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可欣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問大家,但誰也沒有接茬,或許,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迴應。
“這麼黑咕隆咚的,好怕人喲,一下子,我究竟睡哪兒啊,我……”她繼續說着。
“沒關係,有我們大夥兒呢,我們一人幫你一把,不就夠了嘛!”
黑暗中,這是張可華的聲音。但他說完這句話後,同樣沒有誰響應,包括夏可欣自己也沒有接下去透出半個字來。一時又陷入一片沉寂。張可華這話說的的確有點含糊,讓人沒有切入點。江成煥思忖着,張可華這句話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呢,是安慰嘛,還是倜侃呢,真是讓人聽不懂。張可華平日裡是個不苟言笑的人,突然用這樣的語氣說話,的確讓大家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在等候中,一個個哼呲哈呲多多少少發了點聲音,什麼“沒地兒方便”了,什麼“哪有熱水”嘍,什麼“誰打呼嚕”之類,都是在鹹吃蘿蔔淡操心,是一些毫無意義的空氣震動。但自始至終,有一個人一直沒有說一句話,甚至,似乎沒有一聲喘息,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嚮導。
其實,誰也不瞭解嚮導的爲人,村支書安排他來,也沒有介紹是什麼身份,且他個人一直沉默寡言,不是那種喜形於色個性的人,是那種容易被忽略的人,因而,一直覺着這個人被東西蒙着的,不知真面目。
村民組長一路小跑着來了,手上拿着一個燈泡,氣呼哈呼的,到了房間,他把手電筒往嚮導手上一擱,便一腳站在統鋪上,嚮導隨即把手電光照向了他,三下五除二便把壞了的燈泡扭了下來,把手中的燈泡安裝了上去,然後,伸手拉了一下開關,叭嗒一聲。咦,居然一點反應沒有,他又連着拉了幾下,依然如故。
“這一下可麻煩了,不是燈泡壞了,恐怕是線路壞掉了,線路可能是被老鼠咬掉了。”村民組長嘀咕着,“這可怎麼辦纔好,維修線路可不是一下子的事情,再說了,黑燈瞎火的,怎麼……”
村民組長似乎也沒有別的什麼好辦法了。
江成煥更是沒轍,他一個頭兩個大。
“要不乾脆就這樣將就着一夜算了,再七轉悠,八轉悠,天都要亮了。”嚮導忽然發聲了。
將就?江成煥心想,怎麼將就,直接躺在統鋪上嘛,或者,鋪了被褥鑽進去嘛,即使幾個大男人可以將就,那夏可欣怎麼辦呢,總不能裹夾在一起吧。
面對這種窘境,反正,他江成煥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村民組長也沒有吱聲。
“乾脆借來被褥,我們藉助過道里的光亮,另外,你把手電筒留下,我們起夜時用一下。”嚮導繼續說着。雖然沒有人吱聲,但他顯然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
村民組長繼續沒有吱聲。黑暗中,江成煥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是朝着自己的,很顯然,他在等候着江成煥他們表態,先難不難。
江成煥知道他目光中的意思,可他覺着作不了這個主,乾脆把目光轉向了大家。的確,這是一件挺爲難的事情,窮山惡水、窮鄉僻壤、窮居惡宅,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挺過去,恐怕,這是他們這輩子遭遇的最爲糟糕的難堪,顯然,比江成煥和卞海波倆居住在凍庫老張頭房間裡更爲糟糕。
“那麼,她……”窘境下,江成煥指了一下一旁的夏可欣,猶豫不決地說道,“她一個女孩子家,總不能跟我們睡在一起吧。”
“啊,不……”
江成煥的話音剛落,夏可欣突然開口了。大家一時不知道她的意思,齊刷刷地把目光朝向了她。
“我跟你們睡在一起,我不敢一個人睡,我決不一個人睡。”
啊……
一言既出,四座皆驚,頓時,空氣都凝固了。
“啊……不是,”夏可欣似乎反應過來,“我是說,我們一起睡統鋪,把我隔開睡,我睡一邊。”
“乾脆睡我們大夥兒中間,暖和……”
“去你的,”夏可欣不待張可華把話說完,提高嗓門打斷了他的話頭,“你這傢伙,平時看上去挺老實的,關鍵時,露出了狐狸尾巴,哼!”
“那你乾脆就睡在靠近過道這一頭吧,有亮光,敞亮些。”江成煥大概掌握大家的心理,不失時機地把握了一下情勢,然後轉向村民組長和嚮導,對他們說道,“麻煩你這就替我們準備被褥,湊合一晚算數,明天一早就動身返回去。”
村民組長一聲不吭又去了,走了一半,又折返回來,叫了嚮導去,說是要幫忙扛被褥。見狀,江成煥便問村民組長是不是還需要人手,同時,便叫了他們幾個都去幫忙。就留下他和夏可欣在這兒等候着。
說來也怪,他們幾個一走遠,這裡的氛圍隨即就發生了根本性變化。
夏可欣本能地靠近了來,幾乎貼在江成煥身上。這還可以理解,膽小嘛,隨即,四周似乎有唏哩嘩啦的聲響。並且,一時辨別不清是哪個方向。
“是耗子嘛?”
“這是自然,老種宅子,陰氣重,恐怕還有蛇,甚至有……”江成煥平靜地說道。
“啊呀,快別說,嚇人。”
江成煥原本是想說,這種老宅子,不鬧鬼就算是格外開恩。見狀,便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是在擔心這種事情,但同時,不便輕易說出這類虛無縹緲虛幻的事情,生怕因心因性原因招惹來大麻煩。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稀奇古怪的一幕發生了,過道里忽然傳來清晰的腳步聲。
腳步走在糯米漿打製的地面上,發出輕微的聲響,十分真切,他倆的注意力完全轉移了過去。腳步聲由遠而近,分明就是一個人朝他倆走了過來,卻沒有看見人影。一開始,他倆還以爲是他們搬被褥過來了,但顯然不對頭,因爲沒有那麼快,還有,不應該是一個人的腳步聲。如此一來,他倆緊張起來,豎起耳朵,睜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過道上。奇怪的是,那聲音一直響着,卻始終不見人影,並且,似乎在越來越近的同時,又莫明其妙地遠去,直至完全消失。
他倆面面相覷,誰也不吭聲,一時不知究竟是怎麼了。
“鬼,鬼嘛?”
“我沒說……也應該不會吧……”
江成煥對夏可欣突然提到這個敏感的詞彙,感到十分意外。在他的潛意識中,覺着夏可欣肯定是害怕的,突然說了出來,反倒是沒了主張。說實話,剛剛的確是奇怪,空曠處,怎麼會發出那麼清晰的腳步聲響,同時,又不見人影。雖然,他不熟悉這裡的地形地貌,會不會是隔壁或是別的什麼地方傳來什麼干擾聲,但在這種狀形之下,還是挺恐怖,挺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