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全的年齡眼馬尚魁相仿,四十多歲,清瘦身材,個性較爲深沉,睿智,作報告時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是工人出身,卻有着研究生的學。當然,這個學並非是正而八經的科班基礎,在全民爭取文憑的特殊時期,他花了一筆錢通過專門的渠道獲得的,自是費盡心機。並非一天書沒讀,也讀了幾天書,也裝模作樣地發表了一篇涉及刑偵專業題材關乎行業發展方向的學術論文。雖然冠以學術論文,但通篇是杜撰,大都是大話套話甚至是廢話,洋洋灑灑一萬餘字,似乎有不少墨水。雖然沒有什麼學術價值,但值得肯定的是,語法、修辭,還是上得了桌面的,掛得上嘴邊的,讀起來抑揚頓挫,朗朗上口,這得益於他請到的這個槍手有紮實過硬的文字基礎。在完成了學業的規定性動作之後,獲得了研究生文憑。
當年,他能夠坐上支隊長寶座,除了託關係走後門找靠山等必要功課外,和這個文憑不無關係,因爲,這是一條硬槓子,是必須具備研究生文憑以上纔有資格擔任這個職務。相比較,馬尚魁就差一把火。但歸根結底,還是門路,不是說嘛,朝廷無人莫作官嘛,張全便是有這個門路。
這就叫混世。毫無疑問,這兩個人都是混世的祖宗,只是機會、條件、環境和基礎不同而已。
說實話,馬尚魁根本不知道張全的後臺究竟是誰,他也不關心這個,在他看來,只要處好同張全的關係就行了。實際上,他同張全的關係一直相當好,在重大問題上,張全首先想到的都是同他溝通、商量,一些突擊性、階段性的任務也是交由他去完成,是馬尚魁理解意義的好。然而,實際情形顯然不是那麼簡單。他到了今天這個份兒上才明白這個道理,他同張全之間隔着一層看不透徹的膜,卻似乎爲時已晚。再想到靠近別的關係時,有點力不從心夠不着。唉,總之,一句話說不清楚,在平時,一直覺着這些位高權重的人物跟自己都是熟悉的,甚至是可以依靠的,可事到臨頭時,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情。不是那張臉上的表情,令人望而生畏,就是說出來的無法接茬,根本無法深入下去。事到臨頭才真切地體驗到了這種微妙的感覺。也是在這種環節上,他才真切地體會到了時常聽到的一句口頭禪中的真實含義。關係鐵不鐵,要看是不是一同槓過槍的,要看是不是一起坐過牢的,要看是不是一夥嫖過娼的,要看是不是一道殺過人的,也就是說,除此之外的人際關係都是靠不住的,關鍵時需要幫忙時都是要大打折扣的,跟領導一起幹一百件好事情,不如跟領導一同幹一件壞事情,從根本上套牢。當然,馬尚魁並非是一點底牌沒有,但這張底牌他不會輕易拿出來用,除非迫不得已。什麼底牌呢?
有一天晚上,重案大隊接警處一宗在城區發生的搶劫案現場時,有一名嫌犯慌不擇路竄到洗浴中心樓上去了。當時,是他帶隊處警的,於是,他們把洗浴中心包圍了起來,準備逐一排查。這時候,洗浴中心老闆把他悄悄地喊到了一旁,告訴他說,張全支隊長正在樓上使用房間呢,他聽過之後大吃一驚,本能的反應是不可能的,以爲老闆是看錯了人,冤枉了張全。那老闆卻是一臉緊張,連連點頭稱是真的,不會有錯。馬尚魁半信半疑,一時不知究竟是繼續搜查下去好呢,還是打道回府。爲慎重起見,他下令所有排查警員暫停行動,等候命令。他沒有具體說什麼內容,便手握武器獨自上樓去了,向洗浴中心老闆示意的房間號走過去。
到了房間門口,他突然推開了房門,咦,裡面空空的什麼也沒有,一楞,卻發現是個包間,正當他準備推開包間時,包間的門忽然從裡面推了開來,門口站着一個消瘦的男人,身披一件睡袍。馬尚魁一楞,手中的武器同時舉起來。那人示意了一下,馬尚魁一看,一驚,不是別人,就是張全。他趕緊收起武器,有點不好意思來。看來,洗浴中心老闆說的是真的,沒有認錯人。接下來,張全把門虛掩着對他說道,今晚喝了不少酒,有點疲勞,上這兒來放鬆一下。你們去忙吧。張全說完,揮了揮手,便把門關了起來,
顯然,房間裡有人,並且,是女人,馬尚魁十分知趣,知道不便繼續留在這裡,便轉身離開了房間,臨走時,還不忘把外面的一道門帶了起來,心情十分鄭重。這人的心情嘛,就是有點兒怪,那一瞬間,他覺着這是一種神聖,是必須按照領導的意圖落實下去,有點託還嫌沒有機會的虔誠心理。可是,在下樓梯時,一切變化了,對張全剛纔的表現心生抱怨來。
“這個人怎麼是這樣子呢,也不問一聲,他們行動在幹什麼,是你份內的事情啊,我們是在替你賣命呢,再說了,你那是在幹什麼嘛,找一個小姐在房間裡逍遙,還美其名曰放鬆一下,是何道理啊?”
馬尚魁腦海中翻騰着無法平靜,下了樓之後,他沒好氣地把手一揮,直接撤離出去。後面尾隨着洗浴中心老闆連連追問,要不要輕鬆一下,一併安排,保證滿意什麼的話,馬尚魁連睬都沒有睬他徑直上車駛離了去。
經驗告訴他,這張底牌是不可以輕易透露出來的,因爲有一定的風險,詳情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除非迫不得已,他纔有可能拼一個魚死網破,現在,顯然還沒有達到那種程度。換一種模式,若是那天晚上,張全帶着他一同進入這家洗浴中心,那就另當別論。如今,自己還要依靠這個人呢,怎麼可以輕易把這張牌打出來呢,再說了,是不是的原因,還沒有弄清楚呢,繼續觀察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