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是幹什麼?”姚羽琦衝了出去,抓住了一名正在摔花盆的太監的手,“爲什麼要弄壞這裡的花草?”
那太監淡淡地看了姚羽琦一眼:“姚昭容,奴才們也是奉命行事,請您不要爲難我們這些奴才了。”
“奉命?奉誰的命?”
“我。”一道清冷的聲音回答道。
姚羽琦轉頭一看,竟又是德妃。
“德妃娘娘,你這是做什麼?”憤怒不已的姚羽琦,此時也顧不上行禮了。
“本宮不喜歡這些花花草草,所以爲了眼不見爲淨,全部拔了。”德妃回答的語氣還是那樣淡淡冷冷的,但眸光卻如刀鋒一般。
姚羽琦雖然只見過德妃兩次,但每一次,她都是那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即使是眼神,也是那種平靜無痕的,但今夜的德妃,那雙美麗的眼睛裡卻燃燒着火焰。
“德妃娘娘,種些花花草草是泓大哥唯一的樂趣,你爲什麼還要剝奪他最後的樂趣?”
“泓大哥嗎?”德妃笑了,那笑容淡雅如梅,“沒想到姚昭容與寧王殿下竟走得如此親近。”
“她要拔,便讓她拔吧!”皇甫泓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門口。
“泓大哥——”
“羽琦,你不是還要爲我慶生嗎?”皇甫泓淡淡地笑。
“可是——”
“進來吧,你剛纔一直想我吃掉那盤芙蓉糕,若是過了興致,我可能就不想吃了。”說完,他又轉身走進了屋內。
“泓大哥——”姚羽琦連忙跟着進屋。
德妃靜靜地站在那裡,手心卻是暗自握起。
“娘娘,那現在——”一旁有太監小聲地問。
“全都給本宮剷平了。”丟下話,德妃揚長而去。
太監縮了縮脖子,他在清玉宮當差這麼多年,還未見到如此失控的德妃娘娘。
“快做事,你們這些奴才還愣着幹什麼?”
一堆宮女太監連忙又埋下頭去。
砸花的砸花,拔草的拔草。
姚羽琦雖無聲地吃着那盤芙蓉糕,卻是食不知味。
擡起頭,她看向皇甫泓。他的神色依舊未變,輕塵園已是滿園的狼藉,可他還是掛着一臉的笑容。
終於,花園裡的聲音安靜了下來。
想是那些人都走了,姚羽琦再也忍不住跑出去一看,整座輕塵園已是不成樣子。原本盛開的奇花異草也成了爛泥,慘兮兮地躺在地上。
“真是太過份了。”姚羽琦憤然道。
“花沒了,可以再種。”
皇甫泓的聲音淡淡地在背後響起。
姚羽琦轉過身,眼中還是餘怒未消:“可是,泓大哥,這些花草全是你的心血,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待?”
皇甫泓看着姚羽琦那滿目的怒火,脣角勾起了一抹若有所思的輕笑:“羽琦,謝謝你。”
“謝謝我?”姚羽琦怔了一下,“爲什麼謝謝我?”
“一是謝謝你的芙蓉糕,二是謝謝你爲我生氣。”
“爲你生氣?”姚羽琦不解,“泓大哥,你是我的義兄,我不應該爲你感到生氣嗎?”
皇甫泓也未解釋,而是伸手輕揉了揉姚羽琦的頭:“進來吧,我們一起將芙蓉糕吃完。”
皇甫泓的脣角揚起了笑容。
直到月上中天,姚羽琦纔回了羽心殿。離去之前,她還告訴皇甫泓,明天來幫他重新整頓輕塵園,一起重新種花。
皇甫泓看着天上的月色,眼中閃過了複雜之色。
她安慰自己時,笑容是那樣的真誠。
也許,認識她並不是一件壞事。
至少,在今夜,有一個人是真誠地關心着自己。
驀地,他察覺到了身後的氣息,淡淡地道:“出來吧!”
黑暗裡,走出了一道纖細的身影。
竟是紀芷蘭。
“今夜我輕塵園可真是熱鬧啊!”皇甫泓脣角微微一揚。
紀芷蘭卻忽然朝他一跪:“屬下有一事請求主子。”
“什麼事?”皇甫泓淡淡地問。
“羽琦是個好人。屬下已不想——”
“不想再利用她了,是嗎?”皇甫泓接過了話頭。
紀芷蘭擡頭:“主子,除了殺姚羽琦或是利用她,難道我們沒有第三條路了嗎?也許,再想想還會有其他辦法——”
皇甫泓看着滿園的慘狀:“芷蘭,我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棋局已經開始,若是現在我們退縮了,那麼,死的就是我們。”
紀芷蘭沉默。
夜,已經很深了。
她一個人在黑暗中行走着。
心情還是無法真正平復,當她做的事越多,陷得就越多,而她的心也在不斷地受着良心的譴責。
即使她這麼做是出於無奈。但無論如何,羽琦都是最無辜的人。
輕嘆了口氣,她施展輕功穿過竹林,正想回自己的寢宮時,忽然感覺到有人正暗中跟着自己。
她眸光一凝,在停下步伐的那一刻,出手如風,一把扣住了那人的脖頸。
然而,當月光照在那人的臉上時,她的臉色卻是蒼白了兩分。
“是你?”紀芷蘭放開了手,“你爲什麼跟着我?”
謝秋書捂着脖子一陣嗆咳,剛纔若是芷蘭再用一些力,他怕已是下黃泉了吧?
他苦笑着,直起身:“芷蘭,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
紀芷蘭轉過身:“你應該很清楚我的答案。秋書,我希望你不要再插手我的事。”
謝秋書憤怒地一把拉過她的手臂,讓她面對着自己:“不要插手?芷蘭,你讓我如何不插手?是不是要我眼睜睜看着你走上不歸路,卻不拉你一把?”
“放開。”紀芷蘭甩開了謝秋書的手,“我自己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所以,不用你拉。”話落,正欲離開,身後謝秋書一句驚痛不已的話卻止住了她的步伐。
“我知道,你是冥殺的大當家。”
紀芷蘭僵立在那裡。
“你那日所受的內傷,是因爲和蕭靖交過手,對不對?”
紀芷蘭還是沒有回答。
“芷蘭,不要再錯下去了。現在天下太平,爲何你要與寧王再挑起戰端,生靈塗炭?寧王對你的恩情就真的那麼重要?重要到,你爲了他可以不顧一切,不顧天下百姓?”
“我只是在實現父親的承諾而已。”紀芷蘭淡淡地回答,“其他的事,我不想管,也不願管。”
“芷蘭!”謝秋書想要再次抓住紀芷蘭的手,卻被紀芷蘭避開。
“秋書,如果你還顧念我們之間的感情,請你不要再管這件事。”
“那姚羽琦呢?羽琦對你情同姐妹,你又怎忍心這樣對她?”
紀芷蘭咬着脣沒有回答。
“芷蘭,當我求求你——”
“對不起,秋書。”紀芷蘭轉身飛奔離去,再也沒有回頭。
謝秋書只覺腳下一個踉蹌,當日被紀芷蘭所打的地方隱隱作痛。
“芷蘭,你要我該如何做?我真的無法眼睜睜看着你去送死——”謝秋書沉痛地閉上了眼睛。
這幾天紀芷蘭總是悶悶不樂,而且前幾天剛見好些的喘症似乎又嚴重了,姚羽琦擔心不已,派人去請謝太醫來,卻被婉拒,說是謝太醫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是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嗎?
涼風亭內,紀芷蘭正沉默地一人獨飲,當姚羽琦趕到時,紀芷蘭已是半醉。
“芷蘭姐姐,你這是怎麼了?”
“羽琦,你也來了嗎?”紀芷蘭醉意朦朧地睜開了眼,“來,過來陪我喝兩杯。”
“芷蘭姐——”
姚羽琦看着紀芷蘭憔悴蒼白的臉龐,沉沉嘆了口氣:“芷蘭姐,你若有什麼不開心,可以告訴我啊,不要借酒澆愁,那樣很傷身。”
紀芷蘭看着杯裡那清冽的液體,苦笑:“羽琦,人要是不要面對這麼多選擇,那該有多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喜歡誰就喜歡誰,可是,人生總是這樣,根本不讓人選擇——”
姚羽琦左右看了一眼,見沒什麼人,便壓低了聲:“你是跟謝太醫吵架了嗎?”
紀芷蘭沉默,眼中卻露出痛楚之色。
姚羽琦輕輕嘆了口氣:“你們二人又何苦這樣折磨自己呢?我剛剛接到太醫府的人回報,說是謝太醫病了。”
“病了?”紀芷蘭臉色一白。
“芷蘭姐,你們畢竟曾是未婚夫妻,如果有什麼誤會,最好還是解釋清楚啊,否則,這樣傷人又傷己。”
“羽琦,你認爲現在的我還有資格說自己曾是秋書的未婚妻嗎?”
“芷蘭姐,就算你們真的不能在一起了,你把該告訴謝太醫的,都告訴他,這樣也算是對得起這段感情。”
“羽琦,你爲什麼不問我?爲什麼我身爲秋書的未婚妻,卻執意進宮?爲什麼我身懷武功,卻暗自隱藏?”
姚羽琦笑了:“芷蘭姐姐,我知道你做事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雖然很多人一直教我,在這深宮之中,不要相信任何人,但我還是相信你,就像我相信,終有一天,佳瑩和我,會恢復到以前的關係那樣——”
“羽琦!”紀芷蘭看着她脣角的笑容,心頭就像堵上了一塊巨石。
“芷蘭姐姐,所以,請你也相信我,我們找個機會,約謝太醫出來見見面吧,把你們心中的結都打開。”
“嗯。”紀芷蘭輕點了點頭。
二人並沒有發現,就在涼風亭附近的假山處,一個小宮女偷偷地轉身離去……
坤清殿。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姚佳瑩朝皇后扶了扶身。
皇后微笑着將她扶了起來:“妹妹怎麼還是這麼客氣,本宮不是早就說過了嗎?沒外人在的時候,不要跟本宮行這麼多禮儀。”
“是,娘娘。”
“來,坐吧!”皇后讓姚佳瑩坐下。
“妹妹,現在你和姚昭容——”
“請娘娘不要再提那個人。”姚佳瑩原本滿面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是,是滿目的冰冷與怨毒。
“哎,姚昭容也真是有些過了,分明知道那晚皇上要去你那裡,結果,仗着自己生辰,竟是將皇上留在了羽心殿。但佳瑩啊,畢竟你和姚昭容是姐妹倆——”
“娘娘,我與她已不再是姐妹了。”姚佳瑩握緊了拳頭,“現在我只相信,若要得到皇上的心,只有靠自己。”
“本宮也替你不值。”皇后輕輕一嘆,“不過,現在要皇上回心轉意,又談何容易?”
“我一定會有辦法。”
“對了,佳瑩,你可知道紀才人和謝太醫他們倆人是否是舊相識?”
“他們?”姚佳瑩怔了一下,“臣妾以前曾聽紀才人提起過,好像她和謝太醫從小就認識,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原來是這樣嗎?”皇后若有所思。
“娘娘,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佳瑩,你應該知道,這後宮之中最忌諱就是與男人之間糾纏曖昧不清。這幾日,本宮總是聽到一些風言風語,說紀才人與謝太醫之間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皇后微微一頓,看向了姚佳瑩。
姚佳瑩回想起那日紀芷蘭提及謝秋書時,確實並不像是隻是普通朋友關係的模樣。
“本宮要管理這三宮六院,真是三頭六臂也管不過來,一直想着,叫一個幫手來幫我。不如這樣吧,佳瑩,你聰明伶俐,不如幫本宮一起管理後宮事務。”
姚佳瑩心中一喜:“娘娘,臣妾真的可以嗎?”
“那是自然。”皇后微笑,“現在淑妃之位一直懸空,這也是本宮的一個心病。本宮一直希望是有能者居之。”
姚佳瑩在皇后面前跪了下來:“娘娘,只要臣妾力所能及,臣妾一定不負娘娘的厚望。”
“嗯,那本宮就放心了。”皇后笑着將姚佳瑩扶起,“這衆多的嬪妃之中,還是你最得我心。這樣吧,紀芷蘭一事,本宮就交給你負責。”
“是。”
姚佳瑩暗喜地垂眼。
雖然暫時不得皇上所愛,但她卻得到了皇后的信任。
終有一天,她會讓皇上對她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