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其遠醒了。
褚愷鐵青着臉，他把話都說到那份上了，宋嘉寧還是沒有留下來。
“是宋嘉寧嗎？”許其遠微弱的聲音顯得房間空蕩蕩的。
褚愷不知怎麼說，難道要告訴許其遠說，宋嘉寧現在連見你都不想見？
一片靜謐。
鄭帥乾笑兩聲，爲了緩和氣氛說道：“那什麼，不然我去把宋嘉寧帶來的飯菜拿來，你先吃點喝點？”
話音剛落，許其遠一口血就伴着咳嗽聲吐出來了。
鄭帥嚇了一跳，他就一句話而已，把人氣成這樣！
褚愷跳到許其遠牀前，衝着鄭帥大吼：“你還愣在這兒幹什麼！去叫醫生！”邊說手邊不停地按着牀前的護士鈴。
鄭帥傻眼，又被褚愷吼了一嗓子，才忙扔了柺杖，一瘸一拐地朝門外衝去。
“醫生！醫生！”鄭帥賣力的邊跑邊叫，剛出門就瞥見縮在牆邊的宋嘉寧，不過鄭帥也沒工夫安慰受傷的宋嘉寧，許其遠那兒還吐着血呢。
宋嘉寧一聽鄭帥“醫生，吐血了！”“救命啊！”的話，也不顧扔在一邊的包，跌跌撞撞就衝進許其遠的病房。
褚愷眸色一深，卻並沒有阻止宋嘉寧。
宋嘉寧一手捂着嘴，在許其遠牀邊蹲下，緊緊盯着許其遠剛剛吐在枕頭上的紅色，眼淚吧嗒吧嗒就無聲地掉了下來。
宋嘉寧慢慢伸出手，想給許其遠擦他嘴邊的血跡，被臉色蒼白的許其遠一把抓住手腕，他望着宋嘉寧，惡狠狠地說：“宋嘉寧，是不是隻有我死了，你纔回來？”
宋嘉寧滿臉驚恐地望着許其遠，手腕上傳來的疼痛感似乎連着心臟，嘴微微張了張，卻沒能說出任何話。
許其遠再次昏厥過去。
宋嘉寧的淚汩汩的往外流，臉色看上去比許其遠竟然還要不好。褚愷冷冷的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宋嘉寧心裡慌慌的，沒聽到褚愷的嘲諷，她只是緊緊抓着許其遠的手：“對不起，對不起……”
一堆人轟的進了病房。
“您快給看看，別弄出人命啊！”鄭帥拽着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醫生，老醫生周圍跟了一羣軍醫。
鄭帥心裡愧疚啊，他不該在許其遠面前提起宋嘉寧，弄得人都急火攻心了……都是他的錯，鄭帥上下祈禱了好幾遍，然後抓着寧易叨咕：“你說他要真出什麼事兒，我會不會進監獄啊？”
寧易剛在會議上補覺，還迷迷瞪瞪的就被鄭帥大驚小怪地拖來，壓根就沒弄明白牀上躺着的是誰。
“小易啊，你來給看看。”老醫生瞄了牀上的許其遠幾眼，就對得意門生說。
寧易被老軍醫點名，才鑽進層層人羣中。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這不許其遠嗎！這位可不好惹，他得躲遠一點！
想到這裡，寧易連忙擺手：“不不不，我膽小怕事……還是師父你親自診治比較安全。”
老軍醫狐疑地看着寧易，又把目光轉向病牀上昏迷的人，寧易膽小怕事？也不知道誰按着將軍破口大罵讓首長遵從醫囑的？
莫不是這牀上躺着的比將軍還稀罕？
老軍醫摸着下巴揣摩着，看肩章不過是個少校而已
嘛。
一堆人都是在開會的時候被鄭帥拉來的，老軍醫也是知道鄭帥身份的，這纔不敢耽擱，拖着開會的醫生們都來了。眼下都盯着老軍醫。
宋嘉寧跪在病牀邊，看着老軍醫沉思，心裡咯噔一聲，許其遠究竟怎麼了？爲什麼會吐血……
還有許其遠說死了是什麼意思？
宋嘉寧立刻就聯想到絕症，她慘白的小臉，泫然欲泣地望着老軍醫。
老軍醫這才注意到這兒還有個小丫頭，被宋嘉寧悲慼的眼神盯得挺愧疚的，趕緊說：“小姑娘別哭啊，沒事沒事。”
被鄭帥拖來的路上，就有醫生跟老軍醫說了許其遠的病況。
寧易翻個白眼，許其遠這傢伙命大的很，哪兒能有什麼事。倒是宋嘉寧，被許其遠纏上，不是什麼好事，許其遠對感情也太偏激了點……
老軍醫問了褚愷許其遠吐血時的狀況，褚愷還沒開口，鄭帥就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說：“我氣的他……”
老軍醫又看了看許其遠的眼皮和口腔，擺擺手：“都散了吧，回自己崗位去。”
打發走其他的醫生，整個房間一下子就又安靜下來。
宋嘉寧抓着老軍醫的袖子：“醫生，他、他……他怎麼樣？”幾個字也說得結結巴巴的。
老軍醫和藹地笑笑：“小丫頭放寬心，就是吐個血，當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咯~” 這是什麼話！褚愷沉下臉，正想反駁，被鄭帥一把拉下低聲提醒道：“老頭既然這麼說了，肯定就沒什麼事兒了。”
褚愷轉念一想，也是這麼一回事。
宋嘉寧卻還是不依不饒：“他、他……得的是什麼病？”
寧易看宋嘉寧悲慟的模樣，被逗樂了，學着宋嘉寧的語氣說：“他、他得、得什麼病都不會死、死的。”
褚愷注意到，宋嘉寧聽到“死”字的時候，抓着許其遠的手猛地一動，臉色更是難看。
鄭帥用胳膊肘撞了寧易一下，寧易聳聳肩，對宋嘉寧說：“放心好咯，他還等着找回他媳婦呢，不會有事的。”
宋嘉寧一愣，然後微微鬆開許其遠的手，看着老軍醫。
老軍醫無奈，這丫頭怎麼這麼倔呢，當下也不敢再逗她，認真的說：“按照他的症狀來說，可能是胃炎，至於突然吐血，大概是受了精神刺激、抑鬱積聚所致，不過沒大礙。”
受了精神刺激？
那不傳說中的神經病嗎？
鄭帥和褚愷對望一眼，估摸着是剛剛被宋嘉寧刺激了吧……
“今天晚上八點之後不要再進食，明天做個檢查確診，然後準備手術。”老軍醫說，然後安慰宋嘉寧：“明天我讓我得意弟子給他執刀，保準刀下病除。”
得意弟子？
鄭帥看着寧易，寧易立馬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老頭得意弟子挺多，他也就算個吊車尾的，千萬別找他，千萬別找他……
“小易，明天確診之後，你來做這個手術。”
……晴天霹靂！寧易妄圖推開：“師父，我明天好幾臺手術呢……”
老軍醫揮揮手，爽朗的笑：“那幾臺小手術，讓小蘇他們去做就好了。”
寧易掙扎着說：“那幾臺手術
不小呢，我得盯着，不如這樣吧，讓我們科室主任來做吧……”
老軍醫哼一聲，打斷寧易的話：“就這麼一大活人，你怕什麼！讓你接你就接！”
寧易無可奈何，只好皺着臉應下。
老軍醫隨口叮囑宋嘉寧幾句：“小軍嫂，好好照顧他啊。”然後揪着寧易耳朵走了。
褚愷又接到趙政委的電話，催着他趕緊回去，說國防生實習學員隊馬上就到駐地。褚愷掛了電話，緩和了口氣對宋嘉寧說：“我有事要回營區，許其遠交給你。”
說完不等宋嘉寧有迴應，就大跨步走了。
宋嘉寧傻眼，她怎麼感覺那營長跟見了鬼似的……
清醒着的只剩下鄭帥和宋嘉寧了。
鄭帥鑑於剛纔他多了一嘴害許其遠吐血的教訓，撿起他的柺杖，打算無聲無息的溜出去。
“他，他到底怎麼了？”宋嘉寧輕聲問道。
到底怎麼了？
鄭帥不知道宋嘉寧是在問他還是自言自語。
宋嘉寧臉上的淚痕還沒幹，說話的時候也是盯着牀上的許其遠。
鄭帥猶豫了一下，還是挑許其遠的病說了：“他現在還發着燒，估計今兒得折騰一晚上，你能留在這兒陪着嗎？”
宋嘉寧似乎從發呆中回神，看見鄭帥，歉疚的說：“不好意思，麻煩你，我送你回去吧。”
鄭帥趕緊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你陪着許其遠吧。”萬一再吐血什麼的，你當場見了就更擔心一點，也許躺着的那人更高興一點。鄭帥默默在心裡加了這麼一句後，堅持拄着柺杖走。
“哦對了，我腿也好得差不多了，麻煩你跟梅語說一聲，不用再給我送飯了。”
宋嘉寧輕輕點點頭。
送走鄭帥，宋嘉寧看着昏迷中仍然眉頭緊皺的許其遠，微微怔愣。她伸出手輕輕撫摸許其遠的眉頭，卻被他額頭上的溫度嚇了一跳。這纔想起褚愷說他高燒依然不退。
“阿遠，爲什麼要逼我……”
宋嘉寧低喃着，他們現在算什麼？曾經的戀人還是……仇人？
她已經下定決心離許其遠再遠一點，可爲什麼六年的堅持，到了許其遠面前就瓦解的一點也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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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爸爸犧牲後，媽媽帶着她搬離部隊家屬院，後來爲了找一個掛飾，宋嘉寧偷偷溜回去過一回，恰好撞上從軍校回家的許其遠。
宋嘉寧躲在廚房門後，偷偷看着許其遠。
她走了，什麼都沒有告訴許其遠。
許其遠站在空蕩的客廳，異常冷靜的說：“宋嘉寧，我們一定會再見的。”然後轉身離開。宋嘉寧抓緊手裡的掛飾，那是她和許其遠一起到西安的時候買的，刻着遠字。
她本以爲這就是結局了。
她以爲她躲得遠遠的，就什麼都沒有了，卻還是沒能躲開。
昔日鄰居的閒言碎語又慢慢爬上心頭。
“這丫頭一出生就剋死姥姥，成年了剋死爸媽，以後還不知道是個什麼吉凶呢……”
“哎喲那還是離她遠點……”
宋嘉寧抑制不住的顫抖，不敢再想下去。夠了，她和許其遠，在六年前就沒有可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