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最後, 宓茶還是沒有完成八組訓練，柳凌蔭說的是氣話，完成四組之後便讓宓茶上橢圓儀自己玩兒去了。
但週日和宓茶一起出行的提議還是被擱下了，柳凌蔭絕對不想休息日都和沈芙嘉親親熱熱地攪在一起, 更別提什麼好閨蜜似的逛商場了, 她做夢都不想做這種夢。
最後的結果, 柳凌蔭取消了去商場的計劃, 改爲網上訂購。
雖然她回到寢室後又恢復了若無其事的模樣, 但心中對沈芙嘉的厭惡之情一下子躥起來不少。
在這週五的小組能力課上, 沈芙嘉敏銳地發現, 柳凌蔭戰前看着她的眼神凌厲了許多。
今天是第三次組內對抗賽，沈芙嘉對戰柳凌蔭, 嚴煦和宓茶在一旁觀摩記錄。
兩人站定, 正待嚴煦發令，忽然響起了門鈴聲。
“是老師嗎？”宓茶好奇道。
嚴煦轉身開門，隨後, 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陸鴛。
“下午好。”陸鴛說。
她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 彷彿是無意間正好路過。
這幅閒逛的姿態，讓嚴煦幾乎以爲現在已經過了放學的時間。
她推了推眼鏡, 詢問道，“現在是上課時間，有什麼事。”
“我聽說你們在搞小組對抗賽，想過來看看。”陸鴛偏了偏頭, 透過嚴煦看見了訓練室內部的情形，“沈芙嘉和柳凌蔭一對一的比賽麼, 很有看頭。”
嚴煦眉梢一抽，語氣不善了起來, “你到底是哪來的自信心，覺得我們會讓你觀看我們的訓練。”
陸鴛慢條斯理地把手從褲子口袋裡伸出來，一指左側的訓練室，“那你也可以去看我們小組的訓練。”
“我拒絕。刺客、弓箭手、風系劍士的室內訓練不足以讓我們跟你交換情報。”嚴煦加重了語氣，“沒事的話你可以回去了，我們很忙。”
沈芙嘉聞言，忍不住笑了，“而且芝憶她們的能力，我大致瞭解一些。目前她們應該還沒有刷新技能吧，那就不用了，畢竟我們連自己組內的事情都還沒理順呢。”
被連番拒絕，陸鴛一點都沒有失落，她轉而望向了宓茶，目光不言而喻。
宓茶爲難地搖頭笑道，“對不起呀陸鴛，我們是對手，現在還不能給你看。”
陸鴛聞言，毫不氣餒地稍稍頷首，“我想也是，傻子纔會放棄自己的練習，去看刺客和弓箭手的室內訓練。”
“……”嚴煦又一次推了眼鏡，她少有這麼頻繁推眼鏡的時候，“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秦臻在練爆破箭，我們房間太熱了，本來想在走廊上等，但是我怕班主任罵，所以打算找個地方去去。”
她把頭往前探了探，沾了點冷氣，“剛好你們組一個水系一個冰系，應該很涼快，所以我想進來。”
嚴煦二話不說，毫不猶豫地關門。
她轉身面向了衆人，“好，繼續今天的內容。沈芙嘉、柳凌蔭，準備——”
宓茶愣了下，她看了看門，又扭頭看了看嚴煦，小聲道，“就這樣把陸鴛關在門外不好吧……”
柳凌蔭捋了捋自己的長髮，像是大型貓類在舔舐着爪子上的毛，她重新調整了下被打斷的備戰狀態，道，“管她呢，都不知道她是來幹什麼的。”
外頭的陸鴛吃了一趟閉門債，她在門口站了會兒，隨後才拉開了自家訓練室的房門。
門一打開，站在門口等候的秦臻便問向她，“怎麼樣，408真的在小組訓練麼。”
那個陸鴛口中，正在練習爆破箭的弓箭手並沒有在進行任何的訓練，反倒是遠處付芝憶正和慕一顏扭打在一塊兒。
陸鴛頷首，將門關上後才道，“而且還是沈芙嘉和柳凌蔭兩人的對戰訓練。”
“短短兩週，她們小組凝聚力提升了很多。”
“是我們小看了柳凌蔭。”
沈芙嘉的忍功自不用說，讓人意外的是，一向衝動的柳凌蔭竟然也分得清輕重緩急，在大局上並不糊塗。
這恐怕是因爲她在戰前脫離了男朋友的刺激的緣故，只要沒有那個青梅竹馬的男朋友在旁邊干擾，大部分時間裡，柳凌蔭一直是個優秀的重劍士，她是從入校起就待在實驗班的學生，天賦本就不錯。
秦臻黑眸微沉，思忖道，“408本就兼顧遠、近、攻、防、愈，這樣下去，實戰演練還好說，如果是在擂臺賽上遇見她們，就很難辦了。”
柳凌蔭的近身強攻，嚴煦的防禦和遠程追蹤，沈芙嘉的調劑補漏，再加上有牧師回血，這個配置可攻可守，不止比她們407勝出一籌，在整個一班中都屬於上選。
以沈芙嘉的實力，她本不該在408當中，但誰能想到向來成績優異的沈芙嘉偏偏在分班之前考出了史上最低的分數，從年紀前十掉到了十七名，導致了408的整體成績虛低。
陸鴛盤腿坐在地板上，看了會兒遠處付芝憶和慕一顏的戰鬥。
片刻，她忽然開口，道，“自從得知賽制優化之後，牧師系的學生就突然成了搶手的好貨，但是秦臻你有沒有發現——打完練習賽之後，那些有牧師的組合對待牧師又回到了之前的態度。”
秦臻黑眸微移，瞥向了陸鴛，“牧師稀少，大家對牧師都不瞭解，一開始還以爲牧師系的學生能像遊戲當中那樣，一分鐘就把血回滿，所以牧師纔會在開學初期變得搶手。”
陸鴛接着她的話往下說，“但現實不是遊戲，傷筋動骨一百天，才學了兩年理論的高中生怎麼可能把一個垂死的人瞬間救活，能在二十分鐘內拉滿血的就已經算是天賦極佳。這種水平，足以在普通的醫院看診，但是在戰場上，依舊雞肋。”
秦臻認同陸鴛所言，“而且高中的牧師沒有學到增幅，對於目前的組合來說，哪怕是個脆皮的刺客也還是比牧師來得有用。”
想象和現實的落差太大，這便是爲什麼練習賽之後，那些牧師學生又一次受到了排擠和冷待。
看似美妙的治癒功能華而不實，另一方面，敵方小組又不瞭解實情，於是集火格外猛烈。
這讓有牧師的小組苦不堪言，對牧師的態度自然不佳。
“但是408的牧師好像比之前更受歡迎了。”陸鴛從口袋撕了個餅乾，咔嚓一聲，咬下了一半。
正巧慕一顏結束了戰鬥，她走到門口一邊喝水，一邊順口接話道，“你們是在說宓茶嗎？確實，我昨晚看見柳凌蔭帶着宓茶在健身房訓練。那麼嬌蠻的大小姐竟然會幫助別的女生體訓，這麼看來，宓茶應該和寢室裡的人相處得不錯。”
陸鴛目視前方，她似乎放空了眼神，目光顯得有些空洞，神情一如既往的分不清是隨意還是認真。
半晌，在幾人以爲她不會說話之後，陸鴛突然緩緩開口，“宓茶——能開增幅吧。”
這話石破天驚，秦臻瞳孔微縮，“怎麼可能，那是大學的內容。”
慕一顏和付芝憶也愣了，“不至於吧，她才學了兩年的牧師課而已。我記得牧師課的理論內容是最多的，高一入校都得從人體結構開始學起，才兩年時間，她怎麼可能再額外自學增幅。以宓茶的成績來說，如果真的有閒暇時間，她應該也會優先補習數學纔對。”
“誰說她只學了兩年。”陸鴛站了起來，拍了拍手上的餅乾渣子，面向衆人。
“你們是幾歲覺醒能力的？”
“怎麼突然問這個。”慕一顏一邊問，一邊如實回答道，“我應該是十三歲。”
付芝憶答，“我早一點，十二歲，和大姨媽一起來的。”
“別把你的能力說成是脫落下來的子宮壁一樣……”
“這有啥的，多有紀念意義啊！我每年都同時給它倆過生日的。”
“爲什麼會有人給自己的月經過生日啊！”
秦臻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你的意思是，宓茶是在高中授課之前就開始學習了牧師的技能？”她說完馬上搖了搖頭，“這太荒謬了，未成年人是不能私自攜帶武器和法杖的。”
陸鴛沒有直接回答，轉而問道，“那我問你，爲什麼未成年人不能私自攜帶武器和法杖？”
“是怕引發暴力……”幾人一怔，恍然大悟。
攻科、法師、巫師都有傷人的能力，唯獨牧師，就算持有法杖也沒法傷人。
“牧師法杖的管制向來比較鬆，”陸鴛摸着下巴，“我曾經在課上問過宓茶，她家裡人是做什麼的，當時她跟我說她媽媽也是牧師——這不奇怪，宓茶的天賦如此之高，雙親之一一定有一個是能力者。”
“能力覺醒的時間在十二歲到十四歲，假設她是十三歲覺醒的能力，到今天也有四年了，並非我們以爲的兩年。”
“你在啥課上問的她？”付芝憶關注點比較奇特，她撓了撓頭，納悶道，“你倆也沒一起上牧師課啊。”
“語文課，”陸鴛理所當然道，“她說她困，我就好心和她聊聊天。”
語文老師頗爲隨和，上課從來不管悄悄話。
“噫……你當時坐到她旁邊，就是爲了打聽人家的隱私啊。”付芝憶嫌棄地皺了皺鼻子，“陸鴛你真變態，虧宓茶天天那麼崇拜信賴地看着你，考試前都把你當做孔子供。”
陸鴛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擡起手看了看拿着的餅乾包裝，“我還想問這是哪來的，原來這是她今天考英語前供給我的。”
“重點歪了啦，”慕一顏試圖把話題扯回來，“果真如陸鴛推測的那樣，那麼宓茶真的有增幅能力嗎，能增多少？單體還是羣體？”
“不知道。”陸鴛搖頭，“嚴煦和沈芙嘉都不會讓這個信息暴露出來的。”
“別那麼緊張，”付芝憶一攤手，“我覺得沒你想得那麼複雜，宓茶混得好是因爲她人好唄，她每次吃糖被我撞見了的話，都會分我一顆。說到底不過是個高中生而已，就算真的能增幅，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慕一顏感嘆般地點了點頭，“陸鴛都推理到了這一步了，你還能這麼無知，或許也是種難得的天賦吧。”
“喂！暴力購物狂，你是在罵我蠢嗎！”
“你說誰是暴力購物狂！”
“是你是你是你就是你！”
這邊兩人一如既往吵吵鬧鬧，另一旁，秦臻的眼神凝重了起來。
這份凝重不是對宓茶，而是對陸鴛。
第一次練習賽結束之後，一般學生能夠反思自己的不足就已經算是聰穎，但陸鴛不同。
在她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她竟去搜集了外班牧師學生的狀況，僅僅通過其他牧師的處境和408氛圍的分析，便立即推測出宓茶的能力信息。
不管宓茶到底有沒有增幅技能，光是這個思維模式就細緻到了可怕，超出了一般高中生的層級。
不止這一次，全校學生當中，唯有陸鴛預測到了練習賽可能會影響考試總分。
這個看似平平無奇的少女，不僅頭腦可怕，手中似乎還有一張巨大的情報網。
同爲舍友，秦臻從來沒有看透過陸鴛。
她雖然經常遲到早退，但似乎天天對着手機電腦熬夜通宵。
在練習賽的前一週，別的小組都緊張備戰的時候，陸鴛卻組織她們半夜去爬學校小樹林裡的大樹，在樹上進行雜耍似的訓練。
一開始秦臻還不解其意，直到上週六進入訓練場，看見滿目森林之後，才反應過來——
陸鴛一早就預測到了第一次練習賽的地形。
秦臻自問平常學習也算用功，但遇上陸鴛不過兩週的時間，她便徹底折服：
考試輸給陸鴛，不虧。
“說起來，昨天李老師到底跟你說了什麼？”秦臻想起了這件事，她們還以爲陸鴛會有幾個小時都出不來，沒想到兩分鐘就從辦公室裡走出來了。
“沒什麼，”陸鴛撇了撇嘴，“她說要是以後的考試不讓她滿意，她就沒收我的電腦和手機。”
“……那確實是挺不方便的。”
好老套又實用的方法，真是適用一切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