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朝的官場是個大染缸,正直的官兒也難當。到了嘉靖二十四年(公元1545年)十一月,大學士許纘、吏部尚書熊浹都被罷官。許纘因揭發嚴嵩兼本人也有受賄行徑,被嚴嵩抓到把柄。熊浹則因敢於直言,勸諫嘉靖勿熱衷於乩仙,被削職爲民。所謂乩仙,乃求神降示的一種法術。其法是設一沙盤,上懸一個丁字形木架,兩人扶木架在沙盤之上,神仙降臨時,會借兩人執木架之手在沙盤上畫字,可解人疑難,治人疾病,預示吉凶。軍國大事由乩仙決疑,豈非兒戲?熊浹爲朝廷爲萬民,挺身勸諫,竟被嘉靖削職爲民,去過他田舍翁的生活了。
熊浹的削職爲民,徐階的命中貴人夏言是做了手腳的。夏言看到熊浹與嚴嵩關係密切,心疑是嚴嵩的黨羽,才決定整治熊浹。因爲夏言、嚴嵩這兩位江西老鄉,已經針尖對麥芒,叫上勁了。夏、嚴兩人,原來關係尚可,夏言還多次推薦過嚴嵩,對嚴嵩可謂有恩,怎麼又交惡而且叫起真來了呢?那就說來話長了。
夏言,字公謹,號桂冊,江西貴溪(今屬江西)人。小嚴嵩兩歲,而且中進士也比嚴嵩晚了整整十二年。嚴嵩在朝中原地踏步,夏言卻已經跑步前進了。嘉靖八年(公元1529年),由於追隨議禮新貴張璁、桂萼等屢受挫折,嚴嵩的官職就止步不前,而夏言則由吏科都給事中拔爲禮部右侍郎、禮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入閣參與機務,可謂平步青雲。同爲江西老鄉,嚴嵩不得不低聲下氣討好夏言,取得夏言的好感以後,得夏言關照。嘉靖十七年(公元1538年),夏言擔任內閣首輔,就讓嚴嵩接替了自己禮部尚書的職位,官升二品。
但是,嚴嵩付出的代價也很大,那就是自己的尊嚴、人格。史稱夏言對嚴嵩以門客蓄之,所以嚴嵩心頭,有一種憋屈感,一旦條件具備,他就想出一出胸中這口惡氣。
登上禮部尚書之位,嚴嵩已六十二歲,而夏言則位極人臣,當上了內閣首輔,這兩人的關係日益微妙。在徐階看來,夏言確實不同凡響,他身材高大,眉目疏朗,鬚髯飄拂,活脫又一個“美髯公”,說話並無江西口音,倒是一口京音,吐音洪亮。要纔有才,要貌有貌,而且比較正直、廉潔,朝廷能有夏言,實乃幸事。至於嚴嵩,自然也不同凡響,在家鄉鈐山讀書八年,一部《鈐山堂集》足見風雅,且二人同鄉,攜手效力朝廷,必有作爲。但其中內情徐階不知,那就是權力對人性的侵蝕。夏言在變,嚴嵩也在變。夏言的變化在於位極人臣之後,同僚們投來的是敬畏的目光,耳壁廂聽的是一口一聲的“閣老”,吹喇叭、擡轎子不乏其人,而且都是好身手。本就恃才傲物的他就愈發的剛愎自用,對下屬少了體恤,多了嚴厲。而嚴嵩呢?當了尚書,有了接近嘉靖的機會,就產生了入閣的強烈慾望,相信自己必能大器晚成,不在事功上下工夫,卻在諂諛上使力氣,與夏言一道,絞盡腦汁爲嘉靖齋醮撰寫青詞,企圖以此作爲向上爬的階梯,爬上內閣的位置。人性有個弱點,熱衷於向上爬,必然不擇手段,損人利己,何況面對夏言,他還有一種恥辱感。
這恥辱感由來已久。爲了向上爬,嚴嵩主動討好這位同鄉,但夏言一度對他不冷不熱,難以巴結。夏言對嚴嵩自有定見,肯定他的文才,又認定此人非治國能臣,因談起政事的處置,嚴嵩並無主見,即有也見解不高。嚴嵩可不管這些,堅持不懈地巴結,寧用熱臉貼冷**。一次,嚴嵩求見夏言,瞧見夏言中堂壁櫥裡有一玉質底座的古董,便留了心,後經打聽,才知夏言**古董,這玉質底座乃一對玉馬的底座,而那對玉馬卻踏破鐵鞋無覓處。嚴嵩回府就打發人尋覓,可惜多方尋覓而不得。夏言這人,送金銀是使不得的,投其所好而送古董也許會收。事關自己前程,嚴嵩全力以赴。一天,嚴嵩正在房內爲覓不到玉馬發愁,嚴世蕃風風火火走進房來,走近嚴嵩垂手侍立一旁,對嚴嵩說:“父親不必爲玉馬發愁,孩兒打探得有件至寶,價值勝於玉馬數十倍,弄來送給夏言,豈不更好?”嚴嵩忙問:“是何稀罕物?如此金貴!?”嚴世蕃不慌不忙,把那至寶的詳細情況稟明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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