,連一聲‘母上’都不會叫,連哭都不會哭,只是安靜的,安靜的看着她。
算起來,天帝永遠都知道,什麼能夠讓她放不下心。
“天帝,我不需要一隻籠子,即使多麼華美,也令我害怕,你懂麼?”荊可張開眸波流轉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天帝。
“我懂我懂,”天帝不迭的點着頭:“你會寂寞對不對,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和你說話,陪你吃飯,給你講笑話,好不好?”
荊可不再說話,轉過頭去,直視着前方,牆壁上的窗戶打開着,沾着水汽的雲彩,晃在窗前,沒得如同銀色的月光。
荊衣嘆了口氣:“我……想見一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